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試探
試探
我醒來第一眼見到的人,是冥河。
他守在我榻前,滿臉憂心,見我睜眼,抓着我的手道:“可是醒了,感覺怎麽樣?”
我問他:“你怎麽出關了?”
他急急地:“知道你受傷了,我又怎麽坐得下去?”
“別擔心,我不要緊的,還是你對我好。”
“快別說這些,沒事就好!”
我想坐起來,可是剛一動,傷口就撕裂般地疼。他按住我說:“別亂動,剛止了血,小心再繃開。”我望了眼傷處,果然有一絲殷虹透過中衣顯了出來。
我突然意識到什麽,瞪着眼問他:“是你……”
“不不,你別誤會,是閻孚,她給你處理得傷口。”他漲紅了臉,結結巴巴,“本來,我是想這麽做的,可是,剛一解開外袍便覺得不妥……你放心,我什麽都沒看到,真的!”
“算了。”
他垂着頭坐了片刻,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那個……我曾想過,你一身男裝是個假象。”
我:“……”
“其實每次見你,我都感覺心跳得好快,有時候甚至不敢看你的眼睛。我閉關,不是沒有逃避你的意思,但即使不見你,我仍舊會患得患失。所以我讓閻孚到我身邊來,她是個好姑娘,很溫柔也很漂亮,我以為我會慢慢喜歡上她的,可是直到現在,我對她,卻我始終沒有這種感覺。“
這算是表白麽?我一時很無措。
他擡起頭,臉頰泛紅,憨憨地笑了一下說:“我曉得,無論是才貌還是修為,你都令我仰視,我便是再修幾千年幾萬年,也未必有資格和你站在一起。所以我講這些話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把心裏話說出來,也許是埋在心裏太久了,說了,會感覺輕松一些,你不用覺得有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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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說起來,那個誰……你為何不一劍殺了他,為何要手下留情,反讓他傷害了你?”他的話題轉換的太快,我懵了一下,才知道他在說“小白”。
我問他:“你們動手了?”
他滿臉忿恨:“我豈能容他在我血海如此猖狂!”
我嘆口氣。結果不言而喻,冥河他定是占不到半點便宜。不過瞧他完好無恙地出現在我面前,這個“小白”,似乎也不是個濫殺之人。
“你可知這家夥是什麽來頭,他觊觎你的鴻蒙劍,眼下你又受了傷,倒是有些棘手。”
正說着,門口突然多出來一道颀長的白色身影,呼吸間有隐隐的蘭香。
真是說誰來誰。我望着那張好看卻很冰冷的臉說:“你是怕我死了,鴻蒙劍便得不到了,所以才為我解毒的吧。”
冥河回頭,一身戒備:“你別亂來!”
他翩然走近,眸中不帶一絲感情:“此刻我要殺你,輕而易舉。”
我對冥河說: “你先出去吧。”
他不情願:“你叫我出去?”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可是你這個樣子……”
“放心吧,我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傷害我。”
冥河半信半疑,遲疑了片刻才轉身,沖着比他高出一頭還不止的人道:“我雖然不是你的對手,但你聽好了,倘若她有不測,我便是傾盡血海全族,也絕不會放過你!”
一瞬間,我覺得心裏很溫暖。望着冥河離開,我看向眼前的不速之客。他高高地俯視我,雙眸狹長,眸光清冷,周身的氣息強大如初見,沒有半點異樣。很明顯,我施下的封印對他沒有效果。
我咬牙撐起身體,感覺左胸一疼,胸口紅了一大片。擡起頭,他就那麽看着我的一舉一動,不動聲色。
我靠在牆上喘口氣,說道:“你想借劍也好,殺人也罷,總該讓我知道你是誰?”
“玄禦。”他終于報了名號。
“玄禦,我記住了。”
“我無意取你性命,只想借劍一用。”
我苦笑:“運用鴻蒙劍總需要些力氣,眼下我傷成這個樣子,怎麽可能祭出寶劍。”
他望着我,像是辨別我此話的真僞,片刻後道:“我可以等你好起來。”
他這一等,竟等了好久。我恢複得很慢。雖然毒已經解了,但傷口卻總不見愈合,且周身無力,躺了一個月,方能下地走走。
這一個月來,全賴閻孚照顧,起初與她相對,我倆都還十分尴尬,數日下來,倒也釋然了。有天早上她來給我換藥,我忍不住問她:“恨我麽?”
她搖搖頭:“起初,是有一些難過的,不過現在都明白了。尊者是為我好,是閻孚癡妄,誤會了尊者的好意。”
“對不起。”
“哪裏,閻孚為尊者添了不少困擾,該道歉的是我,還望尊者勿怪。”
“你是個好姑娘,他日若有了喜歡之人,不妨告訴我,我必與你做主。”
她臉一紅:“謝謝尊者。”
她的衣袖從我面前略過,我忽然聞到一絲熟悉的香氣。
“這個味道……”
“這個……這藥裏加了碧脂果,我以為這東西無色無味的,想不到尊者竟能嗅出來。”
“碧脂果?不是離成熟還早麽?”
碧脂是血海深處的一枝靈藤,三千年才結一顆拇指大小的果子,通體碧綠如凝脂一般,對生肌定痛有奇效,只是最近長的這顆果子,據說離成熟還有好幾百年呢。
閻孚猶豫了一下道:“的确是還不到成熟的時候。是教祖,他看您傷口久養不愈,便以自身靈氣灌給它,将果子催熟的,今天一早采了來研成末兒,叫給您敷上。只是這事,教祖囑咐過不讓說的。”
“你說冥河他損失了幾百年的修為,就為了一顆果子?”
“不是為了果子,是為了……您。” 閻孚很小心地說。
我知道,是為了我。可是這麽多年來,冥河他苦苦修煉,千方百計地想提升修為,對這幾百年的靈力,他就這麽輕易地舍了?
她幫我處理好傷口,再整理好衣服,柔聲道:“雖說可以四下走走,還是別太辛苦,多修養才好。”
我點點頭。她說:“那麽,我便不打擾了,尊者有事可以傳人喚我。”
我再點點頭,她袅袅退下。
閻孚,是個好姑娘,溫柔,體貼,也很單純。
只是我本來想問的,是她袖間何以會有玄禦身上的味道?
玄禦每天都會來我這裏點個卯,我知道,他是想看看我是否已經好得可以使用鴻蒙劍了。那樣的話,即便是冒着兩敗俱傷的風險,他也會跟我再打一架吧,這把劍他志在必得。
正想着,門口傳來他涼涼的聲音:“你似乎恢複的不錯。”
“你今天倒是來得早……”我一個“早”字還未出口,便感覺到一道寒氣朝面門打過來!我急忙躲避,雖然避開了那道風刃,卻因為突然用力,傷口一陣劇痛,低頭去看的瞬間,感覺眉心一涼,他的右手手指已經帶着殺氣點在了我的眉心。
袍袖間,一樣的香氣。
我仰頭看他,他一臉冷峻。
我有些心涼:“若是方才我沒有避開,此刻已經死了吧?”
他的右手從我眉心緩緩地降下,轉過身走了出去。我望着他的背影,有些難過。
這種試探,在我徹底好起來之前,怕是每天都會上演,可這不是游戲,倘若不慎,我是會送命的。
我怔怔地站着,遠遠瞧見冥河與他迎面相遇。他連停都沒停,視若無睹地與冥河擦身而過。
我嘆口氣。
冥河跑過來,見我胸前一片殷虹,很是緊張:“那家夥對你做了什麽?”
“是我自己不小心抻了一下,沒大礙的。”
他喃喃地:“怎麽那藥不管用麽?”
“我正要說你,這個傷對我來說是小意思,倒是你,好幾百年的修為,怎麽說舍就舍了?”
“你都知道了?哪有養了一個月都不見好的傷口,你還說這是小意思?”繼而他又恨恨地道,“讓這個家夥留在血海始終是個隐患,力拼不行還有智取,我一定會想到辦法對付他的!“
我勸他:“玄禦他只是沖着我和鴻蒙劍來的,并非想為難血海,只要你和你的族人別冒然行動,他應該也不會亂來。至于對付他的辦法,可以慢慢想。”
“只是你這樣……”
“眼下我雖然不太能打架,但這裏還算好使,”我指了指腦袋,“不用擔心。”
“可是……要不然,把十二他們都召回來吧,想來魔族也成不了氣候了。”
“他們雖不是什麽厲害角色,野心卻是不小,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咦,教祖也在這裏!”竟是老大、老三、小九和小十二,約好了一起來的麽?
冥河道:“你們來得正好,其它事情先放一放,小心防範那個……”
我說:“玄禦。”
“對,這家夥太陰險,我不放心他。”
小十二竟然發笑:“教祖的意思我們懂了,請教祖放心吧,尊者她定然不會有事的!”
冥河道:“那就好!你們聊吧,我還有事先不陪了,尊者你多保重。”
他竟也開始稱我“尊者”,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我怔怔地望着他離開,聽見老三說: “瞧着尊者的氣色倒是恢複了不少,只是這傷處,怎麽老不見好呢?”
老大問:“是不是又跟他動手了?”
我嘆口氣:“是他動手了,不是我……對了,這麽久有沒有其他兄弟的消息?”
小九道:“我們正是為此事而來。二哥有消息說,從翼陽山逃走的那個叫做‘夜殇’的魔族餘孽,前不久現身在嵯峨山,那裏似乎也有不少怪物,詳細數量沒法統計。它們雖然也自稱魔族,但其中一半以上都不是大蒼燼王那一支,而是種類繁多的外族生靈,想來魔族餘孽在那盤踞已有多時了,吸收了許多雜碎充實隊伍。”
“嵯峨山?魔族怎麽會在那地方聚集?”
“這個二哥沒說,但魔族不安分,他們既然選了嵯峨,想必這地方有些蹊跷。”
“再查。”
“明白。”他話鋒一轉,“不過,倘若真要有所行動,你這個樣子豈不是……”
我瞪着他:“你什麽意思,小瞧我?”
他眼裏漫出一層笑意:“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這樣未免太辛苦!”
我戳着他的胸口道:“我知道你聰明,可是,你別給我聰明過了頭,要不然……”
他捂着胸口後退,嘴上卻仍是不乖:“我懂我懂!我就是想知道,要真是好好打一架,你倆究竟誰比較厲害呢?”
“臭小子,你是皮癢了吧!”我一腳踹過去,他“嗖”地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