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冥幣案(六)
6、冥幣案(六)
“死者顏面青紫,淤血腫脹,面部皮膚及眼結膜有出血點,舌尖稍微伸出,口腔黏膜沒有破損。”
“死者頸前甲狀軟骨其下方有一道被一匝繩索壓出的水平狀‘索溝’……”
“死者左手手腕處有明顯抓握的傷痕,手指甲有紫绀的跡象,指甲內有泥土殘留,右手食指和中指有皮膚組織和血跡。”
解剖室中,唐半夏再次認真地檢查了一遍屍體,又給屍體測完溫,而後對身邊的幾人點點頭:“開始解剖吧,褚子安來主刀,我和孟修明協助配合,景桃桃你還是負責拍照記錄。”
在唐半夏還沒來之前,褚子安的專業能力在第一梯隊,是作為法醫室頂梁柱的存在。
孟修明同樣是市局刑科所的法醫,只不過他大學時候學的臨床醫學,後來又轉做法醫。
因着他是學臨床醫學的,他跟另外幾名法醫同事輪流坐班法醫門診,解決一些傷情鑒定等糾紛問題。
前幾天江城發生了一起多人打架鬥毆事件,孟修明一直在配合着其他同事處理這些人的傷情鑒定。
今天上午他剛忙完那邊兒的事情就被唐半夏叫到解剖室來。
孟修明戴着一副高度數近視鏡,表情肅穆,點點頭:“好。”
準備工作就緒。
褚子安握着解剖刀劃開屍體胸腹部皮膚,輕車熟路地分離了屍體胸部皮膚肌肉層,又和孟修明配合着打開屍體的胸腹腔,切斷軟肋骨。
“胸腹腔內各髒器有少量淤血,位置正常,無損傷。”
他繼續劃開屍體的心髒,暗紅色的血液湧出。
景桃桃拍完照,看着內髒的淤血喃喃自語,“心血呈暗紅色,沒有凝固,這是窒息的征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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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半夏點點頭:“嗯,幾乎能确定是機械性窒息死亡。”
解剖一共進行了兩個小時,孟修明對屍體進行縫合的時候,唐半夏把從屍體指甲裏提取的土、皮膚組織和血液殘留交給景桃桃:“這個你拿去化驗,這可能是破案的關鍵。”
一聽可能是破案關鍵,景桃桃不敢怠慢,“好,我這就去!”
幾人收拾完回到刑科所辦公室,看見游弘翊和閻風正在站在窗邊兒低聲說話。
唐半夏掃了一圈,把手套和白大褂脫下,随口問道:“死者家屬呢?”
“劉薇母親精神狀态不太好,她的父母對她的生活完全不了解,幫不上什麽忙,我就讓人先送他們回家了。”
游弘翊轉過身,雙手環胸靠在窗邊兒:“你們這邊兒有沒有什麽進展,死亡時間能進一步精确嗎?”
“能,我們解剖發現死者胃部沒有食物殘留,推測食物應該已進入十二指腸,這說明死者是在飯後5小時以後死亡的。”
唐半夏解釋着,“再結合屍溫屍斑等元素,大概能推測出死者死亡時間在今天淩晨1點左右。”
“還有一個問題,我們發現死者在遇害之前有過性.行為,不過我們認為與她發生性.行為的應該不是兇手。”
閻風皺着眉頭吐槽:“王霏霏的死亡時間是10月13日淩晨一點左右,劉薇的死亡時間是10月14日淩晨一點左右。這兇手一天殺一個?這作案時間間隔也太短了吧!他這麽着急是有KPI要完成嗎?”
“死者屍體上有好幾處傷痕,下半身還有被拖拽的痕跡,應該是死前劇烈掙紮與兇手發生了打鬥留下的。”
唐半夏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很小的弧度,“還有一個好消息,我們從死者的指甲裏提取到了泥土、皮膚組織和血液殘留,已經送去化驗了。”
唐半夏大多時候表情淡淡的,氣質頗為高冷,像一個冷美人。
她調過來兩天,這是第一次露出笑容。
閻風也是個心直口快的,毫不猶豫地稱贊道:“唐法醫,你不笑的時候就很漂亮了,沒想到這笑起來更漂亮!我算是知道什麽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了!”
游弘翊睨了他一眼,“你這油腔滑調跟誰學的?你一開口,我一年做飯都不用放油了。”
閻風很不服氣,當即把這話堵了回去,“那你敢說唐法醫笑起來不好看嗎?”
游弘翊:“……”
這種問題怎麽回答?也不能昧着良心回答不好看吧?
他只能微微別過頭,右手握拳抵唇輕咳一聲,“好看。”
唐半夏好笑地白了一眼這兩人,“行了,別拿我打趣了。說正事兒啊,痕檢那邊兒出結果了,昨天我們發現的那處淺灘确實是抛屍現場。”
“還有,他們并沒有在死者身上提取到指紋,而那張冥幣也只有死者的指紋,這跟上一起案件一樣。除此之外,兩名死者都穿着紅色高跟鞋,半夜出入夜晚型娛樂場所,以及剛才閻風提到的,兩人連死亡時間都差不多。”
“從作案時間和作案手法來看,我傾向于這兩起案件系同一兇手。”
“等等,我有一個問題。”閻風弱弱地舉手:“收了冥幣必須燒掉這個傳統是在體育場夜店群流傳,王霏霏案中兇手不遺餘力想讓我們看見她錢包中那張冥幣,為的就是把案件往‘神鬼傳說’殺人這個方向靠攏。”
“而劉薇并不是體育場夜店群的收銀員,更不存在在那裏收到冥幣這種事情。這種情況下兇手在她身上也塞冥幣就很奇怪,顯得他前後的行為很有違和感。”
游弘翊冷靜地分析:“你們兩人說的問題我都考慮過,我個人更傾向于兩個案子是一個兇手。”
“市局現在對這個案子非常重視。考慮到這個連環殺手很可能再次作案,所以市局特別要求咱們刑偵支隊和刑科所緊密配合,把這個案子當大案特案來辦。”
他還想再說些什麽,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他低聲說了句抱歉,掏出手機接起電話。
“喂,您好。”
“游警官,我是劉薇的系主任陳曼藝。”
“陳老師,你是有新線索了?”
“對!剛剛我從跟劉薇關系比較好的同學那知道了劉薇現在住處的地址,您那邊兒要是需要的話我發您手機上?”
“好,再次感謝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應該的,應該的!”
游弘翊挂斷電話後,手機馬上收到了一條短信提醒。
他瞥了一眼短信上面的地址,沉聲道:“兇手連着兩天作案,不排除今天會繼續在同一時間作案的可能性。閻風,通知大家,10分鐘後去會議室開會。”
“唐法醫,你們刑科所的法醫和痕檢的人也都來吧。”
“好!”
“收到!”
*
隊裏早就被游隊練得很高效,不到十分鐘人就齊了。
大家将所有信息,尤其是法醫和痕檢這邊兒信息一一彙總,又将從這兩具屍體的共同特征推斷出了兇手殺人時的某些習慣特點總結出來。
游弘翊安排郝正初帶人繼續查死者案發當天的行動軌跡,剩下的警員則根據兇手的這些特點,配合各個轄區民警,2-4人一組,在傍晚分散至江城所有夜晚娛樂場所中蹲守,防止兇手今晚繼續作案。
屍體這邊兒的工作基本都做完了,現在就等着出泥土、皮膚組織和血跡化驗的結果。
唐半夏和景桃桃暫時不忙,正好游弘翊他們人手不夠,兩人幹脆也前去幫忙。
眼下已經下午7點半,衆人快速去食堂用了餐,匆匆忙忙帶人去了各自負責的區域。
游弘翊和唐半夏分到一組,兩人從食堂出來沒急着去他們所負責的酒吧,而是先去了劉薇租住的那間房子。
游弘翊駕駛着自己的私家車從局裏的停車場緩緩駛出,來到了主路上。
畢業分開時還因為某些事情不歡而散的高中同學,在時隔多年突然單獨在一個狹小的空間相處,這事兒放誰身上不尴尬?
反正唐半夏是有些不自在的。
她幹脆低着頭,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手機上,專心致志地看着新聞客戶端剛推送來的社會新聞。
一條新聞還沒看完,旁邊兒開車的男人突然說話了。
“老同學。”
唐半夏被這三個字吓了一跳,手機差點兒沒握住,猛地轉過頭猶疑不定地望着他。
他居然還記得她?那這幾天他在裝什麽呢?
游弘翊見她這表情,笑了一下,“怎麽,你不記得我了?”
前方紅燈,他将車子停下,轉頭靜靜地看着她,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點,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唐半夏詫異過後很快冷靜了下來。
她不答反問:“你記得我?”
“當然記得。”
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确實記得,游弘翊補充了一句:“高中時候我是班長,你是學習委員。你年紀比我們小兩歲,跳了兩級跟我們同班,還次次包攬班級第一,班裏同學既佩服你又喜歡你。”
她年紀小、長的好看、學習好、還經常給同學講題,同學們當然都特別喜歡她,說她是班裏的團寵也不為過。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唐半夏也坦白了,“好吧,其實我也記得你,只是我以為你不記得我了,所以就沒主動提起。”
就是這狗男人一腳踹翻了她跟她高中時期好朋友友誼的小船,害她倆絕交,她怎麽會不記得他?
雖說現在回想起來她也明白,她所謂的“好朋友”其實是帶着目的跟她交朋友的,她們友誼的小船本就脆弱不堪。
可那時候年紀小情商低,心智不成熟,想不明白這些事情,心裏就是過不去那個坎兒。
唐半夏也反思過,自己當初去找游弘翊的麻煩是有遷怒的成分在,其實對方可能也覺得冤吧。
游弘翊含笑解釋:“之前一直都在馬不停蹄地忙案子,也沒什麽好的機會敘舊,我就沒提。”
紅燈變綠燈,他踩下油門,餘光瞥了她一眼,“不過你跟以前變化挺大的。”
“你現在都不怎麽愛說話了,我記得以前你話特別多,班裏最調皮的男同學都沒你能說,老師還因為這個把你的座位調到了講臺旁邊兒單獨放的那張書桌。”
唐半夏:“……”
狗男人,一點兒都不冤。
她面無表情地扭頭看向窗外,“算了,你還是別記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