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只要你想我都可以

只要你想我都可以

我眼睛不好,火雲宮醫術無出其右,玄禦說炎帝或許有辦法取出赤瞳并醫好我,我沒去。

說起來這赤瞳有點意思,一直覺得它是不祥之物,在青冥那一世,我确曾有意壓制它,但後世以來,也未見它有要起兇的異象。若不是那次要帶玄禦出魔域,我幾乎要忘了這雙眼睛。

但自從右眼的赤瞳被我強制剝離後,情況反倒不大好了。

這只被取出來的赤瞳,只臨時在玄禦眼裏存了存,為的是能讓魔域認他是主,好走出去,但赤瞳卻不認玄禦,排斥得厲害,當然玄禦也看不上這種髒東西,那之後這只眼睛又回到了我這兒,只是被我師父加了道封印,怕它惹出事來。

可他這封印,不久前也被我解了。

我做了個大膽而又冒險的決定,我不再對它做任何禁锢,完全接納它,即使它可能會吞噬掉我自己的眼睛。

果然,我近來看東西越發模糊,另一只眼睛也開始看不清,視野裏的東西都有些泛紅,像蒙了一層血霧。

這情況我沒跟誰說,為了我,那幾個怕是會鬧翻天。

青冥的因果,不需要連累旁人。

赤瞳,是自幽冥血海附近的一場滅世大火中誕生,除了血海深處的生靈外,外部生靈悉數死于這場天火。這火焚毀一切,天然帶了無邊的業力和兇煞,可自古陰中有陽,偏偏在大火之後的灰燼中,又誕生出了新的生靈,那就是大蒼燼王一支。

這火種遺留給了新生種族,火之赤精凝成雙瞳,随着大蒼燼王誕生并主宰了這方世界。

只是後來,大蒼燼王及這一族的當權者,不甘于栖身在這灰燼中的世界,他們向往外部更廣闊的空間,做了很多不合天道之事。殘害它族的事幹得多了,便被冠之以“魔”,遭世間唾棄。及至大蒼燼王把主意打到了血海頭上,妄想将冥河取而代之,剛好就撞上了我。那時的青冥倨傲自負,幾乎将他滅族。

大蒼燼王死了,但赤瞳完好存在,他那一支餘脈也在。所以我覺得,真正主宰那方灰燼世界及其間生靈的,不是大蒼燼王,也不會是任何一個魔族新首領,而是這雙赤瞳,它既是創生者,也是毀滅者。

這雙赤瞳,它有自己的意志。

琢磨多了,我對此前困住我和玄禦的魔域,也有了個新的猜測。

最初入魔域,要穿過滅世之火,後面入口又變成了小皇帝的眼睛,翡翠等便是從那裏進出。起初我還猜測,是因為現今的魔族魚龍混雜,并不純粹是大蒼燼王那一只,所以只能另尋入口進出魔域。但我忽略了,真正的魔域入口,是随着大蒼燼王死去而關閉的,此後除了我帶着玄禦走過一次這個黑焰出口,它再未現世。

因此,真正能開啓魔域的,應該是赤瞳。

小皇帝的眼睛不是真正的入口,那所謂的魔域,也許就不是真的魔域。

它極有可能和當下蓄存亡魂的假冥界一樣,也是昆侖鏡創造出來的。既是昆侖鏡做主,那自然是想把入口開在哪裏,就能開在哪裏。

這個猜想一出來,我似乎抓到了一把鑰匙,但又一時不知道鎖在哪裏。

***

我去看了懷容,她已經有了清淺的呼吸,望着那幅重塑的身軀,已經完全沒有了記憶中小顧的影子。

我又想起昔日小顧和我相依為命的歲月,腦子裏仍是她攔在我和羲和中間,哭得撕心裂肺,說姐姐你不要去,我不讓你死。

對于小顧,我早已放下了,從我甩開她跟羲和離去那一刻,凡人一世放在洪荒亂世,輕如鴻毛。

但她仍是蒼塵的一個執念。

我其實覺得,蒼塵放不下的,其實不是她,她更像是一種寄托,承載他的恩人離顏,他所愧疚的阿九,以及他那輝煌而又慘痛的前一世,在身不由己的這一世,從一個幾無昔日痕跡的姑娘身上尋求一些慰藉。

天道之下,沒有永遠的主角。亂世之中,俱是可憐人。

我把畢方叫過來說:“辛苦你一趟,把懷容送回魚鲮島去,三界再多紛争,魚鲮島有師父在也是太平的,能護她周全。待到戰事結束,追随蒼塵也好,歸于平凡也好,總不負托付。”

畢方提醒我:“你讓道君來照顧她?怎麽可能!”

我說:“是不可能,所以你來照顧她,直到她醒了能自主自理。”

他急了:“我怎麽能照顧她?我還要留在這陪你的!再說了她一個姑娘家,我怎麽貼身伺候?要是讓三八知道了,我這唯一的一條腿也沒了!”

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是我考慮不周。

如今島上再也沒有翡翠貼心伺候,雪瑞也不合适,我想了想說:“那你再跑一趟,去蒼塵的将軍府,把昔日照顧懷容的那個小丫頭接上,我記得是叫做櫻吧?”

他不樂意:“道君本就不喜歡外人進魚鲮島,翡翠之後你還敢往裏塞人?再說,讓她在這兒不是挺好麽,那小梅精照顧得很細心的。”

不好。如裳是追随玄禦的,這裏本就是個臨時之所,我在,懷容尚可在這裏安身,我不在,懷容留下會拖住如裳,不合适。

我說:“就這麽着吧,你準備準備,明天就動身。”

從懷容房裏出來,我讓随身的小丫頭幫我沐浴更衣,又去如裳那裏讨了壺佳釀。小梅精的人情世故爐火純青,拿出了久藏不出的雪媚娘,頗有深意道:“您知道的,我曾是玉府真君門下的人,自認釀酒的本事一流。這雪媚釀,本是以千年積雪和三世寒梅花蕊的酒打底,入口清冷幽香,但回味無窮,最宜助興。”

等等,我有點恍惚,玉府真君?那不就是我被玄禦帶入天庭,遭遇的第一個社死事件麽?那壺清合露灌下去,我幾乎扛不住!

渾身一個激靈,問她:“這,什麽意思啊?”

她掩嘴一笑:“尊者放心,不是什麽烈酒,溫和得很。”

我:“沒懂。”

她幹脆說道:“尊者不是要去找恩公對飲麽?這酒最合适!”

我意圖這麽明顯麽?

不放心,我又确認一遍:“這酒,确定沒什麽問題對吧?”

她笑盈盈的:“沒問題,能有什麽問題?”

好吧,我拎上那酒正打算走,她又喊我:“尊者等等!”

我回身,又見她不知道從哪變出個香囊來,味道挺好聞,幽幽暗暗的清香,不經意間鑽入呼吸,沁人心脾。她徑自将那香囊挂到我腰間說:“這樣更好。”

這小梅精真是講究。

我拎着酒菜到玄禦住處,他房裏已亮燈。從支開的窗戶裏瞧見,他正側坐案前研究一個什麽冊子,很沉浸,完全沒發覺我已到了窗下。

美好的東西總是賞心悅目的,美好的人也是。

在冥河身邊那麽久,我以為我對顏值是不挑剔的,但對玄禦,幾乎是一眼淪陷。

望着燈下他清隽的身姿,想起曾追着他八荒六合地跑,卻幾乎沒留下任何甜蜜的回憶。但僅僅想起他每次出現,每個轉身,每次揮劍,那樣清隽而又冷靜的面龐,超然而又強大樣子,又按捺不住的心動,真是要命啊,那大概,是我那一世要歷的劫吧。

他對後世的阿九其實很好,不管是心存愧疚,還是後知後覺,那一世,我是被他溫暖和呵護過的。

不再單純的,是這一世的離顏。

我深深吸了口氣,終于被他發覺。他聲音溫柔:“不進來?”

我拎着酒菜進門,他已迎至門口,笑着說:“竟主動約我喝酒?”

“不高興?”我反問。

他聲音寵溺:“求之不得。”

我說:“我其實是來感謝你的。你為了我,上天入地下海的事都幹了,闖魔域還斷了只手,比起我當年八荒六合尋你時吃得苦,也并不少,我們算扯平了吧。但你畢竟還從混元金鬥下救了阿九,從鬼祖手裏救下離顏,懷容能續命也是你的辛勞,我是該感謝你的。這感謝的形式雖然老套了些,但誠意滿滿。”

他望着我有一瞬的安靜,然後才說:“我覺得你今天,不太一樣。”

我笑着反問:“哪裏不一樣?”

他微微欠身,頭往下壓了壓,耳邊傳來他輕淺的吸氣聲:“好香。”

我耳朵瞬間酥麻,半邊臉一定紅了。

手裏一輕,酒被他拎走,他聲音裏藏着戲谑:“愣什麽,過來。”

我随着他坐下,看着他倒酒,姿态閑适優雅,眉目溫柔,說不貪戀是假的,若是歲月安好,我想一直這樣過下去。

他慢悠悠說:“這酒也是绮秀坊的嗎,似乎沒喝過。”

我實話實話:“是如裳一直珍藏的,說是千年的積雪和三世的寒梅所釀,入口回甘。”

“是麽?”他眼底的笑意不明,舉起酒杯聞了聞說:“的确是好酒。”

我舉起酒杯:“第一杯,敬你我的三世糾葛。”

他眸光似乎暗了暗說:“倘若有情,一世足矣。”

說完一飲而盡。

我笑笑,也灌下去,又給兩人倒上。

他再開口,聲音顯得落寞:“其實,只有你是青冥時,我能真切感受到你是愛我的。阿九,他還有帝俊,離顏……舍不得師父。”

倒也,沒有說錯。

總之是差了些緣分。

因為我眼神不好,視線裏他的表情顯得有些迷蒙,我眨了眨眼,想讓眼前的血霧能再淡一些。再過些時日,我可能就什麽都看不見了吧。

他那樣一副讓我心心念念的模樣,大概就只能留在想象中了。

我再次舉杯:“第二杯,敬一下你我那些或癡或愚、又無比用心的過往吧。”

他再次一飲而盡,然後只望着我,不再開口。

我覺得眼前霧氣越來越重,看不明白他此刻的表情,便輕輕喊了聲“玄禦”。

他聲音暗啞:“我在。”

我探了探身,想再湊近些,霧氣中他略顯模糊的臉依舊能蠱惑人心。近距離下,心跳得有點快,三分玩笑七分認真地說:“玄禦,我在血海初見你時便喜歡。我能在血海待那麽久,一定不是顏控,但你這張臉,我确是一眼着迷。”

說話間,我大膽地伸出手撫上他的臉,手下輪廓清晰,拇指不自覺地從他唇上滑過,他喉結微動,聲音更啞:“這酒……別喝了。”

“為何不喝?”

這才喝了兩杯,這雪媚釀果然如小梅精所說,清冽幽香,回味無窮,頭也不暈,只是思維有點活躍。

往日裏種種俱是牽絆,我只覺眼下氛圍剛剛好,我喜歡的人他在我身邊,溫柔又美好,就連他曾對我的冷漠,似乎也不那麽要緊了。

我又倒滿兩杯,舉起來說:“這第三杯,要敬……唔!”

話未說完,便感覺唇上一熱,未盡的話悉數被他的吻淹沒。手裏那杯酒因為意外灑了一半,酒杯被抽走。他一只手從我腋下穿過,攬着我肩背扣在了腦後,稍一用力,又将我拉近了一些。他身上幽幽的蘭香蠱惑着我,我只覺唇上的力道在加深,卻并不激烈,他像是在一點點品嘗期待已久的珍馐,輕柔而珍惜。

身體有點軟,雙手小心地攀上他的脖子,想再看清楚他一些,但越用力好像越模糊,最後幹脆閉了眼,甜蜜、酥麻,飄飄然像夢一樣。

他的唇忽然離開了我,耳邊想起一道低沉的聲音:“不必要她的酒,只要你想,我都可以。”

迷迷糊糊間,他這話沒我沒太懂,但大概知道他是不想喝了,便說:“那不喝了,你都可以……什麽?”

他似乎笑了,聲音裏帶着蠱惑:“想知道?”

“自然。”

“那你自己感受。”

我只覺才剛消失的酥麻感,從唇邊、頸間開始向周身蔓延,他呼吸沉重地喚我:“離顏……”繼而身體被騰空抱起,又被放到了床上。

我睜開眼,視線有些不聚焦,眨了眨,勉強看到他撐在我頭頂垂眸看我,神色卻瞧不大清。

體內有些燥熱,他卻沒了動作,這操作我有點弄不懂了。我伸出手去,摸到了他腰間的袍帶,輕輕一拉便扯開了。他壓抑的聲音才又響起:“離顏,你看着我。”

我擡眼,我看他了,只是看不清而已。

他似是深吸口氣,隐忍着問:“有沒有話要跟我說?”

還要說話?我搖搖頭,拉開了他的外袍,又解開了他的中衣,手指輕輕撫上了他的胸膛,觸手滾燙、堅硬。我幼時曾騙過畢方脫衣,我知道眼前的人身材更好,可惜了,我看不清。

他呼吸越發粗重,身體往下壓了壓說:“可想好了?”

我沒回答,只勾住他的脖子,欠身朝他頸間親了上去,他喉結滾動,仰了仰脖子,發出一聲沉悶的喘息,随即我又被他按回床上,他滾燙的胸膛貼在我身上,我軟糯地喊了聲“玄禦”。

這名字出口,好像驅散了他方才糾結的問題,他開始毫無顧忌地親吻,欲望像開閘的猛獸一樣來勢洶洶。那一晚,我仿佛又回到了狂風肆虐的血海,興奮和疼痛交織在一起,在血海厮殺激蕩。許久許久,才像是又回到了幽香靜谧的蘭園,在冰蘭花的幽幽香氣中沉沉睡去。

次日天沒亮我便醒了,周身還有昨夜的不适,身後那個懷抱暖暖得讓人不舍。

我悄悄起身,留下了一張字帖:閉關,勿尋。

落款是:離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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