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噔噔噔——手機鈴聲響起，夏聞別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昨晚他就這麽按着那個按鈕昏睡了過去。
夏聞別渾渾噩噩的接起手機，林仰的喊叫聲立馬從電話那頭傳來。
“夏聞別！你在哪裏！告訴我你在哪裏！”
夏聞別眯着眼睛，聲音輕飄飄的：“什麽？”
林仰那邊的聲音更着急了：“位置發給我，就現在！”
夏聞別啊了一聲，将位置發給了林仰。
電話那邊傳出關門的聲音，林仰反複道：“別挂別挂，我去找你。”夏聞別輕笑一聲：“這麽着急幹什麽？”
電話那頭沒了聲，只有風呼呼吹過的聲音，還夾雜着微弱的說話聲。
夏聞別将手機放到一旁，把玩着手上的芒果項鏈，自言自語道：“哥，我會好好的。”
不久，外面響起一陣匆忙的敲門聲，伴随着林仰的呼喊，門被敲的邦邦響。
夏聞別帶上項鏈，走到門前開了門，剎那間，林仰抓住他的手，确認沒有傷口後明顯松了一口氣。
他将手裏的袋子拿給夏聞別：“這些是你平時吃的藥，給你買了一些。”
夏聞別低頭看着那一袋子藥盒，咽下想要這些藥都碾碎的沖動，不動聲色的将袋子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聲音沙啞：“謝謝，我會轉錢給你的。”說着，他便往家裏走。
林仰一把拉住了他，眼神中帶着不可察覺的怒氣：“為什麽扔了？”
夏聞別愣愣的看着林仰的手，眉頭緊皺，反問道：“我為什麽要吃藥？我又沒生病。”
林仰還是死死的抓着他的手不放，語氣堅硬：“你病了。”
夏聞別用力甩開林仰的手，大喊：“我沒病！我吃什麽藥！我沒病！”
林仰再次抓住他的手，語氣放緩了許多：“ 聞別你聽我說，你現在這個情況我比誰都擔心你，我們先冷靜一下好嗎？”
夏聞別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捂住了耳朵，聽不進林仰一點聲音，他苦笑幾聲，隐忍道：“對不起，我冷靜不了。”說完，他便啪的一下将門重重關上，并對着門外的林仰說道：“過幾天我會去學校的，這幾天別來找我。”
林仰拍打門的聲音漸漸消失，只聽林仰在門外沉聲道：“好，別做傻事。”
夏聞別怔愣一瞬，随後頭也不回的走進客廳，在那一堆氣球裏躺了下來。
砰，夏聞別不小心壓到一個氣球，被空氣撐的滿滿氣球瞬間爆開。夏聞別被吓了一跳，連忙坐起身，定定的看着氣球破裂的碎渣，一個折紙孤零零的躺在碎渣中央。
夏聞別爬了過去拿起那張紙，打開後裏面寫道：緘默的寒冬總也裹不住熾熱的你
他愣愣的看着這張紙，心髒像被人揪住一樣，悶得慌。
少年顫抖着身子轉過頭看着滿地的氣球，小心翼翼的紮破一個，一張紙緩緩飄了下來。
夏聞別拿起紙條，上面寫着：今天是我們認識的的第三年，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二年。
人生這條路，我想和你一起走。
我愛你。
你，即為我人生所求。
...
七天後。
“哎，我們學校的池愈之好像...他父母都來收拾東西了。”
“是呗，聽說被撞的面目全非，當場就死了。”
夏聞別提着書包，渾渾噩噩的走進教室，原本吵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小聲嘀咕的聲音接踵而至。
少年深吸一口氣，抓緊書包帶，低着頭坐到椅子上，垂眸整理課桌。旁邊的課桌早就被收拾的空空如也，平常眼睛一瞥就能看見的人影現在也看不到了。
前排的同學轉過頭好奇道：“哎，聞別，池愈之真的死了嗎？”他同桌猛的推了一下他，壓低聲音：“你想死啊，問這麽直接。”
夏聞別沒回答他，低着頭沉默着。
課間，班主任叫走了夏聞別，班級裏的衆人瞬間躁動起來。
班主任把他帶到一個沒什麽人的走廊邊上，輕輕的拍了拍夏聞別的肩膀，安慰道：“池愈之的事我也聽說了，你不要傷心，人總要失去點什麽。”
夏聞別沒回話，看着不遠處緩緩飄動的厚雲，張着嘴卻無法訴說他此刻的想法。
班主任以為有了效果，笑着繼續安慰道：“我們也要往前看不是嗎？老師知道你和池愈之關系很好，但你也不能一直都活在他死去的陰影裏吧”
夏聞別握緊拳頭，他想吶喊，想大聲訴說他這幾天的委屈和不甘。可是他不能，他做不到。
直到那片厚雲飛到不遠處，夏聞別才麻木的點點頭。
班主任走後，夏聞別望着樓下，全身無數細胞都在沸騰着，咆哮着把他拉下去。
他雙手顫抖着扶着欄杆，像溺水的人一樣大口大口呼吸着。
“如果我跳下去，是不是可以見到池哥了？”
夏聞別心想，全身止不住的發顫，心髒仿佛被打了腎上腺素似的瘋狂跳動着，正當他要爬上欄杆時。
“夏聞別。”池愈之的聲音傳來。
夏聞別猛的向後看去，左看看右看看都沒有他想見的身影，只聽脖子上的芒果項鏈傳出聲音：“我，愛，你”
夏聞別松開了手，深吸幾口氣讓自己平複下來。此時，上課鈴聲響起，夏聞別輕笑一聲，用懶洋洋的語氣道：“嗯，我也愛你。”随後扯着笑走回教室。
晚上，夏聞別很晚才回宿舍，打開宿舍門，裏面冷冷清清的，一點生氣都沒有。
夏聞別呆呆的看着一旁空蕩蕩的床鋪，黯然失神。他強壓着崩潰的情緒，拿起衣服走進浴室，一點一點的思念還是不斷從腦海裏湧出。
夏聞別深吸一口氣，掐着手臂，讓指甲狠狠的陷入肉裏，直到手臂上隐隐冒出血他才罷休。
做完這一切，他便進了浴室。
洗完澡後，夏聞別摸黑着上了床，将自己裹進被褥裏，池愈之的香味輕輕竄入鼻腔。夏聞別翻了一下被子，疑惑道：“怎麽還有...”沒等他說完，他又感覺好像壓到了什麽東西。
夏聞別坐起身，在床上摸索着，不一會，他就摸到了一件衣服，上面殘留着池愈之身上的香味。
夏聞別不可置信的跑下床開燈，看着面前的池愈之的體恤衫愣了愣，将衣服緊緊抱在懷裏，渴求着那一絲香氣。
他關上燈，抱着衣服回到床上，将自己的頭埋進衣服裏，幻想着面前就是池愈之。
翻身時，夏聞別不小心壓到了脖子上的項鏈。
“夏聞別，我，愛，你”
夏聞別抱得更緊了，眼淚無聲滑落。
“哥，我也愛你。”
*
冷風四起，池塘泛起漣漪，抹去過往的痕跡，加快了歲月的流逝。寥寥無幾的樹葉搖頭晃腦的，路邊早已積滿了枯枝爛葉，無人打掃。
夏聞別伸手接住了一片掉落的殘破的葉子，細細摩挲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随後将他扔到地上。葉子在半空中飄了飄，落進樹葉堆裏。
“夏聞別！這裏。”
夏聞別聞聲看去，葉鴻站在一棵樹下朝他用力揮手，洋溢着笑容道：“快點，林哥在食堂等我們很久了。”
葉鴻走近夏聞別，伸手将夏聞別翹起的衣領凹了下去，随後捂着嘴憋笑道：“你就這麽一路走過來的？”
夏聞別反問道：“不然呢？”
葉鴻笑出聲：“哎呦，仔細看真的很像吸血鬼，你知道為什麽嗎？”
夏聞別拍了一下他的手臂：“閉嘴。”
葉鴻往旁邊走了幾步，笑道：“因為吸血鬼愛穿高領。”
夏聞別撸起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樣子，咬牙道：“來來來，讓你看看吸血鬼力氣大不大。”說着就想追上葉鴻。
葉鴻見狀連忙向食堂的方向跑去，喊道：“錯了錯了，別追了，不然待會吃不下飯了。”
教室裏，班主任抱着一摞試卷走了進來，咳了一聲，拿出一張字跡工整的試卷，樂呵呵道：“這次，我們班的夏聞別依舊是年級第一，全省第29名，我們是不是要鼓勵一下。”
話音剛落，教室裏頓時響起驚天動地的掌聲。
班主任又拿起一本嶄新的獎狀，笑道：“這次夏聞別在物理競賽和數學競賽中均獲第一，你們要好好向夏聞別同學學習啊！”
這次，歡呼聲伴随着掌聲不斷在教室裏回蕩。
夏聞別下意識轉頭看着那個空無一人的座位，深吸一口氣勉強笑了一下。
自從池愈之走後，再也沒有一個人坐到這個座位上，連班主任想給他安排通知都被他拒絕了。
“好，這節課就講到這，夏聞別來我辦公室，其他人下課。”
夏聞別将獎狀塞進桌肚裏，手插着衣兜走出教室門，他敲了敲辦公室的門，喊道：“報告。”随後走了進去。
班主任笑着招呼夏聞別，随後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申請表，道：“我們學校為學生們争取到了一個Q大的保送名額，學校想把這個名額給你。”
夏聞別看着申請表愣神，随後道：“我想上R大。”
班主任好像料到他會這麽說，試着勸誡他：“Q大可是我國最頂尖的大學，雖然R大也不錯，但是我認為Q大更好，不是嗎？”
夏聞別垂眸問道：“我們學校第二名是誰？”
班主任翻了翻文件夾：“林仰。”
夏聞別點點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就把這個名額讓給林仰吧，正好他想上Q大。”
班主任震驚的擡頭看向他，沒等班主任反應過來，夏聞別已經走到了辦公室門口，轉身道：“我只想上R大。”
一出辦公室的門，夏聞別隐隐感覺到了不祥的預感。
果然隔天中午林仰就氣勢洶洶的找到夏聞別，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喊道：“你瘋了？”
夏聞別捏了捏鼻梁搖搖頭。
林仰指着辦公室的方向，生氣道：“那個保送是什麽意思？”
夏聞別垂眸輕聲道：“沒什麽意思，我不想去Q大。”
林仰不理解的問道：“為什麽不去？”說完，他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指着池愈之的桌子道：“不會是因為他想去吧？”
夏聞別沒反應。
林仰說話的語氣緩了下來，皺眉問道：“那你也不能這麽做啊。”
夏聞別撐着臉笑道：“我有我自己的選擇，這個名額，就當是謝謝你這五年來的陪伴了。”
窗外冷風一陣接着一陣，像是大自然無聲的哀嚎，又像來自世界對人間發洩。
寒風侵肌，風刀霜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