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昆侖鏡

昆侖鏡

蒼塵舉薦鬼祖這事極有眼光,鬼祖辦事也很有效率,不過三日便帶回了線索。他說:“那些亡魂,全都被引去了另一個‘冥界’,也不怪那些鬼王頭疼,便是我在此之前也不曾想到竟是這種情形。”

我很詫異:“什麽叫另一個冥界?”

“那地方不是冥界,卻和冥界如出一轍,有幽冥道,有忘川河,有八熱八寒地獄和鬼王鬼差,便是連去了那裏的亡魂自己也不曉得已入了異界,唯一不同的,那裏的亡魂都不能轉世,無法入輪回。”

“那豈不是永遠困在了那裏?”

“想來是這樣,這事如今看來還真有些棘手。”

“你知曉的如此清楚,莫非你也曾深入那裏?”

“這倒不曾,是從我放進去的線餌處得知的。”

“線餌?那些鬼王派出去的鬼差,守着瀕死之人等着抓魂,魂魄都會憑空消失,不知所蹤,你竟能放進去線餌?”

“他們沒腦子嘛。”老鬼對幽冥司那些家夥充滿了不屑,“想來将死之人早已被盯上,他們後知後覺地守株待兔,豈能抓到?物反常必有妖,要查此等之事,不能按常理出牌!”

想不到這種事上,老鬼竟如此心細。我問他:“那你是如何查到的?”

“自然是殺了些不該死之人。”

額,這老鬼果然亦正亦邪。

他倒是毫不在意:“成大事不能拘小節。我在他們生時施下攝魂術,只要他們有異常,我便能順藤摸瓜地追蹤到。”

我說:“雖是不得已而為之,但罔殺終究于你的德行有虧,往後還是慎重吧。”老鬼沒吭聲,但看得出來很是不認可。我轉而問道:“你對魂魄如此熟悉,可能看得出此事的底細?”

他想了想說道:“真正的冥界,乃大巫厚土殒身所化,後世再難有誰有她這般的修為和大慈悲心。依我看,這個冒牌的冥界,倒與我那梓桐樹創造出來的幻境很像,但它似乎比梓桐樹更厲害,梓桐只能使身在其中者感覺到這個世界,但其實他仍在現世中,但這個異界卻是真正的脫離開了現世,不知存于何處。”

我望向玄禦:“你的幽園是你幻化出來的,你可知當世還有誰能辦得到麽?”

他答道:“有是有,你師傅師伯和那幾位站在仙譜頂尖上的都能辦到,但他們沒理由這樣做。”

“莫非還有我們不曉得的高人存在?”

他沉思片刻道:“不一定是哪個高人,我想起能做這件事的,還可能是件法器,比如昆侖鏡。”

“還有這等神器?”似乎我這兜兜轉轉的幾世錯過了許多事,顯得極是沒有見識。

老鬼卻恍然大悟般道:“我怎麽沒想到,竟忘了它。據說它能創建和穿梭時空,仿建出一個‘冥界’想來也并非難事。”但他随即話鋒一轉,“不過傳說這寶物剛一現世便失蹤了,此等神力終究無人見識過,這世間究竟有無此物怕也不好說。”

玄禦對鬼祖說,“你再去探一下那異界,是否和冥界全是反着的。”

“是否反的我倒沒留意,我再探探看。”他當場盤膝入定,良久沒有動靜,我繞着他走兩圈,問道:“這是神游去啦?”

“并不是。”玄禦答道:“他這攝魂術,是強行将自己的一絲氣息注入對方魂魄中,借由這絲氣息去控制和感知對方魂魄所感知到的一切。這氣息不可過強或過弱,過強則易被發覺,過弱則可能達不到效果,當然這樣也與對方魂魄的靈性和修為有關。”

“你怎麽知道?”

“當年他追息壤追到我幽園去,曾與我讨價還價,以此攝魂術與我做交換。當時你已恢複無虞,我便同意了。”

我恍然大悟道:“我臨出發去血海前,畢方突然暈厥過去,師傅還說是鬼祖的攝魂術,可當時分明只有你在,是你幹的吧?”

他不吭聲。我說:“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曉得你這麽做的原因,大約是想着拖延我一段時間,你先去趟一趟路對吧?想來那些兇禽橫七豎八死在路上,也是你在清路吧?”

“宵小之輩自然不是什麽危險,但清理掉它們,你能少些麻煩。”

玄禦有心了,但在那時我并未察覺,或者說我對他念着阿九一事而耿耿于懷,堵着氣要去血海。此刻想說些什麽來表達歉意,但終究還是開不了口,猶豫一會,只說了句謝謝。

玄禦說:“說起來鬼祖這攝魂術,實在是個極實用的法術。血海一戰,我在元始天妖身上試了試,他帶着我找到了赤螭子,拿回了琉璃瓶,不然這孽畜狡詐多端,還真是不好找。”

原來如此,那日他追着元始天妖走,我和冥河皆以為他的目标是這個紅毛怪物,以為他是想了解他們宿世的恩怨,卻不曾想,他的目标其實只是琉璃瓶。因為我此行的初衷,是想找回那瓶子。

我倆正在閑談,卻見鬼祖“噗”地吐出一口血來,我連忙問道:“怎麽回事?”

他尖銳的聲音中帶着些意外:“我的線餌被攻擊了。”

“是被發現了嗎?”

“應該是。那異界景象,與冥界的确是反着的,只有鏡中的世界才會如此。”他粗喘着氣答道。

“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我問他。

“這點傷不足慮。”他說着站起身來,如裳倒了杯水給他,讓他休息一下。

我說:“我對這鏡子無甚了解,若真的是它,當如何破解?又會是誰在背後搗鬼呢?意欲何為?”

鬼祖稍稍平複,說道:“眼下信息有限,我會繼續探查,若有消息再來知會。”頓了頓又道,“我聽說如今是個什麽将軍在主事,我看他沒什麽用,倒不如把蒼塵放出來。我雖也看不上蒼塵,但他到底還有些本事,把他關在牢裏,是嫌魔族行動得太慢麽?”

他一通吐槽,說完便甩着袖子走了,看來這老鬼是憋了些怨氣。

倒也是,若是靈蘊将軍在魔族這件事上沒什麽建樹,似鬼祖這等人勞神勞力不說,怕是無形中讓魔族多了些時日準備,于大局有損。

是該找個時機把蒼塵放出來。

我讓畢方将鬼祖的消息傳信給孔宣,讓天族準備應對,還讓孔宣轉告蒼塵,懷容恢複得不錯,料想再有月餘便可醒來了。

畢方走後,壞消息卻接踵而至。

小十二傳信來,說是靈蘊将軍約談冥河,冥河設宴,席間靈蘊的一個副将竟然觊觎獻舞的修羅族女子,當晚便借酒意闖入那女子房中施暴。那修羅女子性子烈,跑去找冥河告了一狀,說完便撞柱而亡。得知此事,靈蘊将憨醉如泥的副将從女子房中拖出來,設法弄醒,這副将卻大呼冤枉,稱自己對所發生之事毫無印象。修羅族衆暴怒,靈蘊無奈之下,只能忍痛斬了這副将,以安修羅族之心。但因着這層隔閡,大約會談也并不順利。

此事頗有可琢磨的地方。我問玄禦:“你說這個副将,是真的被美色所迷麽?”

他淡淡答道:“修羅女子的确是罕見的美豔,譬如閻孚。”

我瞥他一眼:“時隔這麽久,閻孚長什麽樣子你竟還記得清楚,可見這修羅女子的确美豔撩人。”

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美豔歸美豔,卻非誰都能撩得動。”

我又問:“你說這個副将,都醉到那般地步,他如何對那修羅女子行不軌之事?”

他眼底的笑都漫上了嘴角:“行與不行,與醉不醉關系不大,只有想與不想。你很好奇?”

“只是覺得蹊跷而已。”

我看出來了,他壓根就沒想和我好好聊。

天族雖然時運不好,血海也不大安生。此事後不久,冥河的三位将軍相繼遇害。一個是在執行任務時死在了翼陽山,據說事起突然,他們在夜裏燒東西吃時不慎起了大火,一行二十個只回來了一個,這一個最終也因為受不了同袍罹難而自己獨活的刺激而瘋掉了。另一個死在了西黃之山,說是去奪山底的黃金和寶物,中了圈套,死于山中的糜牛族之手。再一個便是帶兵進攻持邊山的彌彥,他從冥河的兩百軍棍下撿了條命,魯莽行事的老毛病又犯了,帶兵去西黃之山找糜牛族報仇,卻因為自己重傷未愈,力有不及而喪命。血海一下子少了三員虎将。

而屢屢吃虧受挫的天族衆将心裏也憋了一股子怨氣,大約是靈蘊将軍急于疏解這股怨氣,又或許是覺得主事以來該有一場勝仗振奮軍心和建功,在得知禱過山附近有魔族聚集和活動時,便帶兵前去剿滅。那禱過山上,确是族群混雜,犀、兕、象、虎蛟、人面三足鳥等衆多精怪遍布山體和水域。天族在那圍追堵截殺了三日,死傷無數,卻不想犯了衆怒,最後山上的各族精怪聯起手來反擊,将靈蘊他們逼至泿水畔,虎蛟族早在水裏嚴陣以待,靈蘊進退維谷。最後多虧了隔壁丹穴山的鳳王帶兵趕到,才将靈蘊及衆将解救了出來。

畢方在說這件事時,頗多感慨:“離顏你說,這天族是否太平得久了,不大會打仗了呢?”

“哦,你說說看。”我倒很意外,畢方竟要與我論一論兵法。

他說:“你看啊,雖說魔族是混雜族群,但那山上生靈想來也并非都是魔族,你說靈蘊是不是殺得狠了點?

“嗯。”

“還有,這魔族數萬年來都藏得隐蔽,雖說現在有所行動了,但怎會如此明目張膽地在禱過山活動呢,這明顯是個圈套。”

“嗯。”

“再有,近來這一樁樁一件件,雖都不是好消息,但似乎也不算太嚴重,可你說怎麽唯獨這赤螭子和元始天妖沒了動靜呢,小皇帝似乎也安穩得很,我覺得沒憋好事。”

我拍拍他肩膀:“有進步,你說得非常有見地。難為你這平日不問世事只管八卦的散仙,竟能看得如此透徹。”

他嘿嘿一笑:“是不是天賦不錯?”

“嗯,不錯。你這不錯的天賦,是從孔宣那回來之後才有的吧?”

“離顏你竟如此小瞧我,太讓我傷心了!”他顯得委屈巴巴。

我不理會他叽歪,心想這世道真是越來越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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