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中毒
中毒
腥鹹的海風中,隐隐飄來一股清淺的蘭香。
他在我十步之外站定,雙眸澄明深邃,開口卻很冷:“你不是血海之人。”
“笑話,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你是青冥。”不是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我不動聲色:“青冥早就離開血海了,難道你沒聽說?”
“那種小伎倆,只能騙些沒腦子的人。”
“自诩聰明是需要些本事的。”
“那試試吧!”語落他已出手,動作快得難以想象,即使我以最快的速度閃避,鬓角的一縷發絲還是被削掉了。單瞧這速度,其修為比先前戰鬥過的大蒼燼王還要高出許多倍。
最讓人不爽的是,到目前為止我連他是誰都不曉得,卻已經少了兩縷頭發!
最可氣的是他還賣乖:“還不亮兵器麽,赤手相博你不是對手。”
又一個沖我鴻蒙劍來的。
只是這一個,好像不似先前那些好打發。
我略一遲疑,翻手化出一道白绫,卻見他嘴角微揚,眼帶嘲諷:“看來我被小瞧了!”說話間又攻了過來,指尖帶着濃濃的殺氣。
我之所以祭出化風绫而不用鴻蒙劍,倒不是小瞧他,鴻蒙劍和化風绫對我來說都一樣,區別不過是給敵人不一樣的死法。用化風绫,他日天下便不會有鴻蒙劍再現血海的說法。
老實說,倘若我當時知曉他的身份,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擇化風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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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曉得對方修為不凡,我幾乎将所有靈力都加持在了手中的白绫上,指望着白绫所旋帶出的利風即使不能殺傷他,至少也能将他困住,卻不料那道白色的身影在風中越發飄忽不定。
雖然我無法困住他,他也不能靠近我,但在僵持中,我卻漸漸感到化風绫圍出的結界正在微妙的改變。這條以我的靈力幻化出的白绫,正開始排斥我,冥冥中似乎有另外一道力量試圖控制它。
我及時收手,否則繼續下去,我被自己的兵器反擊也說不定。
我一停手,他也從容站定,一派沉穩:“那把劍,是否真如傳說中那樣厲害,我開始懷疑了。”
我忿忿地瞪着他:“什麽劍不劍的!天道有常,哪有‘殺人不沾因果’這種事!再說,你已經很厲害了,幹嘛還要一把破劍?還有,你來血海耀武揚威地打殺這半日,你到底是誰?”
我連珠炮似的問了一堆問題,他只不動聲色地望着我。
方才的一場打鬥已經驚動了巡海夜叉,這功夫,色塵帶着一幹兵将已經急匆匆趕了來,除了老三,老大、小九、小十二也都在列。
色塵執戟大喊:“你是什麽人,敢來挑釁我血海?”
我對面的男人置若罔聞,眼珠都沒動一動。
色塵惱羞成怒,吼道:“給我拿下他!”
“都不許動!”我大喝一聲,心想還不知道誰拿下誰呢,就連我一時之間都想不出辦法搞定他。
小九晃過來,上上下下把我對面的人打量了一番,扭頭對我說:“他比你帥!”
臭小子,我殺不了他殺你是沒問題的!
既而,臭小子對這個不速之客道:“看來你一時之間也拿不到你想要的東西,你倆這麽你看我我看你的,除了看出點什麽情愫來,我還真想不出還能有什麽意義!”
他對面那個傲慢之人,終于肯把視線從我身上偏一偏。
小九道:“我的意思,不如我們回血海,坐下來,沏杯茶,談談條件,這裏大風大浪的,既血腥又污穢,你穿得這麽白,弄髒了多不好,影響形象。”說着他還擡手在對方衣服上比劃了比劃。
他這一番道理,作為血海半個當家的色塵并不同意:“猖狂之輩,居心叵測,驅逐斬殺尚且不及,豈有迎入血海之理!”
“那你來殺呀!”小九喊道。
“以為我不敢?”色塵作勢要打過來,被小十二拖住。
小九轉向他對面的人:“怎麽樣,你敢入血海麽?”
“好。”
于是,這個冷峻傲慢之人,在一衆人等各懷心思的注視下,從容入海。
色塵想在幽冥大殿做一番理論,小九卻不同意:“那地方太過莊嚴肅穆,這種氣氛下,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還是選個溫馨一些的地方好。”
臭小子所謂“溫馨一些”的地方,竟然是娑羅生前的住處。
院落不大,卻是清幽雅致,當中一座六角黑玉小涼亭,檐梁彩繪精致,各角上都吊着一顆夜明珠,整個院落被照得如同白晝。碧綠的螢石鋪滿了整院,一些各色小石頭如花般散落其上,月白色的小徑彎彎曲曲通向正屋,三三兩兩的紫珊瑚叢點綴一旁,饒是有情調。
我在亭子裏找個位子坐下,望着立于階下的不速之客。他就那麽站着,冷冷問道:“你有什麽條件?”
小九道:“不用這麽急吧,眼下已是晚飯時候,我已吩咐他們将飯菜送來這裏,你們可以便吃邊聊嘛。”
話音剛落,飯菜便進了門,送飯的人竟然是閻孚。她将食盒恭恭敬敬擺到我面前的石桌上,又恭恭敬敬地退下,始終未曾擡頭。
我也覺得有些尴尬。
小九道:“行了,你們可以邊吃邊談,或者不吃只談,或者不吃幹打,都随你們。哦對了,要是今天搞不出結果來,小白你也可以住在這裏,那屋子還不錯。”
他說“小白”,“小白”的眉峰不易察覺地動了動。
我低頭吃飯,吃了兩口擡起頭,他仍在原地,就那麽站着。
“你不吃麽?”
“我等你吃完。”
“呵,随便你。”
我故意吃得很慢,他倒是挺有耐心,等了不下一個時辰,直到我肚子裏再也塞不下什麽了,只好放下筷子。
“我要鴻蒙劍,說你的條件吧。”見我吃完,他終于開口。
我站起身,在整個院子裏溜溜達達,實在是吃得有點多。
見我不知聲,他又道:“或者,借我一用也可以。”
借?說得好聽,只怕是沒有還的。
我問他:“你要鴻蒙劍做什麽?”
“你只說借或不借?”
從沒見過求人還求得這麽硬氣的。“除非告訴我,你要鴻蒙劍做什麽?”
他稍有遲疑道:“據說鴻蒙劍殺人不沾因果。”
“你要殺誰?”
他不做聲。我一邊溜達一邊說道:“泛泛之輩殺了也就殺了,業力大不到哪裏去,除非你要殺的,絕不普通。”
“是誰你不需要知道。”
“也是。可我要告訴你,傳聞鴻蒙劍殺人不沾因果,并非真的不沾。不過是因為它能毀滅元神,想想看連元神都沒了,徹底地灰飛煙滅,哪裏還用得着擔心因果輪轉,有人找你償還業報?從這個意義上說,我相信以你的修為,即使沒有鴻蒙劍,也一樣做得到吧?”
“盡管無人尋仇,于天道終究有虧。你血洗大魔焰城,難道不怕天譴,還是你方才這番說辭只在敷衍我?”
“信不信由你,給不給卻在我。”
“那我只有親身試劍了!”
一瞬間一道寒光迎面刺來。
完全談崩了。
我再不敢大意,化出鴻蒙劍相抵。此時方才看清楚,他手裏的劍有形無實,乃是一把靠意念衍化的兵器,這種兵器的厲害程度,一來要看主人的修為,二來要看主人意識的強烈程度。
還好,雖然他修為高深莫測,但好在并沒想殺我,不過是想逼我祭出鴻蒙劍。
鴻蒙劍一出,青光耀目,他不禁稍稍偏了下頭,我瞅準時機,往他喉部刺去。他反應極快,身體向後彎的同時一個側身,在避開我劍鋒的同時,将他的劍刺向了我。
我急忙撤劍來擋,兩劍相碰,他那把有形無實的劍似乎沒有硬度,我卻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通過劍身朝着我的虎口襲來,震得虎口仿佛要崩裂一般。又戰幾個回合,娑羅這院子已然被雙方的劍氣損壞的不成樣子。而我只覺得虎口疼得厲害,連續幾次執劍相碰,都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湧向虎口。我明白,他是想震得我握不住劍,讓鴻蒙劍脫手!
我不想再打下去,最後一擊,我拼了全力。
那一瞬間,他大約也感覺到了我劍身的寒意,手中那把意劍陡然變成了寒光閃閃的冰藍色。他沒再跟我硬碰,卻在我将寶劍刺破他喉嚨的同時,将他冰藍色的劍鋒刺進了我的左胸!
我忍着劇痛,看他僵在了那裏。
我沒想殺他,我只不過是在劍身施下了封印之力。氣魄在喉輪,主行動,我只要暫時封住他這一魄,要他安靜下來便可以了。
可是,他下手的地方,竟然是我的心髒。
血順着傷口留下來,我胸前已是一片殷紅。傷處疼得厲害,身體卻在漸漸麻木,我才知道他那把冰藍色的劍上帶毒。
多麽諷刺啊,我劍下留情,人家可是毫不手軟。
我強撐着朝外走,搖搖晃晃出了大門,終于腿腳發軟,一頭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