第12章 懷疑

懷疑

我和周書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搬到一起去住。

在搬過去之前,我還有些擔心周憶竹會不會對我的到來感到抗拒,但出乎意料的,周憶竹很快就接受了我的存在,沒有表現出一點抗拒,就好像之前我就和他一起生活一樣。

小沐轉學了,去了另一所重點小學,周憶竹并不知道他轉去了哪裏,哪怕他倆關系如此親密無間,小沐也依然不辭而別。周憶竹背着書包回到家裏,問我知不知道小沐去了哪裏,我只能幹笑幾聲,讓他洗手吃飯。

起初,周憶竹還會和我提起小沐。我和他的話題大多都集中在小沐身上,除此之外,我和他也沒有什麽好聊的,後來周書意識到了這樣不妥,告訴周憶竹,以後可以問我題,可以讓我陪他出去玩,不要再聊以前的事情了。

周憶竹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試着把那段有些不真切的記憶從自己的腦海裏剔除。

起先,我覺得周憶竹和小沐很像,可是在一起生活後,我卻發現他和小沐完全不同,他其實是個沉默寡言而善良的孩子,或許是從小就沒有得到周書的太多陪伴,他習慣于獨處,經常抱着一本書,在沙發上一看就是一晚上。有一次我去扔垃圾,卻發現他蹲在樓底,給一只小貓喂火腿腸。

他的眼神怯生生的,卻閃着光,看着那只小貓。

我走到他身邊,不願意打擾了這一副光景,等到小貓吃完,餍足地打了個滾,我才輕聲道:“要不要把小貓帶回去?”

周憶竹被我的聲音吓到了,他驚起,看着我,緩了緩神,笑道:“可以嗎?”

我點了點頭:“可以。”

我有時候還是會很好奇小沐的現狀,可是自從周書告訴周憶竹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小沐後,哪怕是我主動開口問,他也不願意再講。自從收養了那只小貓,他每天都可以和貓呆很久很久,他還會跟小貓彙報他今天在學校吃了什麽,在學校遇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小貓舔着爪子,毛茸茸的身體在陽光下顯得輕盈又可愛。

當我和周書以及周憶竹坐在飯桌邊一起吃飯時,我總有些恍惚。好像多年前我做的夢成真了似的,我和周書依然生活在一起,領養了一個孩子,或許叫林悅書,或許叫周憶簡。

我擡手,揉亂了周憶竹的頭發。

時間放緩了流速,我回首,看到還是個小孩子的我和周書分享着玩具,看到十多歲的我不顧一切地奔向周書,看到二十多歲的我和周書并肩站着,笑得很開心。

三十多歲的我擡眸,對上了周書的目光。

“我沒想過會是以這種方式實現。”我輕聲道。

過程曲折,蜿蜒的路卻依然指向了一個我夢寐以求的結局。

從一開始,我所追求的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我希望我有着孤注一擲的勇氣,卻在現實面前屈服,逐漸走入一個普通人的牢籠。

牢籠麽?我苦笑了一下,當我輕吻明絮額頭時,當我擁抱小沐時,當我和我的“家人”一起朝着攝像頭露出笑容時,我到底感受到的是虛僞的幸福還是被牢籠桎梏的不自由?

周書給周憶竹夾了一筷子青菜,周憶竹癟着嘴,不樂意地把青菜往嘴裏送。

剎那間,他們的模樣和明絮、小沐的身影重合。

我突然記起來了我到底為什麽會結婚。

我一直以來,都把與周書安穩生活的希望放在心間,而當這希望破滅時,我卻将其放在了明絮身上。我和明絮的安穩生活,也只是我和周書的安穩生活的投影罷了。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是腐爛的。

想通了這一切,我卻長舒一口氣。

我終于正視了自己。

從那以後,明絮和小沐徹底消失在了我的腦海中,只有在每個月給小沐彙去撫養費的時候,我才會想起原來我也是一位父親。

有着父親的身份,卻幹着連孫子都不如的事情。我想,明絮可能會這麽罵我吧。

在小沐記憶裏,那個會陪他去踢球、爬山的父親身影會慢慢淡去,直到他再也想不起我,就好像小沐和明絮的身影在我腦海裏逐漸淡去一樣。

離婚後,我便把和明絮、和小沐的所有照片都删掉了,将手機壁紙換回了我向周書坦白的那個路口。

小沐和明絮都沒錯,從頭到尾錯的都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我放下手機,躺回周書身邊。

“錢彙過去了?”周書問。

“嗯。”我點點頭。

周書漫不經心地翻閱着一本書,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鐘愛于紙質書。他骨節分明的手卷起書頁,又快速的翻過去,書頁發出清脆的“嚓啦”聲。

我的目光逐漸聚焦在他左手的無名指上。

周書跟他和我分手那會兒比起來,曬黑了一個度。

他左手無名指上有一個環形區域,明顯比周圍的皮膚白皙。

我皺了皺眉,突然想起了什麽:我戴過婚戒的無名指和他的情況很相似。這麽久以來,我好像一直沒有注意過周書的手指,我更多地是将目光聚集在他的臉上,執着于尋找他沒有被歲月更改的痕跡。

周書注意到了我的異樣,有些疑惑:“怎麽了嗎?”

我回過神來:“沒什麽,睡覺吧。”

周書點點頭,合上書,把書放在床頭,擡手關了燈,我縮到他身邊,他像往常一樣和我相擁而眠,當他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時,我悄悄睜開眼睛,将手伸到他的頭邊,猛地扯下他的一根頭發。

周書向來睡得很熟,打雷都吵不醒他。

我把他的頭發放在我的枕頭下,又端詳了會兒他的睡顏,突然意識到周憶竹和他長得真的很像。

一個可能性擊中了我。我呼出一口氣,翻了個身,卻有些睡不着了。

第二天,輪到我送周憶竹上學,他在車上犯困的時候,我故技重施,拔下他的一根頭發,當我完成後,我想起今早上好像沒有整理床鋪。

下班後,我到床邊,床已經被周書整理過了,我挪開枕頭,那根頭發已經不見了,估計是在周書整理床的時候不見了的。

當周書在廚房裏忙忙碌碌時,我走到他身邊給他打下手,擡眸,看着他的鬓邊,伸出手:“你都長白頭發了。”

我用力拔下,周書吃痛地悶哼一聲,随後看向我捏着的那根頭發:“這不是黑的嗎?”

我“啊”了一聲,笑道:“那就是光的問題呗。”

“疼死了。”周書嘀咕着,摸了摸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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