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聞言,一輝面色一冷,皺着眉“啊?”了一聲。
沒打算慣着他,或者是說別有深意的黑須法宗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鏡,語氣冷淡。
“這次你能上場,是特殊原因,你難道忘記了,你不是首發這件事?”
此話一出,讓一輝的大腦徹底冷靜下來,只見他壓低眉眼,眼中帶着明顯的不解和煩躁。
“為什麽?我想我的表現很好吧?”
他們的對話讓稻荷崎本來熱烈的氣氛瞬間冷卻。
狐貍們你看我我看你的,一個人都不敢去插話。
擡眸直視着他,黑須抱着手臂,并沒有因為一輝的詢問産生分毫的慌張,依舊冷靜道:“本次是因為和白鳥澤比賽,你有優勢,才會讓你上場,但你不是首發,這是事實,我現在也沒有讓你成為首發的打算。”
頓了頓,不等一輝開腔,他繼續說道:“而且,現在的你,讓我很困擾,替補位置是足夠的,但首發,你真的适合嗎?”
不知道為何自家總教練說話會變得如此犀利,作為主将的大耳練覺得自己還是該說一句。
“老師,一輝在這場比賽的表現非常優秀,我想,他如果一直保持的話,首發……”
幹脆打斷他的黑須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大耳一眼。
“阿練,他是要的你位置,公平競争我無話可說,但他真的适合嗎?你就算給他,他真的可以保持下去嗎?”
一句話,将心軟的大耳練說得啞口無言。
說實話,他并不想讓出首發的位置。
和白鳥澤這場他是心甘情願的,畢竟一輝用他的實力、強勢和魅力讓他無話可說。
他承認這場比賽一輝比他更合适。
但接下來的比賽,他也想要站在賽場上。
剛剛只是一時心軟而已。
站在一輝身邊的宮侑偷偷瞄了他好幾眼後,抿抿嘴沒吱聲。
在他看來,不管是實力還是私情。
他都覺得一輝配的上首發的位置,完全可以和他們一起比賽。
但是……
總教練的決定,他們沒有辦法去置喙。
因為,一輝不是首發。
這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
這段對話,讓稻荷崎比輸掉的白鳥澤的氣氛還要沉悶。
眉頭擰死的一輝胡亂抹一把臉,語氣沉沉道:“所以,之後的比賽你是不打算讓我上場了嗎?黑須教練。”
他現在表現出來的姿态像極了領地被侵占,但家長不在只能自己出來吼退敵人的肉食動物幼崽。
張牙舞爪的同時又帶着虛張聲勢。
聽到他連老師都不叫,用上了生疏的稱呼,黑須法宗眼底劃過一絲無奈。
真是個倔小孩。
只能聽好話不能聽不好的。
這也是他最犯愁的地方。
但一輝的心态和天賦他又很喜歡。
不想放任自流。
得把這個笨蛋小孩扯到正軌上去。
好在這場比賽給他了不少的驚喜。
不閃不避與一輝那充斥着低氣壓的眼眸對視着的黑須打好腹稿後,回答道。
“你想要在排球上得到什麽?你想要做什麽?打排球對你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嗎?你追求的是一時的刺激還是想要堅定走下去?你什麽都搞不清楚,那怎麽讓我信任你?”
聽到黑須的五連問,搞不清楚他到底是要說什麽的白發少年眉頭都要打成死結了。
他的話就像一套組合拳,把一輝因為比賽疲憊變得遲緩的大腦打成了停止運轉的程度。
連一向清亮的金眸中此刻都充斥着迷茫之色。
只見他歪了歪腦袋,遲疑道:“刺激不就夠了?我想站在球場上。”
一輝現在都忘記了在賽場上的想法,下意識跟着老師的節奏走了。
完全沒有了平時冷靜睿智的模樣。
指尖在膝蓋上點了點,黑須“嗯。”了一聲,卻在心中嘆息。
還是不夠。
這場比賽只是讓他産生了想要一直站在球場上的想法。
“所以,如果你享受夠了刺激,那麽,對于站在球場上這件事,是不是會感到厭煩?”
“是不是會輕而易舉選擇放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的隊友怎麽辦?隊伍要承受你幼稚又自我的影響,誰來彌補這個損失?”
“你要是一直以自我為中心,那麽,我為什麽要選擇你?”
被诘問到心中真實的想法,一輝的呼吸一滞,瞳孔不受控制地縮成了針尖狀,一向善于反駁的他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
發不出聲來。
沉默了一會後,白發少年妥協般垂下了腦袋。
是的……
老師說得是對的。
他在尋求着刺激。
但如果他享受了這個刺激,并且不斷享受的話。
不需要多久他就會感到厭煩。
然後十分果斷地選擇放棄。
皺起眉頭,一輝聆聽着從心髒傳遞到指尖的跳動,眸底浮現出了淡淡的不解。
是這樣嗎?
好像不是吧?
他追求刺激,這是對的。
但……好像還有其他的東西。
不僅僅是刺激在支撐着他打排球。
也不是為了刺激,他才會想要繼續站在賽場上啊。
到底是什麽?
他當然不會抛棄隊伍抛棄隊友,可是……
越想越煩躁,甚至有些不安的白發少年急得在原地踱步,渾身散發着濃郁的迷茫和着急。
像極了找不到回家路的貓咪。
一直都在觀察着他的情緒變化,立刻察覺到一輝正在思考他想要讓他知道的問題後,黑須眉眼舒展開來。
好好好。
會思考,會深度挖掘自己內心的想法。
這就是他想要的。
乘勝追擊的黑須法宗清了清嗓子,“我現在可以明确告訴你,接下來的比賽,除非出現意外,你一直都是替補,我剛剛詢問你的問題,你回去好好思考。”
聞言,一輝停下步伐,藏着委屈的目光直視着他。
沒有一絲愧疚和心疼的黑須自顧自繼續道:“你不是首發,這是事實,但你思考後給我答案,我會酌情考慮,之後你會不會是首發這件事。”
大耳練是不可能換下去的。
不管接下來遇到的對手是誰。
一輝雖然是天賦強、腦子好,但太不定性和體力差,是他擺在明面上的弱點。
和穩定的大耳練相比,大概除了喜歡險中求勝的一些教練會選擇一輝。
像是黑須這類的教練卻不會這樣選擇。
抓了一把頭發,一下子也找不到答案的貓貓垂頭喪氣道:“知道了。”
“嗯,好了,休息一下去致謝吧。”見目的達成的黑須語氣軟了一些。
一直沒敢吭聲的狐貍們此刻齊聲回答道:“是!”
簡單休息了幾分鐘後,到了致謝環節。
站在天童覺對面的白發少年像是被霜打的小白菜一般,蔫了吧唧地伸出了手。
有些意外他這個狀态,以為他至少會出言挑釁兩句的天童握住了他的手,好奇問道。
“你是被你們教練罵了?”
擡眼看了一下,又迅速低下頭的貓貓有氣無力道:“啊,是啊。”
他享受的可不是無痛關癢的罵。
而是讓他渾身不自在、直擊靈魂的诘問。
現在他好迷茫。
腦子亂成了漿糊。
又找不到結症在哪裏。
誰讓一向自由自在的貓難受極了。
看他這樣,天童覺得自己當不了知心的好哥哥,最終只能幹巴巴說道:“哦,那你加油。”
“嗯。”
完全不在狀态,靈魂好像都飄走的貓貓壓根沒有看到天童無語的表情以及不遠處牛島投過來的目光。
想要和一輝說說話,但發現他不來找自己的牛牛:?
好吧,下次再說。
從走出體育館到更衣室、洗澡最後到了旅館吃飯,一輝都是保持着神游天外的狀态。
眼睛空洞無光,做什麽都慢吞吞的。
像極了腦子有問題的智障兒童。
搞得狐貍們無語的同時又不敢跟他說話。
畢竟,黑須法宗的那番話,确實很嚴厲。
稻荷崎的兩位教練都是脾氣很好的類型,大見太郎每天都是笑眯眯的,黑須也不會罵人。
這次屬于是一輝的特別待遇了。
不光被否定了上場的機會,還被打擊得體無完膚。
就連最喜歡找貓貓茬的金毛狐貍都是一臉我不說話我不找死的表情。
結束完不太熱鬧的晚餐後,三只狐貍帶着阿巴阿巴狀态的貓貓回到了房間。
一進房間,跟突然沒電的機器人般雙膝跪地的一輝發出了一個多小時中的第一句話。
“可惡!想不出來!”
對于他這類敗犬的行為,翻了個白眼的宮侑越過他邊走邊吐槽道:“誰讓你之前那副漫不經心的态度,讓黑須老師有了刻板影響,活該。”
雖然嘴上說着活該,但狐貍還是有些擔心貓貓的狀态的。
不光是他,其他兩只狐貍也相當擔憂。
一輝是他們見過最自我,最自信的人。
但這個自我和自信在老師的話下,打擊得有點嚴重。
他們是真怕這只貓突然瘋了。
幹脆躺倒,跟個屍體一般的一輝嘴硬道:“我沒錯啊,之前本來就是不太認真啊!”
走在最後面的角名思考了一下後,來到屍體貓身邊蹲下,暗綠色的狐貍眼中染上認真。
“一輝,我覺得老師的意思,是想要你搞清楚自己的內心吧?你想要什麽?想要得到什麽?這些答案才是支撐你打排球的關鍵因素。”
藏狐的話簡單明了,直接說到了點子上。
被他這麽一點,宮侑走到一動不動的一輝前面盤腿坐下,垂眸凝視着他那顆腦袋。
“我覺得角名說得很對,你沒有目标啊,一輝。”
正在換衣服的宮治動作一頓,側眸看着像是在悼念死人的兩只狐貍,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嗯,我也贊同,老師的話不是很清楚嗎?你沿着這個問題深度思考不就行了?”
安靜聽完狐貍們的分析後,額頭抵在榻榻米上,目光渙散的一輝腦袋上冒出一個燈泡。
只見他動作麻利地爬起來後,對着狐貍們揮了揮手,着急忙慌道。
“我知道要去問誰了!我先出門!記得給我留門啊!”
說完這句話的貓貓一溜煙跑走了。
只剩三只狐貍大眼瞪小眼,半晌後。
翻了個大白眼的宮侑吐槽道:“他這個聽風就是雨的性格什麽時候才能好?”
意有所指的宮治語氣帶笑,“準确的說,是他什麽時候能去精神科挂號或者是去腦科看看?”
狐貍們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跟不上貓貓的思維邏輯。
施施然站起身的角名無奈搖頭,“他這種,去挂腦科的話,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立刻知道他的意思後,兩只狐貍哈哈大笑起來。
“噗哈哈哈哈,角名你比阿蘭君還适合當最強吐槽役啊。”
“流口水哈哈哈哈,可不是這樣嗎?”
“……不了,我不适合吐槽。”
十分鐘後。
正在旅館悠閑看電視的及川徹被門外砰砰砰的敲門聲吓了一跳。
只見他驚魂未定地喊道:“岩醬,是有暴徒來搶劫了嗎?”
這時,從洗手間走出來的岩泉一白了他一眼,走到門口擰了擰門把。
下一秒,一大只貓撲到了他的身上。
“嗚嗚嗚,小一!”
被偷襲到了岩泉一抱着豬咪連連後退,差點閃到腰。
一臉黑線的他呵斥道:“你怎麽來了?發什麽神經呢?”
看到是一輝跑過來的及川徹滿頭的問號,問道:“輝醬?你怎麽了?”
抱着好友不肯松手的貓貓聲音凄厲,“我被老師拒絕了!要首發他不給我就算了!還用言語傷害我!我好難受!”
聞言,抱着豬咪的岩泉一和站起來的及川徹默契對視了一眼,紛紛看出了對方眼中的不解和凝重。
肅着臉的岩泉一沉聲道:“你先下來,把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說清楚再說。”
委屈巴巴、但聽話的一輝從岩泉一的身上下來,癟着嘴開始複述之前黑須的話。
過了十多分鐘,聽完貓貓一邊吐槽一邊解釋的話後,兩人同時露出了無語的表情。
看得一輝不滿地拍了拍了沙發,嚷嚷道:“你們幹嘛啊!我可是非常的傷心的!可惡!你們居然嘲笑我!”
見他是真的委屈,眼中的迷茫都要形成實質的及川徹憋住了笑,清了清嗓子道。
“意思就是,你們的教練,不放心把首發位置給你,對吧?”
憋屈的貓貓小幅度點了點頭。
他是真的不理解。
明明在比賽中他已經找到了答案。
就是想一直站在賽場上。
為什麽不願意相信他?
他到底還欠缺着什麽?讓老師不選擇他?
現在的他像是站在一片濃霧中,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作為從小養貓、對他的性格和想法了解得不能再了解及川徹和岩泉一隔空對視了一眼。
瞬間就知道對方清楚黑須的意圖。
嘆了一口氣的岩泉一耐心說道:“你沒有目标啊,一輝。”
聞言,本來神情悲憤的一輝表情一滞。
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阿侑他們也說,他沒有目标。
可是……
“我有啊!”立刻反駁的貓貓氣急敗壞地說道:“我想要成為全國前五的副攻手!”
雖然這個目标是他在之前随意決定的。
看出了他內裏的心虛,及川徹輕啧一聲,幹脆上手掐住貓貓的臉頰,迫使他看着自己。
那雙象征着甜蜜的蜜糖色眼眸此刻一片冷靜。
“輝醬,這真的是你的目标嗎?你在之前是否有為了這個目标去努力?我想是沒有的,如果不是在聯訓中牛若給予了你打擊,你連普通的訓練都會下意識要去偷懶吧?”
頭一次不敢去看好友的眼睛,垂下睫毛的一輝抿緊唇,一言不發。
是的,阿徹說的是他的心裏話。
他沒有辦法去反駁。
見他真的聽進去後,及川徹語氣嚴肅了許多,“一輝,你的目标是什麽?動力是什麽?不是什麽虛無的全國第幾,你得到這個稱號會有滿足感嗎?得到了之後呢?你還要幹什麽?”
這時,岩泉一也發話了,“一輝,你沒有目标,沒有野心啊,這樣散漫的你,完成了一個目的後,就會變回之前的模樣,如果我是你們的教練,同樣也不放心把首發這麽重要的位置交給你。”
“你能支撐起隊伍嗎?你能堅定不移嗎?你能保證自己的熱愛永不消減嗎?”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啊?不喜歡排球就幹脆的放棄,喜歡就找到堅持下去的動力啊,得過且過但又貪心,隊伍不是你可以玩耍的東西!”
說到後面,岩泉一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認真。
說實話,作為好友的他是包容着一輝任性的。
但要是以排球運動員來看待一輝的話,岩泉一很不喜歡他這個态度。
浪費自己的天賦,無法擺正心态。
不知道他想做什麽,漫無目的的模樣令人心生煩躁。
像是一抹抓不住的風,不知道要飄去哪裏。
好友們的話,如同一把鋒利的錘子,一點點又傾盡全力地敲碎着他樹立起來的保護層。
不斷眨動着眼睫,眼底的不安和焦慮正在蔓延的白發少年覺得喉嚨發澀。
他頭一次覺得,話語的力量那麽強大。
好似孤身一人面對着席卷而來海浪。
那麽無力,那麽沉寂。
不自覺捏緊了放在身側的雙手,一輝深呼吸了一下,竭力去思考着他們話中的意思。
他想要做什麽?
他清楚嗎?
比賽的時候是真的很暢快,他很喜歡這種刺激的感受。
體溫開始上升,令他的思維出現了混亂。
但只有刺激嗎?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他喜歡的是——
和隊友的配合,不需要言語便知曉對方意思的喜悅和默契。
可以感受到的安心。
他喜歡的是——
接受着來自觀衆們的歡呼和掌聲,那個時刻他覺得自己站在球場上的意義好像有了實質。
可以觸碰到的美好。
他想要的是——
是什麽呢?
沒有歡呼聲,他會失落嗎?
他會覺得自己在這裏沒有意義嗎?
不是吧?他站在賽場,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他人或者他人的稱贊。
是他自己想要,是他自願的。
那麽,他為何要站在賽場上?
比賽?
還是享受?
全國前五副攻手并沒有讓他感到心動。
只是一個稱號,他不會因為一個稱號患得患失。
也不覺得那是個閃閃發光的王冠,必須要獲得。
他要的是實際上的東西。
小一和阿徹說得沒錯,他沒有堅定的目标和野心。
跟玩笑一般的全國前五無法支撐着他走下去。
他喜歡排球嗎?
當然是喜歡的,這點他很清楚。
所以,這點喜歡可以讓他找到野心嗎?
老師不考慮他,就是因為他太虛浮了吧?
什麽都沒有的人,怎麽能成為隊伍的支柱呢?
他自己都在迷茫着。
就連勝利的想法,都是在比賽中慢慢堅定下來的。
甚至想過膩了就不要了。
這不是搞笑嗎?
他到底要用什麽樣的心态,才能和隊友并肩前行?
盯着他的頭頂,岩泉一有點後悔他剛剛說話嚴厲了一些。
一輝還是小孩子心性。
喜歡的就會去争去搶,一定要要。
但得到後玩膩了就會毫不猶豫扔掉。
典型的喜新厭舊。
所以他和及川才一直耐着性子引導着他。
但不說又不行,高中是排球發力的時候。
一輝自己不想通的話,迎接的他會是徹底的沉寂。
如果一輝并不喜歡排球的話,岩泉一不會多嘴,反正他的成績很好,以後工作不用愁。
而且他有這張該死的池面臉,就算沒有工作,去街上乞讨都會有好心人給他點錢吃飯的。
運氣好的話,還有人撿他回家好吃好喝養着呢。
可是,他看出來一輝是喜歡排球的,也在為此堅持又迷茫,所以不能不管。
嘆息一聲的岩泉一擡手摸了摸貓貓的腦袋,語氣柔和了一些,“想不明白的話,去問問茜阿姨吧,她會告訴你答案的。”
青根茜才是青根一輝人生中承擔引導者的存在。
他們說一百句話,都抵不過青根茜的一句。
以一輝已經亂成漿糊的腦袋,他們怕是說到口幹舌燥也說不通。
不如讓貓媽上場。
擡起腦袋的一輝眨巴了一下眼睛,他覺得他快要找到結症所在。
但他摸索了半天,還是摸不到關鍵的尾巴。
找媽媽嗎?
好像可以诶。
“OKOK,那我先走了,小一阿徹拜拜~”
很快做好決定的一輝像一陣風一般,吹來又吹走地上演之前的情節,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朝着大門跑去。
伸出爾康手的及川徹眼睜睜看到那只貓消失在門口。
無語地翻了白眼。
“岩醬……他來找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麽?”
“……嗯,應該是想找我們一起同仇敵忾吐槽,但失敗所以跑了吧?”
“噗,笨蛋輝,這麽簡單的事都理不清楚。”
“別說他了,孩子還小。”
“岩醬,你是他的媽媽嗎?”
“找死!”
“嗷——!!暴力禁止!”
在大街上奔跑着的白發少年眸光閃爍。
他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麽,就差一點了。
好在青根一家入住的旅館距離不遠,貓貓快跑五分鐘就到了。
“媽媽媽媽媽媽開門!”
聽到大兒子跟叫魂一般的敲門聲,青根信二拿着水杯的手不自覺抖了抖。
不明白為什麽這個點一輝會來的青根茜微微蹙眉,快步走到玄關打開了房門。
一臉委屈的貓貓立刻抱住了母親,撒嬌道:“媽媽,我有問題要問你。”
聞言,青根茜好似明白了什麽,擡手拍了拍兒子的背,柔聲安撫道:“好好好,媽媽聽小輝說,先進來吧。”
“嗯。”松開手臂的一輝看到了端坐在沙發上的老父親後,嫌棄道:“老爹,我和媽媽有私事要說,你回避一下。”
明明是自己花錢定的房間,卻要回避的青根信二:?
他不該在這裏嗎?
遞一個溫柔的眼神給丈夫,青根茜語調和緩,“阿娜答。”
聞言,青根信二立即站了起來,點頭道:“那我出去走走,一輝有話快說,要到你媽媽睡覺的時間了。”
“知道啦知道啦。”
總覺得自己沒有什麽一家之主氣概的青根信二沉默了一秒後,默默放下杯子,離開了房間。
牽着兒子的手把他帶到沙發坐下的青根茜眼眸輕漾着溫柔,“說說吧,是什麽讓我們的小輝這麽不安。”
在母親面前的一輝像是收斂了利爪的幼貓,委屈又迷茫地說起之前發生的一切和自己困擾。
這次他沒有吐槽,而是正确又條理清晰地複述了黑須法宗以及好友們的言論。
因為他現在迫切地想要抓住那道看不清的東西。
耐心聽完的青根茜點了點頭,“所以,小輝也是意識到自己沒有野心和目标嗎?”
幹脆躺在了母親的大腿上,半垂着眼睫的貓貓低低“嗯”了一聲。
他不明白,野心是什麽。
因為他太容易得到了。
他足夠聰明,所以成績上從未費心過,輕而易舉得到了全校前十的名次。
他足夠天才,所以在打排球上稍微努力點,就可以被強校邀請。
他足夠好看,所以一直都是被萬衆矚目着。
可能不完美的只有他的性格,但一輝卻不覺得這是缺陷。
所以他對于狐貍和好友的話感到費解。
關于目标,他也不懂。
這不是努努力,就能達成的東西?
可是他又清楚,達成之後,他好像就沒有追求了。
他們到底想要他抓住什麽,他自己到底想要抓住什麽。
他的渴求,在嘶吼着。
但他尋找不到。
完美猜測到兒子的想法,像他小時候那邊撫摸着他的腦袋,青根茜的聲音如同窗外吹來的夜風般徐徐又溫柔。
“小輝不管是從長相、還是成績、或者是天賦都是很厲害的哦,媽媽非常贊同這點,因為小輝是不折不扣的天才。”
被誇誇的貓貓翹起了嘴角。
不等他自賣自誇,青根茜話鋒一轉,“可是,小輝你在排球上不是順風順水的,不是一直在受到挫折嗎?不管是在初中還是現在。”
溫柔的手掌安撫着一輝的躁動不安的情緒,令他沒有精力去反駁。
也不想去反駁,因為這是事實。
“排球不光是高中,大學、職業隊、國家隊每一個都是一個坎,很多有夢想有野心的選手不斷被打擊,有些人可能會放棄,有些人卻會迎難而上,在這條道路上繼續前進。”
“一輝你才走到了高中,就感到厭煩了嗎?打完高中的比賽後,你大學想要做什麽?和現在隊友分道揚镳?他們去了職業隊或者依舊在空閑時間打排球。”
“你是想要考一個好大學,選個自己還算喜歡的專業,畢業後找家會社工作嗎?閑暇時候還會打排球嗎?”
“或者說,不會再繼續打球?”
越聽越不安,眉頭緊鎖的一輝立刻反駁道:“不!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我不會這樣做!”
什麽安分工作,在一家會社幹到死的生活。
他一點都不喜歡。
也不想要和阿侑他們分道揚镳!
感受着內心的躁意和一閃而過但抓不到的關鍵,一輝狠狠皺了皺眉。
沒有在意兒子激烈的反駁,反倒是微微一笑的青根茜循循善誘道:“既然小輝不喜歡這樣的生活,那麽,你未來想要做什麽?我說的是大部分人會選擇的未來。”
不斷眨着眼睛,睫毛細微顫動着的白發少年吞吞吐吐道:“我不知道,大概是選擇一個很喜歡,可以堅持下去的工作?”
“一輝喜歡排球吧,有想過以後從事職業排球選手嗎?”
“我看你下午的比賽十分熱血呢,這是你想要的嗎?比賽中你在想什麽呢?得到了什麽呢?”
最後一句話像是一輝之前沒有抓住的靈光,頓時讓他茅塞頓開。
只見他睜大眼睛,有些語無倫次道:“我有想到!想要一直站在球場上!和隊友們一起!就是很強烈的想要!媽媽你知道的!”
眼中的笑意加深,青根茜繼續引導道:“那既然你想要和隊友一起,那麽,他們的目标你知道嗎?”
聞言,一輝突然變得沉默,半晌後低聲回答道:“阿侑我知道,他要進職業隊。”
“所以,你是怎麽想的呢?”
他是怎麽想的?
當時覺得阿侑非常帥氣,這無關外在。
而是說出夢想的他。
靈魂都在閃閃發光。
讓他的心髒跳個不停。
“很帥氣,我很喜歡。”
摸了摸他有些發燙的額頭,眼底閃過一絲擔憂的青根茜面上不顯,“嗯,所以小輝喜歡隊友,喜歡賽場,那麽我們把這個喜歡延展一下,不就是目标了嗎?”
雖然青根茜這般的發言跟哄小孩沒有差別,但一輝還真的吃這套。
簡單明了,又把主動權給他。
給了他一個未來明确的方向。
這一時刻,感覺之前在比賽中不理解的東西就像打開瓶蓋的水,瞬間傾斜而出的一輝眼中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大腦不由自主地開始播放起白天比賽的種種。
那般的熱血、那般的令他感到暢快。
一切的一切,都在刺激着他的五感。
靈魂在叫嚣着。
【還不夠還不夠!他想要很多!想要面對着更強更棒的對手!繼續繼續站在這裏!】
這是他掩藏很久的渴求。
也是黑須老師想要他想起的野望。
他喜歡排球,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他喜歡隊友,喜歡和他們一起在球場。
攔網、他喜歡,因為可以讓他在一瞬間感受到了靈魂傳遞過來的雀躍。
扣球、他喜歡,因為得分的喜悅會讓他興奮不已。
觀衆們的歡呼,他喜歡,因為這會讓他情緒高漲。
隊友們的鼓舞,他喜歡,因為這會讓他感到踏實。
哪怕是一個擊掌、一聲叫好,都會讓他興奮。
只要站在球場上,他的靈魂就在顫抖着,心髒砰砰直跳。
因為他喜歡啊!
一切的一切,他都非常非常喜歡!
這就夠了啊,這麽多的喜歡,不是最棒的嗎?
一只無形的大手将他內心深處的寶箱徹底打開。
裏面是一顆正在閃閃發光的寶石。
那是多年前他所遺忘的野心和夢想。
頓時覺得靈魂發出顫栗的一輝猛地坐了起來,瞳孔微微收縮着,大腦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想起來了。
他的夢想,他的渴求,他的野望。
果然!成為副攻手是他做過最棒的選擇!
“媽媽你說得對!我很喜歡和隊友一起比賽,享受着比賽的刺激和快樂!我想要一直感受着這個情緒!所以我當時就想,要一直站在賽場上。”
“然後,我又被老師的話問住了!就是說我沒有定性那些,我就很迷茫,但現在我知道了!”
頓了頓,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來,眼中沒有了之前的焦躁和迷茫,只有強烈的自信和堅定。
“我知道我想要什麽了!我想要繼續站在賽場上,站在更大的舞臺上,這是野心和目标!我找到了!”
職業選手這個選項沒有說出來。
因為在一輝看來,站在更大舞臺才是現在的他最為期待的。
他可以朝着這個方向前行!
“稻荷崎我很喜歡!阿侑阿治倫太郎他們!我超級喜歡!所以我想和他們站在一個舞臺,成為對方的後背和依靠!我要和他們一直打球!所以,我不能落後他們!”
“因為他們有自己的目标和野心,我要和他們并肩同行!我要成為所有攻手的噩夢!成為最強的副攻手!”
一輝想。
他不是個長情的人。
但他卻在排球上足夠長情。
他的熱愛沒有消失!
現在他找到它了!
注視着大兒子那從迷茫虛浮的氣質瞬間轉變為凝實自信的青根茜笑得十分溫柔。
“嗯,我相信小輝,有了目标肯定會達成的。”
激動不已的貓貓立刻站了起來,手舞足蹈道:“我有目标啦!我這就去找老師說清楚!”
而當他剛走出兩步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