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16 第 14 章
◎什麽什麽,你叫我什麽◎
14 「什麽什麽,你叫我什麽」
倫敦。
奧德利大院。
聽到有新的兇殺案發生,雷斯垂德立刻帶着我們動身。
車子穿過一條全是漆黑色磚牆圍起來的巷子後,迎面就可以看到一個簡陋髒亂的方形大院。
那裏面住着衣着褴褛,眼神麻木的流浪漢,其中還有一些年歲大概只在七、八歲上下的孩子。
孩子們看到我們和警察一群人擠進案發現場的時候,就像是見到生人的小貓,很快就從原地跑開。見我們離得遠了,他們才又聚了回來,叽叽喳喳地說着話。
我下意識朝着他們的動靜望了過去,可以看到一雙雙明亮清澈的眼瞳也跟着擡起。我便順勢朝着他們揮揮手。他們反應慢了半拍,朝着我的方向也揮了揮手,然後迅速跑走了。
另一邊,雷斯垂德低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他輕車熟路地穿戴起自己的防塵服和手套,解釋了情況。
“在審訊室裏面三個犯罪者都特別對這個存活者羅德很避諱,甚至不惜把罪名攬在自己身上,來轉移警察的注意力。這裏面一定有蹊跷,所以我過來找半年前失物案的報案人羅德。結果,沒有想到,我已經……”
雷斯垂德的話還沒有完全說完,我還等着他說“來得太遲了”,夏洛克突然插話說道:“你是誰?”
雷斯垂德又驚又疑惑,反問道:“什麽?怎麽了嗎?”
“我認識的蘇格蘭場可還沒有這種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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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垂德當場無言,見夏洛克走遠,他問旁邊的我,“蘭尼,你從沒有想過要揍夏洛克一拳嗎?”
我搖頭,“雷斯垂德警官,對福爾摩斯先生,我們要保持平淡冷靜包容的心态……”
雷斯垂德看着我的眼睛,就像是看着一個幹脆放棄求生一樣的人,震驚地說道:“你的包容心也太強……”
我打斷他的話,“不不不,你不知道——”
我必須給他科普。
夏洛克在原著中的标簽是這樣的,「體力過人」,「可怕的空手拳擊鬥士」,「擅長日本式摔跤,能把敵人扔進瀑布裏面」,「用鞭子可擊開一個石膏半身像」,「劍術高手」,「單棍搏擊專家」以及「槍法精準」。
“當你對他憤怒的時候,并且主動發起攻擊,他作為正當防衛,完全可以直接把你打成半身不遂,且無責,無需承擔你的治療費用。而你則因為身體殘疾,卻又不是因公受傷,不得不放棄現在的工作,每年只能領一到兩萬的救濟金生活。家裏人因為貧窮,揭不開鍋,氣你恨你一時争強鬥狠,逞一時之快,完全不顧家庭幸福。孩子在學校鄰裏間擡不起頭,回家不願意叫你一聲爸爸。最後,妻子幹脆帶着孩子離開,而你只能終日酗酒,仿佛全世界都把你抛棄了一樣……”
“…等等,不要說了,這太可怕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非常理解地說道:“你知道福爾摩斯先生很可怕就好了。”
雷斯垂德精神有些萎靡,“不,你說的話更可怕。”
“……”
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夏洛克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過來一下。”
我和雷斯垂德不知道他喊誰,都同時進案發現場。我們只看到高大的偵探讓整個簡陋的屋室顯得逼仄又狹小,尤其是他的身影還擋着昏暗的光,整個屋子充斥着黑色的霧一般。
“一共被刺了15刀,頸部2刀,胸口5刀,背部8刀,很顯然是從背後襲擊的。”夏洛克陳述道。
我正打算低頭看屍體,就聽到雷斯垂德警官小聲地問我,為什麽這麽判斷?
大概是之前我跟他解釋過我父母也有從事刑偵工作,且在第一次救濟站後院展示過我的法醫知識,又在警局顯露過我刑訊心理知識後,雷斯垂德很果斷地繼續我發問。
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在上課過程中,被自己的同桌拉着問「老師講的題是什麽意思」。
我飛快地解釋道:“這從犯罪心理上來解釋。如果你确定對方的臉是自己要殘害的對象,并且你能正面就把對方殺了,那你就不會特意翻過身再捅他後背。所以兇手的行動過程是,從背後襲擊,确定死者沒有反抗能力後,把死者翻面,進行報複痛擊。刀傷淩亂,不成規則,顯然這是激情殺人。”
“哦,對的。”
我懷疑他一定是被夏洛克那種大氣層的斷案模式攻擊太多次。這導致有些簡單的事情想得太複雜,反而把自己搞得一頭霧水。
我非常能理解。
等夏洛克看過來的時候,我們兩個已經保持着認真傾聽的動作。
“有個好消息可以告訴你,雷斯垂德警官。”夏洛克嘴角輕揚,“我們已經抓住了兇手。”
雷斯垂德警官驚訝道:“兇手在哪?”
夏洛克也不回應,而是在這個屋子裏面繞了一圈。
雷斯垂德覺得夏洛克不說,又轉頭看我。我眼觀鼻鼻觀心,安撫道:“不要着急。”
夏洛克從正對着屍體的位置,像是變魔術一樣地找到了一個隐藏攝像頭。
我看到那個袖珍物件的時候,忍不住也吓了一跳。
這裏居然有攝像頭?!
我後知後覺想起這是21世紀,不是維多利亞時代,我才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了。
雖然我一直都還過着21世紀的生活,感謝神夏世界觀,但我腦袋裏面的福爾摩斯還是那種蒸汽時代剛被電氣時代取代不久的人物。
另一方面的雷斯垂德震驚地朝着夏洛克的方向快走了兩步,“夏洛克,你居然連他家裏面放着監控攝像頭也知道?有這個證據,我們肯定能知道兇手是誰的。”
他太激動了。
如果我想的沒有錯的話,這個監控攝像頭的內容應該是查不出什麽東西的。
“我們去警局吧,雷斯垂德警官。”
夏洛克十分好心情地說道,而後又看了我一眼。
我被看得不明不白,不知道這一眼是什麽意思。而後我想起華生不在,而我現在又是夏洛克的債務人,夏洛克很可能在我未來的日子,很可能都還是ATM的存在。
我很快說道:“福爾摩斯先生,你怎麽辦到的?剛才看到攝像頭的時候,我也吓了一跳。”
這是真話。
夏洛克不顯山不露水,回應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好。”
真的要問我想知道嗎?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也沒有關系。
因為我不是好奇心非常強烈的人。我看刑偵小說的時候,從來沒有因為等不到一個真相大白而心急過,也不會因為被人提前劇透而發過火。
我都可以。
福爾摩斯在外人面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雷斯垂德被他的神秘弄得興奮得坐立不安。他從夏洛克那裏得不到答案,就想要我這邊劇透一些東西。他其實最好奇的是為什麽夏洛克這麽精準地就發現了攝像頭,是從什麽蛛絲馬跡裏面做出演繹推理的。
我不可能把別人辛苦裝飾好的聖誕樹推倒。對方已經只欠在聖誕樹的樹尖上放上一顆「伯利恒之星」了。而那顆星會在最适合的時候,如它本身存在一樣,會照亮別人心中的黑暗。
離開的時候,我見到那群孩子還在看。
上次餓得低血糖犯了,所以我随身都有帶糖果的習慣,于是我順勢把身上的牛奶糖送給他們。幾個孩子在我們走後,又蹦又跳,又像是一群快樂的小雲雀。
※
聽說夏洛克通過在奧德利大院突然出現的兇殺案,順勢破解救濟站爆炸引出來的連環殺人案後,整個蘇格蘭場的警官都過來看熱鬧,當然也有看笑話的人。
我坐在電腦前面幫忙放監控攝像頭的錄像。
雷斯垂德問我,會不會操作電腦?
我回答“沒問題”。
夏洛克站在投影前,則負責講解這個案子的來龍去脈。
1.『救濟站的爆炸是意外事故。』
2.『因為太多“證(shi)物(ti)”沒有被處理完,而這救濟站爆炸确實是意外事故,所以犯罪者會在現場留意動向。』
3.『犯罪者會優先處理可能會破案的人』
于是處于弱勢的人會直接被盯上。警察們順利抓獲三人。
4.『警察要判斷這三人是否主謀。』
就算他們本人承認,也不可能直接這麽簡單粗暴地得出結論。如果真的有存在同謀,那麽他們是出于什麽目的,要維護對方,是為了保護,還是因為恐懼?
夏洛克像是說書先生似的,拿捏着輕重疾緩,說得繪聲繪色。
我真的想把這一段錄下來給網友聽。
我覺得這一個可以當做睡前故事聽。前提是聽不懂他其實是在講犯罪者怎麽殘忍地虐待沒有任何親朋好友可以聯系的受害者,并且在他們死後進行分屍迫害。
我看到好幾個警察一臉想要吐的表情。
其實我只能聽懂關鍵詞,根據語境,我猜出他說的不是砧板上帶血的肉,而是屍體。可具體到細節的話,我也不知道夏洛克到底用着他那大提琴一樣的聲線在說什麽恐怖故事。我甚至走了一會神,再擡起視線的時候,我和捂着嘴巴的雷斯垂德對上了視線。
他用驚恐的表情地看着我。
“……”
我覺得,他一定誤會我了。
外圍人是越來越多。
到第四點結束,也都是警察會做的審訊工作。大量的地毯式追蹤查資料,費上幾個月的時間把所有的受害者名字敲定。
“然而,我想起半年前曾經聽說過一個叫做羅德,初來倫敦的受害者,住進了倫敦貧民區。為了尋找他父親的衣物,他這大半年白天做流浪漢在街口四處探訪,晚上在酒吧打工給自己賺錢維持生計。”
“羅德這個人是很符合救濟站連環殺人案要找的對象,年輕,男性,且獨自在外,和親朋好友聯系比較少,就算失蹤了,也沒有人注意。”
“如果有調查與救濟站相挂鈎的謀殺案件,不少也是在高速公路抛屍的處理,因此可以推斷,羅德也曾是他們的目标對象。”
“現在問題來了。”
為什麽找不到倫敦監控攝像頭下的車子?
為什麽找不到酒吧裏面攝像頭裏的嫌疑人?
為什麽當時出現槍聲,卻沒有辦法查到槍的類型?
為什麽為時半年,羅德請求警局做懸賞單,也沒有人提供半點線索?
“如果你們想說,是因為蘇格蘭場無能的話,那确實是毋庸置疑的。”
夏洛克無視周圍瞬間劍拔弩張的态度,繼續說道:“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兇手本身就是警察。他在利用自己的職權去威脅流氓們協助自己犯案,也在利用自己的職權去抹平那些痕跡。”
雷斯垂德站在我最近的位置,他的臉一下子就變了。
多諾萬警官的聲音率先冒出來,聲音忿忿,“夏洛克,收起你對蘇格蘭場的陰謀論!你不要以為你有多了不起!這裏不歡迎你!!”
一人帶起節奏,其他人也跟着被煽動起來。
我連忙從位置上站起身,還沒有等開口,夏洛克便先動口了。
他對她的言論并無波瀾,說道:“我确實不認為,我站在距離你十米之外,能發現和對面那個法醫在來這裏之前親熱過的事情,有多了不起。”
多諾萬警官确實啞聲了。
對面的法醫青年甚至跟着低下頭,直接就坐實了夏洛克的言論。
周圍警官的表情從憤怒到吃瓜,短暫地飄忽了幾秒。
我趁此機會,先開口道:“請各位警察先聽我一言。”
“如果有人還記得的話,我是這幾天深受警察照顧關懷的一名國際留學生。初來乍到,雷斯垂德警官就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在之後被歹徒盯上,也是各位警察及時有效的救援,我才幸免于難。我和所有的市民一樣對警察是保持着積極且信賴的态度。如果福爾摩斯先生惡意诋毀蘇格蘭場,我定然會第一個提出反駁,相信也會引起深受警察幫助的倫敦市民的抗議與不滿。”
以上都是廢話。
但至少沒有人突然冒出來對我惡人惡語。
因為我站在道德角度上給他們戴了高帽,他們不會突然自毀形象,沖上來對我進行語言或者肢體暴力。
我繼續說道:“請各位先思考一件事情,若是真的想要陰謀論,福爾摩斯先生大可把這些消息傳給新聞媒體,記者對這類話題更感興趣。而福爾摩斯先生也許還可以得到一筆不小的費用。來這裏說,就是因為想要保護蘇格蘭場的名聲,這個案子傳出去會影響市民對警察的信任,也會帶給在座不少的輿論壓力。”
“難道不是嗎?”
雷斯垂德的聲音适時地響了起來,“所以,夏洛克是認為兇手就在警察當中。因為審訊過程中,三個犯罪者對這個人反應過激,所以兇手要先下手為強。在之後播放的監控裏面,會有一張兇手的臉,是嗎?”
“這裏面就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有個警察聲音從人群裏面冒了出來,“如果兇手早就知道羅德的去處,那為什麽一開始不處理掉對方呢?非得這個時候跳出來要殺人滅口,這不是很不合理嗎?難道那三人就不能作假嗎?”
他說完之後,顯然對最後一句發言有點後悔了。
因為最後的那個疑問太基礎了。
我看到夏洛克嘴角泛起冷笑,怕他現在開始大開嘲諷模式,于是替他解釋道:“三人分開進行刑訊,不可能會同時對這個名字産生默契,故意作假,混淆警察試聽。他們之所以能同時反應過激,就是怕警察調查到羅德身上。這就說明,他們都知道羅德的存在。”
“至于為什麽不一開始就處理羅德?是因為「失物案」,羅德對失物非常挂心。如果他在中途死了,很可能會收到警方的注意,所以他才會暫時停止行動。而這段過程中,相信為了冷卻調查,也為了避免被識別,嫌疑人應該在半年前,特意換了自己的外貌打扮。”
這句話落下來後,有十幾個警察突然臉色很奇怪,顯然腦袋裏面在做一些「對號入座」的事,但他們脖子梗着,都沒有轉動去看周圍的人。
我正好站在他們對面,他們的表情變動盡收眼底。
整個裝滿五十多號人的放映廳裏面,此刻全是電腦散熱扇“嗡嗡嗡”轉動的聲音。
“既然你說得那麽信誓旦旦,你就放吧。”
說話的人是喬森。
我記得他。
我認識的警官屈指可數,他是其中之一。
他打破整個放映廳的暗流湧動。
我也很緊張。
要知道,敢于這麽說的人,要麽是正直的正義之光,要麽就是知道那監控絕對拍不到任何東西的當事人。
直覺告訴我,他是後者。
你不敢相信,當時我有多麽毛骨悚然。
就像是知道隔壁鄰居其實是個變态殺人狂,而我和他又住得近在咫尺。
這種後知後覺讓我僵住,沒法動。
夏洛克的聲音又冒起來了。他明顯是在朝着我的方向說的。于是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的話給吸引了,完全忘記了恐懼。
夏洛克說的是一個很詭異的單詞。
要知道,英文單詞通常是多音節單詞,跟漢語單音節字不太一樣。我聽着那個單詞,腦袋裏面自動拆分重組,試圖拼出我熟悉的單詞,又在思考是不是什麽詞組搭配。然而,英語不是我的母語,我單詞量十分有限,我腦袋裏面就是反應不過來那是什麽。
可我又慣于察言觀色,總覺得他像是在叫我。
只是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兩眼茫然地看着他。
最後夏洛克字音清晰地說,蘭尼。
我才立刻反應,并追問道:“你剛才在叫我?”
夏洛克沒有應我那句話,只是跟我雲淡風輕地說:“播放那段監控視頻吧。”
我這個時候才發現,我原來是有好奇心的。
他剛才絕對是在喊我中文名!
我好想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作者有話說】
關于上章的評論,大家不要順着麥考夫的思路走。
何學不是詐騙,他有借有還的,他只是多借了三千英鎊而已。
最多…可能以後有必要的話,還是會再繼續借(遠目
這錢對麥考夫來說大概就是幾個鋼镚那麽多而已。
案子在兩章內結束,然後放漫畫第三人稱的版本。之後就準備開學。
基本這裏有三個視角:①何學的個人第一人稱視角;②夏洛克等同世界的人的視角;③漫畫的「上帝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