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冥幣案(五)
5、冥幣案(五)
四十分鐘之後,刑偵支隊衆人分乘三輛警車趕到屍體所在西山公園。
江城市西部是山區,西山公園是江城市區內最靠西邊的位置。
換言之,西山的東側就隸屬于江城市城西區管轄,屬于江城市區。而西山的西側就隸屬于江城新區管轄,屬于江城市郊區。
由于西山位置的特殊性,長久以來西山一直屬于三不管地帶。
尤其是西山的山上,附近幾乎沒什麽監控。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簡直成了江城犯罪者的天堂。
近年來江城市公安系統在江城市市局的領導下,多次對西山犯罪分子予以打擊。
雖說公安系統狠狠地重創不法犯罪分子,但這裏的犯罪活動還是時有發生。
案發現場所在的西山公園就正好在西山的東側,考慮到西山的歷史情況,西山公園幾乎都沒什麽人來玩。
游弘翊他們趕到案發地點的時候,刑科所的同事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離開了,只剩下唐半夏順手用這具屍體對景桃桃進行現場教學。
游弘翊穿戴好勘察裝備,闊步走過去,“唐法醫,現在具體是什麽情況?”
唐半夏撐着膝蓋站起來,垂着眸盯着屍體說道:“屍體上身穿黑色西裝下身穿黑色西褲,腳上穿紅色高跟鞋。死者生前衣物穿着完好,也沒有遭遇性侵。”
“屍體面部有紫绀跡象,眼睑有出血點,這是窒息的征象。屍體頸部勒溝較深,表皮剝脫嚴重,邊緣不整齊,初步懷疑死者死于機械性窒息。”
“死亡時間能看出來嗎?”
“從屍僵、屍斑和角膜混濁情況來看,死者死亡時間應該是在6-10小時之內。如果想要更精确的死亡時間,得等屍體解剖過後。”
游弘翊點點頭,“我明白了,辛苦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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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簡單查看了一下屍體,之後揮手讓同事把屍體運回局裏去了。
安排完屍體,梁丘苑走過來彙報道:“游隊,我剛看了一下,這裏方圓200米之內都沒看到打鬥的痕跡……”
游弘翊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看來這裏也只是抛屍現場。對了,報案人在哪?”
死者脖頸處有明顯勒痕,身上還有多處抵抗傷。
也就是說兇手勒死死者時死者是垂死掙紮拼死抵抗的,而周圍并沒有打鬥抵抗的痕跡,因此他們判定這裏肯定不是第一案發現場,而是抛屍現場。
梁丘苑朝着不遠處站在民警身邊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在那裏!”
游弘翊道了聲謝,大步流星走了過去,“你就是報案人?”
“對。”保安可能是被屍體吓到了,這會兒臉色有些蒼白。
游弘翊又問:“你是怎麽發現死者的?”
“我是西山公園的保安,現在深秋了樹葉掉的特別快天氣也幹,我怕哪天突然失火,就每天都到樹葉掉的比較多的區域轉轉,有時候也去整理一下。今天到了山腳下時,我發現有人把落葉全都堆在一起了足有半米高。”
保安心有餘悸地朝着屍體方向看了一眼,惶恐不安地繼續說道:“但是我轉念一想,今天環衛沒上班啊?我就覺得不對,幹脆把落葉全都掃開一看,結果可倒好,裏面……裏面居然是個死人!”
“你發現死者是什麽時間?”
“大約一個半小時之前吧,我發現她就馬上報警了!”
“也就是早上九點左右?”
“嗯……差不多吧。”
“公園大門口有監控嗎?”
“沒有,這是免費公園,公園裏又沒啥值錢的東西,犯不着裝監控……”
游弘翊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道:“今天一直都是你上班?”
保安老老實實地說:“對!西山公園這地方沒什麽游客來。所以這邊工作也輕松,我們一共四個保安,每兩個人一組,每組一星期不分早晚班。”
“你們住在這兒?那你的同伴呢?”
“對,我們晚上就住在門房裏。和我一起的同伴昨天老媽生病了,他回去陪床了,所以今天只有我一個人。”
“那昨天晚上你有發現什麽不對的嗎?或者是看到什麽可疑的人員?”
保安凝着眉仔細回憶了一下,最終還是忐忑地搖搖頭,“好像沒什麽不對的地方,也沒看見什麽可疑人員……”
游弘翊沒再繼續問下去,“非常感謝你配合我們警方的調查,請你保持手機暢通,之後如果你發現了什麽或是想起了什麽,請第一時間與我們警方聯系。”
與保安結束談話,游弘翊回到案發現場,看見幾個人正蹲在地上擺弄手機。
“你們蹲地上幹嘛呢?”
梁丘苑頭也不擡:“我們找到了死者的手機,想看看有什麽重要信息。”
找到了死者的手機?
游弘翊有些詫異,眉梢輕挑,“哪兒找的?”
閻風朝着身後一指,“就在這個樹葉堆裏,這手機殼還是黃色的,要不是我眼尖還真不好發現!”
游弘翊走走他們身邊,也跟着一起蹲了下來,“手機裏有什麽發現?”
三人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死者叫劉薇今年21歲,是江城大學藝術學院舞蹈系的學生。”
“這小姑娘不住校,自己在校外租房子,而且好像經常泡吧。”
“小姑娘應該挺愛美的,剛才看了一下她的購物車,買的全都是高檔化妝品和大牌衣服。”
“她微信裏有一個名字叫‘藝校經紀人’的,昨天晚上8點左右聯系過她。晚上10點的時候這個微信號給她轉了1000塊錢。之後的晚上12點左右的時候,死者又通過了一個新的微信好友驗證,名字叫‘常勝将軍’,随後這個微信號又給死者轉了6000塊錢。”
閻風說完,偏過頭,欲言又止:“游隊,你說這小姑娘該不會是……”
他話只說了一半,但在場的幾人都明白他沒說出口的後半句是什麽意思。
“先去找證據,沒有确鑿證據之前不要亂說話,敗了小姑娘的名聲。”游弘翊在心中思量了一番,安排道:“梁丘,小閻你們倆馬上去查一下這個叫‘藝校經紀人’的,我和郝隊去一趟死者劉薇的學校。”
游弘翊一般喜歡喊對方的姓氏,梁丘苑剛來的時候他總是習慣性叫她“小梁”。
後來在她不斷強調“我姓‘梁丘’不姓‘梁’”之下,大夥兒幹脆每次直接叫她的姓——“梁丘”。
半小時後,游弘翊和郝正初來到了江城大學。
保安見游弘翊他們穿着警服,慌忙向上通知。
學校應該是在之前就收到了劉薇遇害的消息,得知警察來了,藝術學院的院長第一時間出來接待了他們。
到了院長的辦公室,院長殷切地給兩人端茶倒水,又簡單講了一下他了解到的情況。
“我這一接到電話,就立刻通知了劉薇的家長。劉薇家在江城邊兒上的農村,他的父母已經買了最近的一班大巴車,最晚中午就能到江城了。”
郝正初看出院長的緊張——不過畢竟是自己學校學生出了這種事情,緊張也正常。
況且游弘翊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氣場兩米八,壓迫感MAX。
他感覺院長每看游隊一眼,額頭上的冷汗就得多幾滴。
客觀來說,游隊這張臉帥是真的帥,平時他臉上沒有表情的時候也是真的吓人,對犯罪嫌疑人也非常有威懾力。
但他也就是表面上看起來吓人點兒,相處多了就知道他脾氣性格其實都挺好,隊裏同事都不怎麽怕他,私下裏還經常跟他互相開玩笑。
亂七八糟的思緒從郝正初腦海中一閃而過。
等院長說完情況,他這才開口:“劉薇在學校表現怎麽樣?和同學老師的關系如何?”
院長剛要說話,就聽見有人敲門。
他低聲說了聲“抱歉”,急忙上前去開門,門口站着一位身材姣好,氣質優雅的中年女人。
院長把人請進辦公室,介紹道:“這位是我們舞蹈系的系主任陳曼藝,她對劉薇的個人情況更了解一下,我是特意把她叫來配合你們警方工作的。”
郝正初點頭表示感謝,又把剛才對院長提出的問題跟陳曼藝說了一遍。
陳曼藝在他們對面坐下,溫聲回答:“劉薇的專業能力非常強,幾次舞蹈演出她都是領舞或是獨舞的A角,不過這孩子并不是很合群。”
“對了,劉薇家一直比較困難,除了完成學業之外她還一直在校外打工。”
郝正初把這些信息一一記下,擡起頭繼續問:“劉薇最近有什麽反常舉動嗎?”
陳曼藝稍微回憶了一下,“說到這個,最近一個月劉薇确實有些反常。”
她頓了一下,欲言又止,“以前劉薇在食堂吃飯都會點最便宜的套餐,但是她最近花錢卻大手大腳的。舞鞋買最貴的,手機用最好的,我發現她化妝品和手提包現在也用的都是奢侈品大牌……而且我還聽同學說她最近還在校外租了房子。”
院長在一旁使勁給她使眼色,奈何眼睛都快眨出淚花了對方一丁點都沒接收到。
沒法兒,他只能立即上前解釋:“警察同志,這劉薇已經大三了,而且已經年滿20周歲,我們校方一般就不會再幹涉她們的住宿和私人問題了。”
“當然了,她的個人的這些行為學校也是不鼓勵的!”
游弘翊沒再糾纏這個問題,沉聲問道:“你知道她房子租在哪裏了嗎?”
陳曼藝搖搖頭,“我不太清楚……她房子可能是最近才租的,學校裏的資料并沒有更新,地址留的還是她父母家。”
“不過我覺得她好朋友應該知道,只是那女孩兒因為父親生病請假回老家了,她老家那邊兒比較偏,信號不太好,我來之前給她打電話沒打通。”
游弘翊平靜地說:“我明白了。”
随後他又問了幾個問題,見從校方得不到任何新的有效信息,他們起身道謝離開校長辦公室,又在陳曼藝的帶領下去見了見劉薇的一些同班同學。
劉薇可能是因為家境不太好而有些自卑,平時獨來獨往沒什麽朋友,跟同學關系都很淡,唯一的一位好朋友還不在校內。
游弘翊和郝正初打聽了一圈兒,幾乎沒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只能先回隊裏。
走之前郝正初還不忘囑咐陳曼藝,等聯系到劉薇那位朋友,從她那裏要來劉薇的地址,一定要及時通知警方。
*
下午一點,游弘翊和郝正初剛回到隊裏,就見闵陽羽跑來彙報,“游隊,師父,梁丘姐和閻哥把李悅蓉帶回來了,他們正在審她。”
這個名字有些陌生,游弘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李悅蓉是誰?”
闵陽羽:“就是那個藝校經紀人,名叫李悅蓉,他倆從城西區派出所給她接來的。”
游弘翊恍然大悟,“是不是跟今天的清風行動有關系?”
他随手把外套脫下來搭椅背上,朝他擺擺手,“你先去監控室盯着,我跟你師父馬上就來。”
闵陽羽點點頭,“好!”
兩人把從校方那裏得到的資料放下,又去了個洗手間,這才往審訊室走去。
郝正初滿腦子疑問:“這清風行動是什麽?我怎麽不知道啊?”
游弘翊彎腰從地上的紙箱子中拿出一瓶罐裝咖啡,單手拉開拉環,一邊回答道:“最近咱們市發生多起命案,全都跟酒吧夜店有關聯,省公安廳研究決定由咱們市局統一部署,全市各級公安機關協同配合,對夜店酒吧以及隐藏的各種私人會所中存在的違法亂紀的行為予以嚴厲打擊。”
“不是,這麽大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這是昨天上午的事情,我們當時剛接到一起命案,我就随便派了兩個人過去,沒讓你們參與。”
說話間,兩人也走到了監控室門口。
游弘翊推開門走進去坐下,單片玻璃的另一邊兒還在進行常規問話。
他把手中的咖啡一口氣喝完,将空的易拉罐扔進垃圾桶,順口問道:“李悅蓉幾點被抓的?因為什麽?”
“她是今天淩晨三點被抓獲,因為……”闵陽羽耳尖泛紅,有些難以啓齒,“賣..淫……”
郝正初:“……好家夥,難怪劉薇手機一會兒1000一會兒6000呢。”
單片玻璃那頭,梁丘苑正在拿出劉薇的照片給李悅蓉看,“這個人你認識嗎?”
監控室的幾人見狀沒再說話,專心的盯着玻璃的那一邊兒。
李悅蓉瞥了一眼照片,點點頭,“小劉嘛,當然認識了,她跟我時間不長,上個月才開始跟我。不過小姑娘不錯,人挺聽話,而且,嗯……不挑客人。”
“那你能給我解釋一下你們在微信的轉賬記錄都是什麽意思嗎?”
“很簡單,她跳一支舞,我給她1000塊錢。”
“什麽舞這麽貴?”
“當然不是單純的跳舞了。”
李悅蓉從事這種行業這麽多年,算是一個老油條了。
她心裏明白的很,既然警方把她抓住了,手上肯定掌握了不少證據。
與其負隅頑抗,不如配合警方老實交代,還能争取寬大處理。
她調整了一下坐姿,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詳細的解釋道:“咱們江城市有兩大高端會所,一個叫‘伊甸園’一個叫‘天國王朝’,這兩家會所裏面的小姑娘都必須是名牌藝術院校的藝術生。”
“‘伊甸園’和‘天國王朝’一般要求藝校的女孩每天九點之前到崗,而會所的客人會從在十點時入場。等客人齊了,這些女孩子就會在會所內的舞臺上跳舞,跳完會所會給每個女孩1000元報酬,再按人頭每個人頭給我500元介紹費。”
“事實上,這些女孩在上面跳舞,是供臺下這些客人挑選的。如果有哪位客人看中了,會所就會直接從客人的貴賓卡中扣除4000元作為介紹費。”
閻風聞言脫口問出:“4000元?搶錢呢?這會所的錢太好掙了吧!”
“4000元算什麽?對于這些尋找刺激的老色鬼來說4000元都不叫錢。”李悅蓉莞爾一笑,幽幽地說:“這兩家可都是會員制,這個舞蹈演出還不是什麽人都能看的,必須是這兩家會所的VIP會員。要知道……這兩家的VIP會員卡最少要60萬元一張。”
“劉薇在哪家會所跳舞?還有,你認不認識一個微信名字叫‘常勝将軍’的人?”
“她在‘天國王朝’跳舞。至于‘常勝将軍’是誰我不知道了。”
……
看到這裏,監控室的游弘翊立即起身,“準備一下,今晚去摸一摸天國王朝的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