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殊途
第31章 殊途
安平晦漠然地看着安定明瞬間睜大的瞳孔,“說話啊,你就打算用一聲不吭來表達留戀?”
“……你在房子裏裝了監控,我居然還以為,至少你會對我放心。”
“客廳裏一直都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見他依舊一副隐忍的模樣,安平晦的耐心徹底告罄,“要不是咱爸那邊出了問題,這種醜事我能拖到今天來捅破?是,你一直怨我以前混蛋,可我TM再怎麽混蛋,也不會去喜歡上一個男的!”
安平晦年少氣盛時哪裏沒混過,也接觸過這個圈子裏玩得花的人,但無論多少次回想起在監控中看到的那個荒唐場景,太陽穴還是會突突直跳。
“哥,我對他的喜歡無關性別,你不會明白他對我的意義,就像你其實從來沒有理解過我一樣。”
安平晦眼中的冷然像毒蛇一般纏繞住他的咽喉,讓他難以繼續說下去,車子就在這時猛地發動竄出,“是,我不明白你想要的自由。可你在中考的時候敢那樣做,不也是吃定了家裏還能送你進這種高中嗎?所以你小子現在根本沒有資格來給我扯這些。”
汽車絕塵而去,車上陷入了久久的緘默,直到安平晦對超他車的越野司機爆了第三句粗口後,才聽見安定明低沉的嗓音:“哥,不要為難他。”
他嘗到舌尖的血腥味,自己這麽快就要失約了。
安平晦獰然一笑,“我只管得着我家裏的人,其他外人都與我無關。”
當邱歸終于趕到屋門外時,入眼便是一地雜亂,自己的東西被盡數扔了出去。
他顧不上這些,想用安定明給的備用鑰匙開門,幾番轉動無果讓他明白鎖芯已經被人更換。
邱歸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去默息了數秒。
“砰!砰!砰!”砸門用力之大,讓他的指關節處都蹭破了皮。
發洩完後,邱歸背靠着門坐下,他不覺得這是安定明的手筆,但他還是希望能打開那扇門,能看到安定明從門裏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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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歸整理自己東西的動作緩慢又機械,而逐漸急促的呼吸聲表露了他迫切離去的想法。
這層樓沒有其他住戶,自己今日所為不會淪為談資,所以只有他自己能記住這種無望,記住這硬生生的殊途。
磚房樓的窄居不出意料已經被搬空,她早已投奔娘家去了。
邱歸默然地重新把自己的東西一一歸位,巨大的苦澀在喉間炸開,也連帶着模糊了視線。
在這時,他發現茶幾下還有一個沒來得及搬走的紙箱,于是便想打開看看是不是邱敏還留下了什麽東西。
只見箱底靜靜躺着一個密封嚴實的信封,比之前那個還要鼓鼓囊囊,表面用圓珠筆寫着四個大字“留給邱歸”。
他用鑰匙劃開了封條,裏面裝着的赫然是一大疊紅色鈔票。
邱歸跪坐在地,不再抑制眸中的眼淚,喃喃道:“再見了,敏姐姐。”
高中生的假期都很短暫,雖然這也已足夠對人生軌跡産生影響,但無論以何種方式度過,他們依然還是一群前路未明的少年。
所以新學期的氛圍沒有太多的改變,後座空出的位置由細碎的談資填補,反正最後還是空無一物。
邱歸翻出了在假期裏被“蹂躏”得形如腌菜的教輔資料,習慣性地想去撩撥一下後腦勺的發絲,卻記起自己已剪短了頭發。
風就在此時卷起書頁的邊角,用其裹挾着的溫度告訴他一切已時過境遷。
所幸在別人眼中,他的存在感一直很低,所以他不必被迫進行一些表面社交,只管守着書本過活。
直到有除了文亦之外的男生來主動找他搭話,班主任看待自己的眼神逐漸溫和時,邱歸才發現還是有什麽東西改變了,譬如他不會再想着去習慣他人了。
随時間流逝不斷改變的還有公告成績欄黑板上的名字,即使無法達到頂端,他的名次也從來沒有後退過。
他還再次去嘗試了籃球,雖然一開始因為爆發力不足只能當替補,但他卻憑着打球時的那股子耐勁兒真正被班上其他男生所接納了。
初夏的熱浪如期而至時,他第一次穿着白色背心,在跑道上迎着衆人的目光接過棒沖刺,播音臺上齊瑩夕代表本班所念的加油稿裏,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手筆。
在即将進入高三的六月裏,學校大禮堂裹着紅幕布的舞臺上,摘下眼鏡的他穿着向文亦借來的白襯衫,同其他人一起唱着《海闊天空》。
八月夏末,高三補課時的某天黃昏,就連文亦都忘了邱歸曾和安定明是那般親密時,提早返校的文亦卻看見空蕩的教室裏,殘陽的陰影被拉得老長,而邱歸正伏在安定明以前的那張桌上酣眠。
縱使文亦不清楚內情,也在這個瞬間明白,他從來沒有忘記過,或者說放下過。
邱歸摸着稍長的發絲,想了想即将勢微的暑氣,還是沒有将它剪短,這樣的長度和去年相差無幾。
邱歸看着窗玻璃映出的虛影,倍感恍惚,但和去年比,他的面頰更瘦削了些,眼下的青黑更重了些,要走的路也更長了些。
其實他在運動會的時候會禁不住去幻想安定明适合哪些項目,自己要怎麽為他寫加油稿;他站在舞臺上認真歌唱但眼前模糊一片時,真的很想知道安定明會怎麽唱出那句“原諒我這一生不羁放縱愛自由”。
他還想在仲夏夜晚的時候再和安定明去一次清澗溝,兩人在山上露營時候不一定要看到滿天的繁星,卻一定要枕着蟬鳴入睡。
他想過很多,可他和安定明之間只有一個不完整的秋冬。
時間過了很久,久到已經又是一個春天,不知道已經經歷了第幾次診斷性考試時,文亦在某天突然對他說:“我害怕你的笑容都是假的。”
邱歸這才更加明白,這樣的他,總歸還是缺了一塊。
自己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呢?好像本來是想笑着反駁來着,最後卻酸澀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