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祈雨不可怕,誰沒上香誰尴尬

第31章 祈雨不可怕,誰沒上香誰尴尬

一月二十九,顧慶之的信坐着朝廷送奏折的船到了揚州,稍加分類整理後,又由信使送去了林府。

信封上倒是看不出來什麽,林滿拿着信送去了林如海外書房。

林如海瘦了許多,呼吸稍顯急促,林滿将信遞了上去,略顯得緊張,道:“老爺,京裏來的信,是送奏折的船送來的,還挺厚的。”

“哦?”林如海接過信,撕開信封,抽出裏頭信紙,打開一看就笑了,“是慶之。”

林滿一下子就放松了,笑道:“他倒是有幾分本事,竟然能叫送奏折的船給他帶信。”

顧慶之的信寫得淺顯又親切,林如海一邊看,一邊跟林滿分享道:“這孩子……去年就擔心我生病,信裏還是這樣,誰能想到呢……我如今真的病了,吃着藥也不見好。”

林滿眼圈微紅,道:“老爺,您放寬心,不過就是傷風,很快就能好的。”

林如海嘆氣,道:“去年年底傷風,養好了又犯,如今……”林如海看着自己拿着信紙的手,幹癟、枯瘦,膚色差不多都變成了黃黑色。

“如今再去科考,怕是當不了探花了。”他自嘲的笑了一聲。

林滿忙安慰道:“您還是揚州第一美男子。”

林如海笑了好幾聲,沒做回答,又去看信了。只是看了兩行,他又皺了眉頭。

“監正?他做了欽天監監正?”

別說林如海了,林滿也不信啊,他笑道:“小哥兒活潑,許是怕您擔心,這才稍許誇大了些,想叫您知道他過得好。年輕的男孩子,總是這樣的。他把您當長輩,才會這樣寫。”

林如海笑笑也不在意,繼續往下看,臉色就又變了。

“黛玉在賈府過得不好,賈府從不叫她出門?”

林滿臉色也變了,他猶豫道:“其實當日我送顧小哥兒去賈府,回來的時候就聽他說過,咱們姑娘一直靜養。老爺……”

林如海是怎麽打算的,林滿也是知道的,把姑娘和家産全都托付給賈家,怎麽想怎麽叫人心驚膽戰。

“老爺,其實當日我從京城回來的時候,顧小哥兒就跟我說過這個,說咱們姑娘在賈府住了這四五年了,別說出門了,連廟裏上香都不曾有。還說以後他照顧姑娘。”

林如海不說話,林滿繼續道:“當日我不覺得有什麽,還覺得是顧小哥兒為了在老爺面前邀功,才說這些話,可是事後想想,我在賈家住了十天,賈家那管家是天天陪着我,每天都有酒,熱情得不得了,這未嘗不是拖着我,不想我去打聽消息的意思。”

林如海眉頭皺了起來,整個人越發的飄零了。

“黛玉她母親是賈府老太君最喜歡的女兒,又一直看重黛玉,二房的幼子又跟黛玉從小一起長大,性子好,兩人也相熟。”

“老爺,這都是賈家人說的,如何作數?當日夫人還在的時候,也說過,二房幼子不喜讀書,整日在內閨厮混——”

林如海打斷了他,“那是以前的事,五六歲的孩子,剛啓蒙,又要讀書又要寫字,一開始是這樣的。二房的政老爺人品端方,又喜讀書,必定不能把兒子養成這樣。”

林滿就嘆了口氣,又道:“其實這麽多家産,都留給姑娘一人,也不是什麽好事兒……不如上報朝廷,再分族裏些,您有同年又有座師,又當過三年翰林,托付給讀書人,讀書人總是要臉面的,大家互相制約着,再給姑娘尋個人品好的學子,就算清貧些也沒什麽,哪怕只留下一成家産,那也足夠姑娘好好生活了。”

林如海也跟着嘆氣,臉上又浮現出兩團病态的豔紅來,“現在還不能上報朝廷啊……我無子,萬一真有什麽三長兩短,後事就要朝廷管了。說不定我又養好了呢?若是剛當巡鹽禦史的前兩年,我是必定不敢這麽偷懶的,如今每日只去衙門半天,也無人能看得出來。”

這番話聽得林滿心酸異常,他忙換了個話題,“姑娘許是快回來了,我估摸着那邊大運河解凍,就算一開始有不少公務船,最多也就十日,姑娘就回來了。”

林如海輕松的笑了笑,眼睛也彎了,“等她回來再問問吧。”他又重複了一遍,“說不定我就好了呢。”

這天早上,欽天監的一幹人都在外頭大屋坐着,這間屋子雖然人多,不如裏頭小房間安靜,不過正朝東,早上這會兒太陽特別好。

“咱們這位顧大人好幾天沒來了吧?”

“上回張大人去問過,說是溝通天地去了。”

當下就有人問了給顧慶之教周易的人,“周易學的怎麽樣了?”

這人無奈笑笑,“卦象等等記得倒是很快,就是解卦這一塊,沒什麽天分,思維過于死板了。”

周圍人笑了笑,道:“還得多經歷些事情,見多識廣之後才好解卦。”

“我倒是不關心這個,我只關心他來之後,合八字和算卦都提價,我什麽時候能舒舒服服的養馬。”

“還記得你那馬不放呢。”

旁邊人一起笑他,又有人道:“說起來,我昨兒還聽說,有人想請顧大人親自合八字,據說潤筆費要給一千兩呢。”

屋裏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張監正身上,張大人沒來由縮了縮,道:“推了。顧大人沒空,最後還是只收了五百兩。”

話音剛落,錦衣衛的人進來了。

張監正起身,錦衣衛看了看他官服,知道他是欽天監主官,便拱拱手道:“顧大人今日開始正式祈雨,希望各位大人齋戒沐浴一天,明日随祭。”

錦衣衛跟所有官員都不是一個路子,再者張大人也沒太反應過來,只跟錦衣衛又拱拱手,目送人離開了。

等錦衣衛一走,屋裏衆人就炸開了鍋。

“張大人真是鎮定,進退有據,我方才看見錦衣衛就慌了。”

“你慌什麽,咱們顧大人是錦衣衛千戶,縱然是虛職,可他認得尹大人,總是有幾分香火情的。”

張監正僵硬的笑了笑,“咱們又沒做什麽,也不曾公開罵過錦衣衛,怕什麽?不過說起來……祈雨啊……”

大屋裏又安靜了下來。

“他會求雨啊… …”

“人家能預報天氣從不出錯,自然也能稍微求求雨?”

“書上沒教這個……”

“他是想教咱們?”

“完全沒有頭緒啊……”

“我怕我學不會啊……”

不僅是欽天監,要真輪起來,欽天監還是靠後的,像顧慶之手下的幾個錦衣衛,還有衛公公,以及禦前行走四人組,都是今天上香的。

不過跟別人不一樣,顧慶之打算叫欽天監全程陪着一起祈雨,反正專業對口。

再說他都收了欽天監的潤筆費了,也得回報點什麽。

而且整個祈雨儀式,香火是不能斷的,這一條不管在哪個流派裏都有,說出來就更加增強了可信度。

總得有人幫着一起上香才行,還得分班次輪值。

中午,尹恩立從皇宮出來,順路拐到了太廟,顧慶之正在祭臺照看香火,見尹恩立過來,順手幫他也點了三柱香。

尹恩立上了高臺,站在顧慶之身邊,垂目屏息,舉着香做供奉狀,然後将香遞給了顧慶之。

三炷香插在香爐裏之後,兩人走到一邊說話去了。

“已經去了,早上陛下帶着大興宛平兩縣縣令去見了太上皇,被罵出來了。太上皇罵陛下無能,這點小事也處理不好,還說無雨是陛下德行有愧。”

顧慶之發出嘲諷的一聲哼。

“明天是跟內閣學士去勸太上皇,後天是已經告老還鄉的元老們,大後天是皇室宗親。”尹恩立說到這兒,擡頭看了看天,天上一絲雲也沒有,“真的能下雨。”

顧慶之道:“陛下就從來不懷疑我。”

尹恩立翻了個白眼。

顧慶之道:“好好勸解太上皇吧,鬧大一點。到時候等滿朝文武百官都來上過香,就只剩他一個,那他就完了。俗話說得好,祈雨不可怕,誰沒上香誰尴尬。”

“這是哪門子的俗語。”尹恩立沒好氣道。

顧慶之指了指自己鼻子,“我是世俗之人,我說的話就是俗語。”

兩人正說着話,就見宛平大興兩縣縣令過來,視線一對上,顧慶之便道:“兩位大人也來上柱香。越是虔誠,雨就越快下來。”

這也沒什麽好推脫的,兩人整了整官帽,又拉平了官服,上前嚴肅正經的上了香。

送走幾人,臺上又只剩顧慶之一人了。

他打開金手指看了看,這次的策略,是打算一直叫京城晴着,把積雨雲吹到京城周邊預備着,等到十號,再把雲慢慢吹到京城,然後十一日早上下雨。

計劃很完美,實施起來也沒有任何問題。

中午這會兒沒什麽人進出了,顧慶之叫了人看着香火,他下去休息了。

進入二月,天氣是一天比一天暖,這天,史湘雲來賈家玩,拉着人陪她放風筝。

自打林黛玉走後,賈寶玉的确是沒精打采的,基本就沒正經去過學堂,整日不是在賈母屋裏,就是在姑娘屋裏待着解悶,又或者去找秦鐘逛。

“又沒風,放什麽風筝?”賈寶玉沒精打采的道。

史湘雲沖他哼了一聲,道:“怪沒意思的,好容易來一趟,也不陪我玩。再說這麽好的太陽,哪年能有這麽好的天氣?真希望年年都是這樣。”

賈母笑道:“就是不放風筝,出去走走也好,一天到晚待在屋裏,身子哪兒能好?”

“就是,林姐姐就一天到晚都在屋裏,你看她弱的。”

有賈母發話,一屋子人都出去曬太陽了。

史湘雲又要了風筝,道:“雖然沒什麽風,但是我能跑啊,說不定就放起來了。”

其餘幾個姑娘是沒她這個閑心思的。

如果非要說林黛玉是不動,迎春就是徹底沒存在感,坐在一邊都不說話的。

探春心裏總有股氣,又是幾個姑娘裏最注重儀态的,平日裏放風筝也都是丫鬟放起來才交給她的,叫她自己跑是不可能的。

雖然陪着出來,不過就笑着說了兩句,“你小心些,別摔了。”就算完事兒。

惜春也沒興趣放風筝,而是對着花園裏的花,一朵朵看了過去。

一直陪着史湘雲玩的,也就只有薛寶釵了,連賈寶玉都是後頭加進來的,還是因為薛寶釵說了一句,“寶兄弟,你也稍微動一動,哪怕做個樣子,別叫老太太擔心才是。前兒才為你沒精神,還請了太醫來看,你也該安安她的心才是。”

賈寶玉是知道自己沒病的,聽見這話,又想老太太素日疼他,便放下憂愁,道:“看咱們誰的風筝先升起來。”

這麽一鬧開,互相嘲笑對方的風筝趴窩了,果然就好了許多。

幾人在外頭鬧了一個下午,史湘雲汗留得頭發都黏在額頭上了。

回去的路上,她挽着薛寶釵的胳膊走在最後頭,笑道:“還是寶姐姐好,還記得去年我來放風筝,林姐姐就走那麽兩步路,害得我也不敢跑太快,生怕她看了多心。”

“你呀,叫我說你什麽好呢。這話可千萬別跟別人說。”薛寶釵忙板正了臉,“你照顧她,體恤她體弱多病,原本是你好心,可這話要叫別人聽見了,就該說你嫉妒她了。”

“我嫉妒她什麽?”史湘雲哼了一聲,“我也就跟你說說。”

“我不告訴別人,你也要管住嘴才是。”

“你們說什麽呢?”賈寶玉回轉過來,“嘀嘀咕咕的也不叫我知道。”

史湘雲笑道:“你猜。”

兩人追逐打鬧着往賈母院子去了,薛寶釵還在後頭大聲道:“雲丫頭!仔細看路,別摔了!唉……都這麽大的人了,寶兄弟也是,整日跟她胡鬧。”

臨近黃昏,夕陽給天邊照出了橘紅色的晚霞,很是好看。

太上皇站在大明宮門口,笑容很是扭曲。

“戴——”他才叫了一個字,立即就住嘴了,只是片刻之後又憋得難受。

戴權是他用了多年的太監,早就習慣了,尤其是遇上什麽事兒,總是要問一問的。

可如今……太上皇又憋了片刻,“叫戴權給朕滾過來!”

戴權很快就一路小跑到了太上皇身邊,從除夕到現在已經一月有餘,他瘦了一圈,加上年紀大了,臉上皮都掉了下來,也不像以前那樣,站在那裏就是通天的氣勢。

他現在佝偻着背,低着頭,完全是個普普通通伺候人一輩子的的太監了。

太上皇道:“這樣的晚霞,明天要下雨?”

要說狠顧慶之,戴權肯定是排第一的,畢竟太上皇充其量也就是被氣了一頓,無非就是從未有過的生氣體驗,戴權可是一落千丈,連宮外的家産的都沒保住。

他道:“依奴婢看,別說明天了,三日之內都下不了雨。”

太上皇從鼻孔發出一聲嗤,“不用你說,外頭的牌子上也寫了,未來七日都是晴天。”

戴權不敢說話了。

半晌,太上皇又道:“榮國府……真的試了他一個月?”

那這時候果斷是要拉着他們一起下水的,不管是想有個墊背的,還是所謂法不責衆,又或者本着看見別人慘,自己似乎就沒那麽慘的心理,戴權果斷道:“的确如此。”

“榮國府說那人是林家送來的,說是不好駁了林家的面子,這才求了奴婢,只求往宮裏走一圈,不求別的。榮國府還說一共試了他一個多月,沒見有什麽稀奇的,有時候還出錯,想他是個騙子,不知道怎麽入了林如海的眼,才求來了這個前程。”

戴權如今心有戚戚,不太敢說顧慶之是個騙子,只能句句不離榮國府,力求讓太上皇明白,他也是被榮國府騙了。

況且榮國府本身就不是什麽好貨,這些年他們惹太上皇生氣的事兒還少嗎?

果然,太上皇冷哼一聲,咬牙切齒道:“榮國府!”

戴權等了片刻,小心試探道:“要是叫奴婢說,皇上怕是想一點點從您手裏摳出內庫來。”

“他敢!”太上皇眼睛一瞪,“他做夢!他這兩日天天帶人來勸我,不就是想要皇莊嗎?還叫皇叔來勸我,我偏不給他。”

太上皇看着外頭夕陽和晚霞,“我倒要看看他怎麽下雨!”

第一天是宛平大興兩縣縣令上香,第二天是內閣大學士上香,第三天到了告老還鄉的功臣們上香,第四天是皇室宗親們上香,到了第五天,正好是二月初五,也就是出二月十一的天氣預報的時候。

天氣預報一共四塊牌子,前門外那一塊是人人都能看見的。

上頭明明白白的大雨圖标,都不用錦衣衛去宣傳,天還沒黑呢,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真能下雨?”

“我怎麽不太信呢?”

“可是神仙都說要下雨了。”

太上皇也再次失眠,只是空氣溫暖而幹燥,他一邊覺得不可能,一邊又覺得萬一呢?

初六早上,早朝過後,皇帝道:“文武百官也去上香吧。”

高臺上是個小香爐,下頭供衆人上香的是個長條形的大香爐,四面都能同時上香的,不過上朝的人也不少,大家排着隊,神情肅穆一一上前進香,怎麽也得到下午才能完事兒了。

顧慶之就在一邊看着,等差不多一半人上過香之後,又安排起了點風,刮來挺厚一片雲。

“起風了!”

“有雲了!”

不僅是前朝嘩然,後頭大明宮的太上皇,更是直接沖了出來,就在宮殿前的廣場上站着,擡頭看着天,眉頭緊鎖,臉色陰沉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發作。

當然今天是下不了雨的,顧慶之就是想調節一下氣氛,給不安于室、退了休還要跳出來博存在感的太上皇找點樂子。

果不其然,等文武百官都上過香,又是一陣大風吹來,雲沒了。

顧慶之裝模作樣唏噓一聲,道:“還是不夠啊……”

大明宮裏,太上皇哈哈大笑起來,“下不了雨!朕說下不了雨!”

日子一天天過去,早上吹吹風,中午來點雲,下午又是一陣風給雲吹散了。

別說太上皇了,尹恩立來上香的時候,看顧慶之的眼神都越來越不好形容了。

顧慶之輕咳兩聲,道:“陛下的詞兒寫好了嗎?”

這好歹算是正事兒,尹恩立道:“寫好了。”按照往常,他肯定是要跟顧慶之詳細說說的,只是這兩天,他是天天失眠,一睡着又要做噩夢,夢裏還全都是顧慶之,這誰受得了?

顧慶之又提醒一句,“別寫太長。就簡簡單單兩句,第一求列祖列宗保佑,第二求上天開恩,第三我是來求雨的。”

“這都三句了。”尹恩立翻了個白眼。

顧慶之知道他這兩天焦急上火,也不在意,道:“說多了效果不好,長篇大論的哪有三句話力量足?”

尹恩立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他沒精打采道:“知道了,陛下原本寫的就不長,我回去再勸他改改。”

顧慶之又安慰他,“沒兩天了,馬上就完事兒,再說當初這個計劃你也同意的。”

尹恩立有氣無力翻了個白眼,慢吞吞走下高臺。

二月初九,十六日的天氣預報也出來了,上頭還是個有雨的圖标,這下京城的讨論度是更高了。

榮國府也在說這事兒。

“看着怎麽都不像。”賈寶玉趴在窗戶邊上,“稍微有點暈,可是雲淡風輕,怎麽都不像有雨的樣子,二月十一怎麽能下雨?”

榮國府雖然已經不是上等人家了,可他們這個體量,莊稼欠收對他們是一點影響都沒有,就算一直不下雨,他們家光水井就有三口。

賈母笑道:“快坐直了,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回頭叫你父親看見了,仔細你的皮。”

賈寶玉這才轉過來。

探春手上也拿了一份抄錄的天氣預報,贊嘆道:“他這兩個月可從來沒錯過。”

自打有了天氣預報之後,賈府還專門派了專人每日去抄錄,回來再每日抄上幾分,送去各房。

薛寶釵試探了一句,“聽說這人也姓顧?”

這都幾個月過去了,賈母是一點都不擔心了,她笑道:“也不知道顧小哥兒在他手底下做得怎麽樣了?這人是有真本事的,希望顧小哥兒多學點東西。”

薛寶釵松了口氣,又想自己可從來沒給他沒臉,又想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混出來,這善緣究竟用不用得上。

說到顧小哥兒,難免叫人想到林家,那提起林黛玉就是很正常的了。

“也不知道林妹妹到哪兒了。”賈寶玉一臉的離愁別虛,“再過三天就是她生辰了,可別在船上過。”

“差不多也該到了。”賈母算了算日子,道:“也就這兩天了。還有你琏二哥照應,又有黃嬷嬷看着,保管給她好好送到。”

二月初九的下午,送林黛玉的船靠了岸。

賈琏提前換了整齊的衣服,又好好收拾了一通,他原本就長得很是好看,這麽一打扮就越發顯得精神了。

那邊榮國府也是提前差人來說過的,大概什麽時候到,岸上也是也有來接人的馬車等着。

林黛玉不用人扶,自己提着裙子直接就上去了。黃嬷嬷一愣,下意識就開口,“姑娘——”這不合規矩。

自打開船那一日被賈琏警告過之後,黃嬷嬷雖然的确是不戳火了,但是她日日都規勸林黛玉要守規矩,說了快一個月,早就成了習慣。

不過她及時想起來如今已經到了揚州城,周圍又都是林家的人,她笑道:“姑娘慢些。”說罷又跟林家來接的幾個人笑笑,道:“我原先是老祖宗屋裏伺候的,老祖宗專門叫我跟着,一路上照顧姑娘的。”

林如海這兩日又不太好,林家的人也沒功夫跟她瞎客氣,不過一句:“您上後頭的車。”,然後就是留人慢慢搬行李。

林黛玉上了馬車,只吩咐一句,“快些!”

馬車很快就駛出了碼頭,一路往林府去了。

林黛玉手裏緊緊攥着帕子,死死捂在胸口,只覺得自己心要挑出來了。

“這條街過去,還有兩個路口就到家了。”

雪雁的一句感慨,叫林黛玉忽得紅了眼圈。

馬車很快到了林家,林黛玉依舊沒叫人扶,自己下了馬車,提着裙子就往正堂去了。

黃嬷嬷還裝模作樣喊了兩句,“姑娘跑慢些,別叫老太太擔心。”又被賈琏低聲喝了一句“閉嘴”才作罷。

罵完黃嬷嬷,賈琏快步跟上林黛玉,一起到了林家正堂。

船一靠岸,就有林家的人先回來報信了,林如海正等在正堂,一看見自己亭亭玉立的女兒,他也紅了眼圈。

林黛玉腳步一頓,随即就是更快地速度撲了上去,雙手死死抓着林如海的手臂,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了下來。

“父親,你怎麽瘦成這個樣子了。”不僅瘦了,頭發也白了大半。

林如海沖她一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他輕輕拍了拍林黛玉的頭,又跟一邊抹眼淚的林滿道:“上折子吧,八百裏加急,說我身染重病,無力處理鹽政,請陛下另擇賢能,早做打算。”

話音剛落,他腿一軟,跌坐在了椅子上。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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