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6

我還在熟睡中,騷包鳥便來扒拉我肩膀:“快起來離顏,時候不早了!”

我極不情願地睜了睜眼又閉上,翻了個身,含含糊糊道:“孔宣你越來越沒規矩了,進人家房間都不知道敲門麽?”

“我敲過了,是你沒聽見。”他繼續搖晃我,“好了,快起來,你忘了你昨晚上答應過我什麽了?”

我想了想,沒想起來。我昨天喝酒喝得頭暈腦脹,記得好像是跟孔宣在前廳說笑聽曲來着,但是說的什麽和聽得什麽全沒記住,最後怎麽躺到了床上也毫無印象。

至于我還答應過他什麽,那就更不記得了。

他見我仍沒要起的意思,索性撩開被子,抻着胳膊拽我。

我被他折騰的頭暈,一時氣不打一處來,眯起眼吼道:“孔騷包你活膩歪了,掀我被子?”

他在床邊賤賤地笑:“起來就好,起來就好,我還擔心你被那小梅精迷惑,灌了一肚子迷湯呢。”

我抱起枕頭砸過去:“你才被她迷惑呢,你才一肚子迷湯呢!你一大清早來折騰我,想幹什麽?”

他笑嘻嘻地接住枕頭放回床上,讨好道:“離顏,我們昨晚不是說好的麽,今天去伏龍寺。”

“去什麽伏龍寺啊,你在佛祖跟前還沒呆夠麽?”

他很不忿起來:“離顏你這就不對了,你既然答應了我,怎麽能反悔呢?”

“我答應你什麽了?”

他一屁股坐在我旁邊:“我們昨天不都說好了麽,楊府的千金今天要去伏龍寺上香,你得等在半途英雄救美!”

我從床上站起來,十分地痛心疾首:“孔宣哪,孔雀大明王!你知不知道‘色’字怎麽寫啊?腦袋頂上懸把刀,你早晚死在女人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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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滿臉委屈,漂亮的五官帶了絲無賴:“離顏你這麽說,我真的好傷心。我一直以為你跟那些羨慕嫉妒恨的神仙們不一樣,不會只看表面,我內心的情深意篤,你不知道麽?”

羨慕嫉妒恨?說誰呢?

我擡腳朝外走,懶得跟他磨牙。

他追上來拉住我,一臉地谄媚:“你先別走聽我說,我以前行事是過于不羁了些,不是都已改過自新了麽?要不然,蓮臺上那老和尚也不會讓我下靈山不是?”

我聽他提到了接引師兄,扭回頭問道:“這麽說你不是偷跑下山的?”

他愈加委屈:“離顏,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麽個形象麽?”

我暗說比這還不如。

他見我不語,拉着我坐下,一本正經道:“沒關系,我會用實際行動向你證明我是何等的用情至深……嗯,就從紀小梵開始吧。”

紀小梵?小梵?

我覺得這名字有點熟,忽然想起上元節那天晚上,在街上聽到的那段你侬我侬的對話:

“那盞蓮花燈真是漂亮!”

“小梵喜歡麽?我猜了給你。”

“一個花燈就打發我了?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不然呢?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你喜歡什麽,我都給你。”

我一臉痞笑,學着他的腔調調侃道:“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你喜歡什麽,我都給你……想不到我們大明王的情話,說得竟如此動人!”

騷包鳥的臉竟難得的紅了。

我搖頭嘆息:“這紀小梵想必是眼下大明王心尖尖上的人,可憐了那楊府千金……哎,真是從來只見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哦!”

“離顏你這就冤枉我了,我并非對那楊府千金楊蓉始亂終棄,我們本無半分情誼,這裏面是有內情的。”

我見他說得煞有介事,笑道:“西方孔雀大明王的情史可以寫部倫理小說,你哪次始亂終棄沒有內情?”

他很糾結:“說起來這事也跟你有關呢,你忘了你出關時我背了一口袋仙桃去恭賀,就為這事,玉帝那婆娘把守園的紀仙子貶下了界,不歷三世苦情不得重返天庭。那紀小梵便是紀仙子轉世,你說我豈能負她?”

我恍然大悟,在月老宮聽說過這事,原以為以孔宣的風流性情,不過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對這小仙子還真上了心。

即便如此,我仍是搖頭:“我可沒叫你去偷光仙桃,更沒叫你勾引人家守園的仙子,這事跟我沒關系,你別把我扯進去。”

“離顏你這麽說可不仗義!”他開始苦口婆心地教育我,“看在你吃人家辛苦培育的仙桃吃得還挺開心的份上,人家落難你也該搭把手啊,更何況成人之美還是一大功德呢!”

我朝椅子後面仰了仰:“是不是功德可說不準,你剛剛還說那小仙子下界就是為了歷劫的,只怪她六根不淨被你迷惑,這也是她該受的。再說你們‘功德’了,那楊府千金可怎麽辦?你既有心還紀仙子的情義,何苦又去招惹那姓楊的?”

孔宣急着辯白:“我可沒招惹她。這都怪地府那些辦差的,要是給我個自由身,哪裏會有這諸多麻煩。”

原來騷包鳥想赴他這好姻緣,轉世投胎又來不及,轉輪王索性便送他個便宜,鎮上周員外家死了二公子,轉輪王便叫他借屍還魂。要說這周二公子,倒是個倜傥俊逸、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有着百裏挑一的才貌,倒還對得起騷包鳥那副皮相,哪只這周二公子有婚約在身,楊府千金楊蓉是他未過門的媳婦。

騷包鳥自己說,已經對不起紀仙子了,斷不能再娶個毫無感情基礎的楊家小姐,斷送人家一生。

那楊府千金我雖沒見過,不過我覺得騷包鳥不娶她,跟責任什麽的沒多大關系,多半是因為對方沒有傾國傾城的樣貌。

騷包鳥是顏控。

我斜睨着他冷飕飕地笑:“所以你就想叫我中途插一腳,那楊小姐若是喜歡上我,主動退婚,你便能光明正大地娶你的神仙姐姐?”

他開始耍無賴:“離顏你怎能這麽說呢,我是那麽狡詐的人麽?你不了解那個楊蓉,性子烈得很,要是知道我因為喜歡上別人而不要她,說不定會跑到周府大門口撞石獅子。我是怕她有個閃失,不得才已出此下策。再說女方退婚的話,他楊府也不丢面子。”

楊府不丢周府丢,騷包鳥可真不是周府親生的。

我站起身道:“昨晚喝了一夜的空腹酒,現在肚子好難受,我得去找點東西吃。”說着便朝外走。

騷包鳥愣怔了一下,反應過來我沒拿他當回事,忿忿喊道:“你還是不是我好兄弟,太不夠意思了吧?”

我回頭道:“你倒是拿我當兄弟了麽?你拍拍屁股撤得一幹二淨,難道要我真娶了她不成?”

他一時語塞。

就知道這家夥只顧得自己風流快活,壓根沒想過別人。

我繼續朝外走,他突然喊道:“離顏,我待你可不薄!”

我不以為意:“也不厚。”

他不甘心:“你忘了昨晚是我救你麽?你這樣做便是忘恩負義,過河拆橋!”

我站住了。他跑過來,拽着我的胳膊一臉谄媚地笑:“好兄弟,幫幫忙嘛,又不是讓你出生入死,不過就是犧牲一下色相。”

我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他被我看得發毛:“你、你別這副表情好不好,我心裏沒底……”

我把手伸向他腰間的帶子,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解開,他開始往後退:“你、你要幹嘛?我告你啊,我跟你、你師傅可不一樣哦,我、我沒你們那樣的嗜好……”

我一聽這話便氣不打一處來,右手猛地一扯,将他的腰帶扔到了地上,左手順勢抓住了他敞開的外衫,露出了裏面盈盈閃光的五色聖甲。

就在這時,我聽到騷包鳥結結巴巴地說:“玄、玄禦?”

我身體一僵,一陣頭大。我似乎感覺到那道冷峻的目光正死死地盯在我後背。

我沒回頭,手指在孔宣胸前慢慢地劃拉 “這樣就傻啦?你放心,小爺我生平只對兩樣東西有興趣,女人和寶物,你是哪樣?”

騷包鳥聽我這麽一說,渾身的緊張一掃而光,帶着一臉的不忿道:“原來你是想要我身上這件五色聖甲?”

“你挺聰明嘛。”我繼續在他胸前摸摸抓抓,想象着手底下這件五色聖甲如果穿在我身上——嘿嘿,一般高手我是不怕了,二般的便是連近我身都難,這可是孔宣自洪荒以來便一直修煉的寶物呢!

騷包鳥一巴掌拍掉我的手,把他長衫的左右襟一搭,拾起地上的玉帶一邊系一邊發狠:“你還真敢開口!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我寧肯自己獻身給你,都不給你五色聖甲!”

“你想的美!你想獻身小爺我還看不上呢!”我揉着手被反駁,他這一巴掌還挺給勁,拍得我手背麻酥酥地疼。

玄禦在門口輕笑了一聲,我回身去看,卻只望見他的背影。這家夥突然冒出來又一言不發地走掉,是什麽意思?

騷包鳥已經整好了衣衫,湊到我跟前居高臨下地俯視我,漂亮的五官帶着絲愠怒,在我眼前一點點放大……

我一把推開他:“想怎麽樣直接說,貼這麽近幹嘛!”

他咬牙切齒:“離顏你瞧着吧,我不用你幫忙,不就倆女人麽,爺我一個人搞定!”說完氣哄哄地往外走,出了門仿佛又覺得不甘,終于又回身,做了個跟他風流華美的氣質極不相稱的動作——朝我豎起了中指,然後在我愕然的表情中,得意洋洋、搖頭尾巴晃地走了。

這房間裏,一時好安靜。我慢慢踱到門口,外面已是雲開雪霁,豔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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