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冥幣案(八)

8、冥幣案(八)

淩晨12點半,游弘翊把剛抓來的漁夫帽男押回了市局,又另外派了兩名警員繼續去長島冰茶酒吧盯着。

唐半夏帶着冥幣直接回到了刑科所,準備分析提取冥幣上的指紋。

回到隊裏,游弘翊安排了兩位女刑警給紅色高跟鞋女孩兒做筆錄,又叫上值班的男同事跟他一起審漁夫帽。

漁夫帽男這會兒也知道害怕了,蔫頭耷腦地坐着,警察問什麽他答什麽。

“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趙平,今年19了。”

“現在上學還是參加工作了?”

“我初中上完之後念了個中專技校,學的是廚師。之前在體育場南邊一個川菜館給人家幫廚,但是餐館的工作實在是太苦了,我就不幹了……”

“那就是說現在是待業?”

“也不是,我現在是魔術師,不過我還正在學……”

“魔術師?”游弘翊聯想到江城體育場夜店收冥幣的事情,立即想通了這一切。

他冷笑一聲,“你一個待業魔術師學徒,學了點兒本事,立刻就跑去裝神弄鬼騙酒喝?”

“最近江城出現了兩起命案,死者都是穿了紅色高跟鞋的女性,你剛才也對一位穿紅色高跟鞋的女性意圖不軌。你要是不說清楚,我就有理由懷疑你與之前的兩起命案有關!”

趙平的心理素質着實不怎麽樣,聽他這麽說吓得夠嗆,趕忙為自己辯解:

“不是不是,警官,我就是混口酒喝,殺人案可和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啊!”

Advertisement

“沒有?那你剛才對人家小姑娘想做什麽?”

“我,我就是見色起意……”

趙平現在也是悔不當初,自己剛起了這個歪心思,就被警察抓了個現行。

還有比他更倒黴的嗎?

他耷拉着腦袋,根本不敢直視游弘翊,小聲解釋:“我這不是聽說江城出了一殺人犯,專門對紅色高跟鞋女孩兒下手。我就想……就想渾水摸魚……反正警察也會覺得是那個殺人犯幹的……”

聽見他這話,游弘翊身旁的同事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板着臉厲聲道:“還想嫁禍給別人?你當警察都是吃幹飯的?”

“說說吧,冥幣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趙平頭壓的更低了,心虛的撓撓鼻子,支支吾吾地說:“這個事兒吧,他說來話長……”

同事忍無可忍,猛地一拍桌子:“別給我賣關子了,老實交代!”

趙平被吓得一哆嗦,只得老老實實交代:“這事兒吧……還要從我師父說起。”

“20年前的一天,我師父去酒吧時突發奇想,準備用現金換冥幣。說白了就是在收銀員收錢時給他們的是現金,而在他接錢的時候把錢換成冥幣。”

“到時候要是被人發現了他把錢還給人家,再找找理由說什麽自己是魔術師,玩兒這一手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手法,再問問對方需不需要魔術師表演,沒準兒還能找份兒工作。萬一沒被發現那就更好了,他以後泡吧喝酒也能省不少錢。”

他說得有些口幹舌燥,舔了下嘴唇,擡起頭怯懦地問:“能、能給我一杯水嗎?”

游弘翊起身接了杯水遞給他。

一杯水下肚,趙平緊張的情緒稍稍緩解了一些,他繼續交代:“我師父說他當時其實也挺害怕的,但是沒想到很順利的成功了,這可能也得益于酒吧的燈光都比較昏暗吧。而且收他冥幣的老板當天淩晨還出車禍去世了,還讓冥幣這件事兒就成了一個都市傳說。”

“我師父覺得這也挺好,他以後就能用這一手混跡在江體附近的夜店免費喝酒。後來他只把這件事兒告訴了我們師兄弟幾個人,而且要求我們一定不能将這個事情外洩,這甚至成了我們的門規。”

估計整個體育場夜店群也沒有想到,一位貪圖利益魔術師為了喝酒不花錢無意間做的事情,竟成了一個鬼故事都市傳說。

游弘翊在心底短暫地感慨了一下,緊接着問道:“你們是怎麽用現金換冥幣的?”

趙平解釋道:“通常我們都會消費的有零頭,這樣我們把百元鈔票換成冥幣夾在中間。如果看到有驗鈔機的點,我們還會用一些特質的道具,比如我上衣扣帶的魔術透明線。這根線很細但是韌性很好,我們會把錢拴上這種線作為保險,我們可以等收銀員把錢收了再從縫隙裏把錢拉出來。”

“不會被發現?”

“我們都練出來了,魔術師就是吃手快這碗飯的。”

“那你師父是誰?”

“我師父叫張志……”

另一位負責記錄的同事驀地擡起頭,驚訝地問:“就是號稱江城第一鬼手的張志?”

游弘翊:“你認識他?”

“聽說過。他算是江城比較有名的魔術師,現在天天在抖音表演魔術,我經常刷到他。”同事回憶了一下,不确定地說:“好像有個大幾百萬的粉絲吧。”

趙平語氣帶着一絲驕傲:“我師父他有800多萬粉絲!”

“800多萬粉絲的小網紅利用冥幣騙酒喝?”

“那我師父他不是20年前落魄嘛……”

游弘翊懶得搭理他,示意同事把預審記錄打印出來遞給他:“在這上面簽個字,把家庭住址,身份證號,直系親屬聯系電話都寫好,然後等候處理吧。”

他從房間出來,負責給紅色高跟鞋女孩兒做筆錄的其中一位女刑警正在門口等着他。

“游隊,剛才那位女士叫彭甜,就是一個普通白領。筆錄都做好了,剛剛市局派了車給女孩送回家了。”

游弘翊點點頭,“行,今天又加班到這麽晚,辛苦你們了。”

“這有什麽的,幹我們這行的加班不是家常便飯嘛。”女同事笑着擺擺手,“對了,人家女孩要求我們一定要感謝你和唐法醫,說等回去做一面錦旗給咱們局裏送過來。”

正聊着,梁丘苑和閻風帶着一個男人回來了。

“游隊,我們把‘常勝将軍’帶回來了!”

游弘翊大手一揮,“走吧,進去好好聊聊。”

閻風把常勝将軍铐在椅子上,對方一點兒也不杵他們,鎮定地說:“我的律師來之前,我是不會說一個字的。”

閻風沒當回事兒,照常問道:“叫什麽名字,哪裏人,在哪工作?”

常勝将軍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我說了,我律師來之前我是不會回答你們任何問題的。”

“你不說是吧,那我替你說。”梁丘苑也不惱,慢悠悠地說:“你叫常志軍,今年45歲,是江宏地産的老板。”

常志軍靠着椅背,一聲不吭,偏着頭也不看他們。

游弘翊見多了他這種有錢又高傲的人,也懶得跟他繞彎子,直言道:“你知道你犯了什麽事兒麽?”

“我能犯什麽事兒?我不就是在酒吧玩累了,找個相熟的妹子一起去吃個夜宵?”

常志軍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毫不客氣地說:“怎麽,我們普通公民吃個夜宵也犯法?”

“吃夜宵?”

游弘翊拿出一張由聊天記錄截屏打印出來的圖片拍到常志軍面前,“這個女孩你認識吧?就在一天前你還給她轉了6000塊錢。”

常志軍瞥了一眼,淡淡地說,“認識,昨天就是這個小妹妹陪我吃的燒烤。我一高興就給了她6000塊錢,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游弘翊雙臂環胸,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說:“陪你吃燒烤的這位小妹妹死了,法醫判定就在你給她轉款不到一小時後就被人勒死了,我們警方現在懷疑你在此案件中有重大嫌疑。”

“你現在是一起惡性殺人案件的嫌疑人,這裏面的利害關系你不用問律師你也能清楚,說與不說你自己看着辦吧。”

話落,常志軍臉色驟變。

他本以為劉薇或者別的女孩兒人先被抓了,給他供了出來,亦或者是別的什麽情況。

但他打死也想不到劉薇居然死了,照着這警察的意思,他很可能是劉薇死前最後一個見到的人。

常志軍腸子都悔青了。

這他媽叫個什麽事兒?出去放松一下居然還惹上了一起命案?早知道昨天就他媽點別的漂亮妹子了!

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思來想去,只能實話實說。

“警官,實話說昨兒我确實和劉薇去開房了,而且事後我給了她6000塊錢。原本我是要送她回家的,但是我喝了酒,當時又叫不到代駕。于是我就又多給了她500塊錢讓她自己打車,之後就睡過去了。”

“我跟劉薇就是成年人的游戲,你情我願的,你懂吧?她的死跟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你們昨天入住的是哪家酒店?”

“就在‘天國王朝’邊上的‘煙江帝景大酒店’。警官你們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殺人!而且我也沒有殺她的動機啊!”

“現在不拽了?會好好說話了?”閻風輕哼一聲,“來這的都會跟我們強調自己沒犯法也沒殺人,你也不是第一個了。不過你放心,我們公安機關不會錯抓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游弘翊拿過打印好的記錄放在他面前,“你說的問題我們會調查的,如果這個案子确認與你無關,就可以讓律師給你辦保釋了。”

“沒問題的話就在這上面簽個字。”

……

從審訊室出來,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

游弘翊看了一眼腕表,安排道:“小閻,你明天一早去‘煙江帝景大酒店’查一下常志軍的入住記錄,另外再調取一下監控,看看這姓常的有沒有撒謊。”

“梁丘你明天一早聯系一下交警隊,讓他們仔細查一下從前天開始淩晨0點到2點這個時段,出現在體育場夜店區和‘煙江帝景大酒店’附近區域的黑車,信息越詳細越好。如果常志軍說的是實話,劉薇的手機裏又沒有打車記錄,那最後可能的就是黑車司機了。”

閻風和梁丘苑齊齊敬禮:“是!”

“行了,都淩晨三點半了,你們離得近的趕緊回家休息,離家遠的就在值班室湊合一晚上吧。”

“好!”

安排完工作,游弘翊回自己辦公室拉開沙發床倒頭就睡。

游弘翊這一覺也沒睡得多安穩,不到8點就醒了。

他收拾完沙發床,把它重新複原成沙發,接着又去洗漱。

洗漱完畢,這才坐在辦公桌前開始整理這兩起案子所有資料,想從中看看還有沒有遺漏的線索。

8點半,辦公室門被敲響。

“叩叩叩——”

“進。”

唐半夏推門進來,“聽閻風說你們昨天加班到3點,這麽早又起來工作,你們也真是夠辛苦的。”

“嗯,昨天連夜把長島冰茶那小子和‘常勝将軍’審完了。”

游弘翊伸了個懶腰,擡頭看見她的表情,笑着問道:“你這是有什麽好消息?”

“也不算好消息吧,就是有了些進展,劉薇手指裏泥土的成分分析出來了,另外一只手上的皮膚組織的DNA也出來了。”

唐半夏走過去把手裏的文件夾遞給他,“關于DNA方面,小褚他們昨天比對了一夜也沒有匹配到。但是可以把劉薇身邊人都排除了,包括常志軍。”

國內人口十幾億,比起來dna數據庫裏的數據杯水車薪,裏面的數據幾乎都來自被公檢法系統打擊處理過的那些有犯罪前科的人員。

換句話說,除非殺害王霏霏和劉薇的兇手以前曾被抓過且做過相關檢測,數據庫裏會存檔留有記錄能進行比對,不然光靠着dna是無法找出兇手到底是誰。

唐半夏繼續說道:“除此之外,劉薇指甲裏的泥土成分也确定了不屬于西山公園。她指甲裏泥土的成分中居然含有大量的人類排洩物的成分。”

游弘翊可能是昨天沒休息好,腦子一時間沒轉過來,聞言脫口而出:“難道說第一案發現場是公共衛生間?”

唐半夏:“……含量倒也沒有那麽高。”

正說着,梁丘苑站在門口敲了敲半敞着的門,“游隊,唐醫生。”

“進來吧。”游弘翊看着她懷裏的資料,問道:“有線索了?”

梁丘苑抽出文件夾裏的資料放在游弘翊的辦公桌上。

“交警那邊利用天眼系統分析出了從前天至今天淩晨,符合你說的條件的黑車一共有109輛。我覺得太多了,後來又精細了一下,統計了前天去過體育場而昨天去過‘煙江帝景大酒店’的黑車,這次統計出來了36輛,這是他們的基本信息。”

游弘翊拿起這份列表仔細看着,一邊問道:“能确定這些車牌都是真的嗎?有沒有套/牌/車?”

梁丘苑愣了一下,搖搖頭,“我沒想到這個方向,暫時還無法确認。”

“我明白了。”游弘翊大致看完了資料,交代道:“梁丘,你去查一下最近各地的協查通告,着重留意一下女子失蹤案件和車輛盜竊案件。還有,你讓市交警隊查一下最近一兩個月有沒有被套/牌/車主申請執行複核的。”

現在的套/牌/車很狡猾也很難查,他們一般會選擇和原車同樣工廠、車型、顏色的車/套/牌,甚至可能連發動機號、大車架號都能造假成一樣的,使得兩輛車的檔案幾乎一模一樣。

假如你發現你莫名其妙的違章,懷疑自己駕駛的汽車被套/牌/了,你需要收集證據後去交管部門進行核實。

如果确認不是自己違章,而是被套/牌,該車主就得去找交警申請執行複核,同時還需要申請一個臨時號牌。原車主在啓用臨時號牌這段時間,如果原號牌還在行駛,那就證明車輛是被套/牌了,交警就會采取相應的行動。

梁丘苑點點頭,“好,閻風還在交警隊,一會兒我給他打個電話。”

游弘翊放下手中的資料,又問道:“‘煙江帝景大酒店’的監控查的怎麽樣?”

“我正要跟你說這個。”梁丘苑彙報道:“常志軍沒說謊,閻風去查了酒店的監控,他們兩人是晚上10點45分來到酒店,酒店走廊監控清晰地拍到了他們兩人進房間、以及劉薇從房間出來的影像。劉薇是淩晨12點40分離開的房間,而常志軍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走。”

“郝隊昨天不是去查劉薇的行動軌跡了嗎,酒店外的監控顯示劉薇出來後站在馬路邊低頭操作手機,應該是想打車。不過沒過兩分鐘,她突然朝着監控死角的方向看去,接着就朝着那邊兒走過去。”

唐半夏立即反應過來,“監控死角有一輛黑車?難道是黑車司機站在監控死角喊她過去?難怪你們突然開始查黑車和套/牌/車!”

“我也是這麽認為。”梁丘苑看了一眼游弘翊,語氣中帶着敬佩,“游隊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昨天晚上就安排我們查那兩天淩晨1點左右去過體育場夜店和‘煙江帝景大酒店’的黑車!”

“哦對了,這是閻風發來的視頻,游隊你看看。”

她拿出手機操作了一番,把手機遞給游弘翊。

視頻正是劉薇從酒店出來一直到監控死角那段影像,跟她所敘述的相差無幾。

游弘翊看完後把手機還給她,“王霏霏遇害那天的情況查到了嗎?”

梁丘苑:“也查到了。王霏霏比較簡單,她下了班從酒吧出來步行往她租的那個房子走,監控斷斷續續能查到離她家不遠的一條街,再往她家那邊兒走就沒監控覆蓋了,我們懷疑她應該就是在家附近那一片的監控盲區遇害的。”

“我知道了。”游弘翊衡量片刻,說道:“你先去查協查通告和套/牌/車,等郝隊和閻風回來後我們開個會!”

“是!”梁丘苑轉身剛想走,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回頭問道:“游隊,那常志軍的嫌疑是不是可以解除了?”

“嗯,通知他的律師吧,交了罰款再關兩天就可以保釋了。”

“好,我這就去!”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