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12、冥幣案(終)
12、冥幣案(終)
長發女孩兒語出驚人, 會議室衆人皆為一驚。
游弘翊立即起身暫停會議,示意梁丘苑和閻風帶着長發女孩兒去侯問室做筆錄。
進去後梁丘苑給女孩兒倒了一杯水,柔聲問:“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兒輕道一聲“謝謝”, 捧着紙杯小聲回答:“我叫簡嘉佳。”
梁丘苑看出簡嘉佳受驚後到現在沒緩過來, 精神緊繃着,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邏輯也有些混亂。
她沒上來就去問當時的情況, 而是問了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之後任由閻風這個話痨帶着簡嘉佳扯東扯西, 在閑聊中精神慢慢放松。
一玻璃之隔的監控室, 景桃桃正在同游弘翊他們解釋當時的情況。
“我跟同事孟修明去醫院給綁架案的女孩兒做傷情鑒定去了,我從急診病房出來遇到了簡嘉佳, 她看我穿着警服,立刻跑過來哭着說她遇到變态了, 還說那人昨晚差點兒殺了她。”
“她當時精神狀态不太好,跟我說的時候邏輯也挺混亂的,我問不出個所以然, 幹脆把她帶回來交給你們。”
郝正初笑眯眯地點點頭, “你做的沒錯!”
景桃桃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哎對了,你們看見唐老師了嗎?早上我到刑科所時碰見她了,她手機也沒拿, 說去給你們送個文件就回來, 可之後我們就一直沒看見她。”
“她在我辦公室。”游弘翊雙手插着兜站在單面玻璃面前,看着對面侯問室的幾人, 淡聲同景桃桃解釋:“她熬了一晚上沒睡, 給我來送文件時沒聊幾句就睡着了, 現在應該還在我辦公室沒醒。”
景桃桃發自內心的佩服唐半夏,“唐老師這也太辛苦了,她昨天打發我們回去睡覺,沒想到她自己去DNA實驗室幫忙去了。”
侯問室中,在十幾分鐘有目的的閑聊之後,簡嘉佳的情緒緩和了不少,捧着紙杯的手也不怎麽發抖了。
梁丘苑感覺差不多了,這才輕聲道:“嘉佳,你能跟我說說具體情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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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嘉佳垂下頭,視線落在手中的紙杯,十指收緊,小聲地說起當時的情況。
“我今天淩晨大概一點左右從天使酒吧出來……原本我想叫個出租車回家的,結果就是叫不到車。這時候遠處過來有一輛灰色汽車的師傅問我是不是要打車。”
“他說正好順路打算送完我這一單就回家,收費還比一般黑車便宜,所以我就上了他的車。但是上車之後我就發現不對了,因為我坐在車上沒一會兒就感覺昏昏欲睡。”
閻風問:“有沒有可能是你酒喝多了?”
“我沒有喝酒。”簡嘉佳咬着下唇,輕輕搖搖頭,“我去酒吧就是看我男神唱歌的,他在天使酒吧做駐唱。”
見簡嘉佳杯中的水喝完了,梁丘苑從她手裏拿過紙杯,又幫她倒了一杯熱水。
她把紙杯重新塞回簡嘉佳手裏,溫和地問:“明白了,那之後呢?”
“之後正好我們前面的一輛車在一個路口撞車了,我們這輛車被迫降速,我看車速很慢,心一橫抓住這個機會開門跳了下來,沒想到黑車司機立刻靠邊停車下來追我。”
簡嘉佳閉了閉眼,一回想起那個場景她就不住的後怕,“還好對面剛好過來一輛車,因為前方有車禍的原因他車速不是很快,我就沖過去攔住他的車求救。”
“那輛車坐着一家三口,坐在後座的阿姨見狀趕緊打開車門把我拽了進去。黑車司機看見我上了別人的車後轉過身上車逃走了。再然後……我就睡過去了,一直到2點才在醫院急診室醒過來,救我的叔叔阿姨一直在我身邊守着,見我醒過來特意囑咐我記得報警。”
梁丘苑:“救你的那一家人現在在哪兒?”
“我也不好意思一直麻煩人家呀,醒來後就讓他們先回去了,不過我有留他們的聯系方式,打算回頭好好感謝一下他們。”
簡嘉佳說完,又想起了什麽,補充道:“對了,他們說如果警方需要他們配合做筆錄的話就給他們打電話。”
梁丘苑随後又問了一些細節,但簡嘉佳對車一竅不通,也沒記住對方的車牌號,只記得對方穿着一身黑,身形消瘦。
見實在問不出什麽有用信息,閻風只得要過電話號碼,去聯系救她的那一家人。
筆錄做完,梁丘苑從同事手裏接過一沓紙,放在簡嘉佳面前:
“你核實一下這份筆錄和你說的是否一樣。如果沒問題就在上面寫一句‘以上筆錄我已看過,和我說的相符’,再簽個字就行,我們一會兒會派車送你回家。”
……
等梁丘苑帶着簡嘉佳從問詢室出來,又找了個同事負責幫忙把簡嘉佳送回家。
閻風也跟救她的一家三口通完電話了,一家三口中的男士姓馮,他正好就在附近辦事兒,說一會兒就能到。
剩下幾人在監控室看完筆錄全程,郝正初猶疑不定地問:“游啊,你說這黑車司機會不會就是冥幣案的兇手。”
“紅色高跟鞋、作案時間、作案頻率都能對得上。”游弘翊蹙着眉頭,薄唇緊抿,“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一條重要的線索。閻風,你再跑一趟交警隊查查監控,主要查簡嘉佳逃跑的那個路口。昨天那個路口出過車禍,應該很好查。”
閻風點頭,“我這就去!”
游弘翊擡腕看了下時間,“馮先生說他20分鐘之後到,現在大約還有15分鐘,我們抓緊時間準備一下。”
“是!”
15分鐘後,馮先生準時出現在江城市公安局。
郝正初把人接到侯問室,游弘翊走上前向伸出右手,“馮先生你好,我是市局刑偵支隊隊長游弘翊。”
對方也伸手握住,“游警官您好,我叫馮明遠。”
馮明遠看起來45歲左右,舉止穩重,穿着考究,手裏還拿着一柄深藍色的長柄傘。
雙方客氣地握了一下,又很快松開,各自落座。
“我剛發現外面居然下雨了,辛苦馮先生冒雨跑一趟。”郝正初幫着馮明遠倒了杯水,坐在他對面笑眯眯地說:“昨天多虧了馮先生出手相助,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馮明遠微微颔首,指尖在紙杯旁輕輕敲擊三下表示感謝,又客氣地擺擺手,“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想任何人遇到那一幕都會出手相救吧。”
簡短的寒暄完畢,游弘翊詢問道:“那馮先生對嫌疑人的車有沒有什麽印象?簡女士當時可能受了驚吓,對嫌疑人的車輛細節回憶不起來。”
“對方車輛是一輛灰色的豐田卡羅拉。”馮明遠眯起眼睛,陷入回憶,“應該是一個比較老的款型,看車況至少要六七年了。我當時特意看了一眼車牌號,是‘江AD6093’。”
“嫌疑人呢?你有沒有印象?”
“他特別瘦,身高應該在175左右,穿一身黑衣服還帶着個黑帽子,看不清長相。”
“那輛車的車身有什麽特點嗎?比如有沒有哪裏發生過剮蹭?”
“我們當時離着有些距離,沒看清。”
“簡小姐說她上了你的車輛後,對方也駕車跑了,你看見他往哪個方向行駛嗎?”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們是對頭車輛,行駛的是不同方向。”
……
馮明遠記憶力好,條理清晰,筆錄做的又快又高效。
筆錄做完,郝正初下樓去送馮明遠。
游弘翊單獨回到刑偵辦公間,跟剛開門從他辦公室出來的唐半夏撞了個正着。
唐半夏面上的倦意消去了一些,略帶歉意地沖他颔首,“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睡着了。”
她從6點半睡到現在,睡了不到三個小時。
對于工作了一整夜的人來說這點兒睡眠時間不算長,但她早就習慣了這個工作強度,在遇到棘手案子連軸轉的時候幾乎都沒什麽時間睡覺。
游弘翊走到她面前,“你昨天一夜沒睡,是該多休息會兒。”
“算了,等這個案子結束再好好休息吧。”唐半夏瞧見他臉上的神色比之前松動了不少,打了個哈欠,歪頭問道:“案子有進展?”
“對。”
游弘翊言簡意赅地說了下簡嘉佳的事情以及馮明遠的筆錄內容,之後問道:“我們一會兒還要開個會,你來嗎?”
“來。”唐半夏瞟了一眼牆上挂着的時鐘,“我手機還在刑科所,我回去拿個手機,簡單洗漱一下就過來找你們。”
法醫這個職業又苦又累,甭管白天黑夜,有案子就得随時出警。
遇到棘手的案情就得沒白天沒黑夜的連軸轉,因此市局給法醫們配備的宿舍條件不錯,還能洗漱沖澡。
唐半夏匆匆回到刑科所拿上手機,又簡單洗漱了一下,把昨天的妝卸了,重新上了一個淡妝。
等她再次回到會議室,游弘翊正站在窗邊接電話,其他人一人捧着一個帕尼尼吃着,會議桌中間還有幾個未開封的食品盒。
見她來了,梁丘苑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自己身邊。
等她坐下後又拿了一個帕尼尼和一杯咖啡放她面前,“唐法醫也沒吃早飯吧?我剛叫了點兒早飯,你也來一起吃點兒!”
唐半夏确實忙碌了一晚上這會兒是挺餓的。
她也沒跟梁丘苑客氣,道了聲謝謝,抓起帕尼尼就着咖啡吃了起來。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着,這雨量比早上看着又大了不少。
“一場秋雨一場寒,今天這場雨過後氣溫估計又得下去幾度。”梁丘苑吃完了帕尼尼,慢條斯理地喝着咖啡,“別說,下雨天開着窗戶聽着雨聲還挺治愈。”
唐半夏喝了一口咖啡順下口中的食物,贊同地點點頭:“确實,所以現在專門有下雨聲白噪音。”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等唐半夏也吃完早飯,游弘翊的電話終于接完了。
他走到投影前連上自己手機,把方才閻風給他發的視頻投在了幕布上。
“閻風查到那輛車了,這是那輛車最後出現的影像。”
監控視頻簡嘉佳從黑衣男子車上下來開始,分為好幾段,一直到車輛拐進了一條沒有監控的小路,這才失去了蹤跡。
他把畫面調至拐進那條小路之前,按下暫停鍵。
“之前法醫室從劉薇手指中提取的泥土含有大量人類排洩物,現在這輛車牌號為‘江AD6093’的灰色卡羅拉,以及泥土中含有大量人類排洩物的地方,就是破案的關鍵!”
“大家想一想,從這條小路拐進去,附近有沒有相和劉薇手指中泥土符合的地方?”
“附近含有大量人類排洩物……”郝正初靈光一閃,“那附近好像有一個花卉種植農場?”
唐半夏搖頭否了這個可能性,“應該不是,現在這些地方都搞科學種植。如果是種植基地,不可能在泥土成分裏提取不到化肥成分和農藥成分。”
闵陽羽立刻提出一個新的可能性:“城市綠化帶呢?”
“咱們市綠化帶養護也是要求定期施肥的。”游弘翊遲疑了一下,“有機肥裏估計什麽排洩物都有吧?”
梁丘苑低頭看了一眼杯中的咖啡,神情複雜,“這可真是個有味道的話題……”
游弘翊摸着下巴琢磨了一番,“或者我們繼續從那輛車下手?”
他這幾天連軸轉,已經兩天沒有刮胡子了,這會兒下巴摸起來有些紮手。
就還挺解壓。
梁丘苑趁着“味道”話題過去,端起咖啡一口氣喝完,然後說道:“這個兇手還真是挺狡猾的,游隊上次提到的符合條件的黑車裏沒有這臺車。”
“或者……”唐半夏突然說道:“你說兇手會不會只有在作案的時候才用套/牌?而平時還是換回自己的本車號牌?”
她這句話可謂是一語點醒夢中人。
衆人神情皆愣了一下,似乎是沒考慮到這種可能性。
游弘翊正想說點兒什麽,突然聽見樓下的警員呼喊聲:“你們快把這些都搬進去,這裏一下雨就存水,小心別給你們泡壞了!”
“對了,存水!”游弘翊猛地站起身來,把大夥兒吓一跳。
“城東區江邊有一片老舊民房,因為有幾個釘子戶所以那一片一直沒有拆遷。這片民房離着江邊不遠,而且是一處低窪地區。今年夏天江城大雨那次,江水上漲還造成了這個區域,地下水道出現了江水倒灌。我記得當時去搶險的時候,路口的廁所裏還在往外冒水……”
郝正初連忙伸手制止他繼續往下說:“行了行了,你可以停止你的回憶了,我們明白你的意思了!”
唐半夏:“也就是說泥土中排洩物的成分可能是江水倒灌造成的?”
游弘翊點點頭:“沒錯!而且這個區域距離第一個被害人王霏霏租住的房子特別近!”
“那還等什麽!”郝正初激動地一拍桌子,“我馬上去組織人!”
半小時後,郝正初和游弘翊各開一輛私家車前後進了老城區。
與其說這裏是老城區不如說這裏是棚戶區更為貼切。
這片區域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房子已經沒人住了,這些住戶拿到了拆遷款現在已經住進了回遷房。
剩下的三分之二也大多不是原住民了,幾乎都是外來務工人員圖這兒便宜租來住。
再加上這裏即将拆遷,房子沒人養護,這片老城區就徹底成了棚戶區。
老城區的馬路非常難走,到處都是坑窪路段。各家各戶都在馬路邊堆滿了雜物,甚至還有用水泥墩攔路占地的,十分亂套。
艱難的穿過兩個街道後,游弘翊發現了一輛灰色的卡羅拉。
唐半夏也跟着一起過來了,她拿起手機對着那輛卡羅拉拍了一張,“會是這輛車嗎?”
“不好說。”
游弘翊看了一眼車牌號,給後座的梁丘苑打了個手勢,“一會兒你下車從前擋風玻璃那裏看一眼那輛卡羅拉的內飾,如果跟監控裏拍到的相符就在通知我們,我轉一圈兒回來接你。”
“好!”
兩輛車在整個老城區轉了一圈兒,發現在這片棚戶區裏有三輛符合與兇手的車相符合,都是灰色卡羅拉,只是這三輛車的車牌號都對不上。
梁丘苑和郝正初分別下車去檢查了前兩車,內飾的顏色和前擋風玻璃內的那塊區域擺放的擺件也不一樣。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倆沒有離開,在車附近找了一個隐蔽的地方守着。
游弘翊開到第三輛車附近停下,下來圍着最後一輛外形一樣的卡羅拉仔細觀察了一番。
這輛卡羅拉停在了棚戶區唯一的公共廁所旁邊,監控拍到的內飾和座椅的顏色都和這輛車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監控中灰色卡羅拉靠近前擋風玻璃的位置黏着兩個香薰,而這輛車相同的位置的卻空空如也。
游弘翊靠近仔細看了一眼,發現相同的位置上雖說沒有放香薰,但卻有雙面膠的痕跡,像是車主把香薰撕下扔掉時不小心留下的。
與此同時,口袋裏的手機振動了兩下。
拿出一看,是微信群裏另外兩人的消息。
闵陽羽:‘我們這輛卡羅拉被開走了,司機是個女孩。’
我姓梁丘:‘我這輛應該也不是。這輛車後座裝着一個寶寶椅,車屁股上還貼着“車內有寶寶,請多關照”。從車貼的顏色和新舊程度來看不像是剛貼上去的,應該是貼上去很長時間了。’
游:‘來我這裏集合,我這輛嫌疑很大。’
幾分鐘後,五人來到了游弘翊這裏集合。
大夥兒圍着這車轉了一圈兒,得出了跟游弘翊相同的結論。
“應該就是這輛車了,我去敲門!”郝正初走向公共廁所旁邊的第一個門口,擡手敲了幾下。
“叩叩叩——”
“有人在家嗎?”
郝正初站在門口敲了幾分鐘,門內毫無動靜。
游弘翊也不打算在等了,後退半步飛起一腳,直接将那本就不結實的破鐵門踢飛了出去。
其他四人見狀也直接沖了上去。
院內一共有兩間正房和兩間偏房,四間房門全都敞開着,顯然人已經跑了。
游弘翊站在門口沒急着進去,轉身安排道:“應該是昨天晚上簡小姐的逃脫讓嫌疑人害怕,他連夜跑了。”
“唐法醫,你先檢查一下現場痕跡;郝隊立即通知刑科所對現場進行勘驗;梁丘馬上調查一下這個房子和卡羅拉的主人是誰,然後和小闵去房間裏搜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車鑰匙找到;我現在就去跟局長打電話請示進行全市搜捕!”
“好!”
唐半夏不含糊,從随身攜帶的勘察箱裏掏出兩雙手套,給闵陽羽和梁丘苑各遞過去了一套。
闵陽羽戴上手套,回頭看了一眼那輛卡羅拉,“嫌疑人怎麽不開車跑?”
唐半夏低頭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院子裏的土裝進這跟試管裏,一邊解釋道:“簡小姐從他車上下來又被人救了,嫌疑人的卡羅拉就暴露了,他開着卡羅拉逃跑目标太大,反而太容易警方發現。”
“原來是這樣。”
下了一早上的小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了,這場雨不知又将院子裏的痕跡帶走了多少。
游弘翊跟局長彙報完了這裏的情況,走到門口沖裏面喊道:“小闵,車鑰匙找到了嗎?”
闵陽羽在裏面回:“還沒呢!”
游弘翊心裏清楚嫌疑人肯定是跑了,他也顧不了這麽多了,從自己的車後備箱拿來了逃生錘照着卡羅拉駕駛室的車窗狠狠錘下。
車窗應聲粉碎。
他伸胳膊在車內儲物空間摸索了一陣,從手套箱裏找到了這輛車的行駛證,和一套假的機動車號牌。
假號牌正是簡嘉佳乘坐過的那輛“江AD6093”。
正好郝正初通知完刑科所那邊兒,挂了電話走過來看見了這個車牌,眉心一擰,“果然是這輛車!”
“嗯。”游弘翊把行駛證扔給他,“行駛證上的人叫趙銘,查一下他的詳細資料。”
“得嘞。”
郝正初應下,急忙掏出警務通按照行駛證上的名字查詢趙銘的個人信息。
方才砸車玻璃的動靜太大,周圍的鄰居聞聲出來圍觀。
游弘翊怕打草驚蛇,來的時候穿着便衣開着私車,鄰居們看見這場景大着膽子厲聲呵斥道:
“你們是什麽人,光天化日之下砸車搶劫,還有沒有王法了!”
“快報警!有人砸車搶劫了!”
游弘翊大步走過去出示警官證,“我們是市局的,前來調查一起案件。”
“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我叫郝正初。”郝正初也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證,又對剛才喊報警的大爺問道:“大爺,您對您家隔壁這個小夥子,熟悉嗎?”
大爺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他的警官證,“熟悉,怎麽了,這小子犯事兒了?”
“趙銘現在暫時卷入一場刑事案件當中,案件具體細節不便透漏。”
游弘翊問道:“大夥兒方便跟我們說說他的情況嗎?”
“前兩天半夜我聽見他家門口有個女人的叫聲,這小子不會在女人身上犯了事兒吧?”隔壁鄰居大爺嘟囔了一句,高聲說道,“趙銘這小子也是個可憐人,從小就沒了媽,是他姥姥一手把他帶大的。”
話落,鄰裏鄰居也七嘴八舌說起趙銘的從小到大的經歷。
“對對,他從小就沒人管,學習也不行,初中便辍了學跟着一幫混混天天不務正業,這麽些年啥髒活兒累活兒都幹過,後來攢了點兒錢,開始開什麽網約車。”
“要說這趙銘也真夠慘的,攤上這麽個爸爸!”
“哎呦,可不是嗎,他那個爸爸也真不是個東西!”
“趙銘小時候看着還挺機靈,他成現在這樣都怪他爸爸!”
游弘翊和郝正初對視一眼,連忙問道:“他爸爸是怎麽回事兒?”
“趙銘的爸爸在他6歲那年從外面帶了個女人回來。”跟趙銘隔着一戶人家的大媽指着趙銘家的院子門口,“就在這個地方,那個小三站在門口耀武揚威,和他爸爸一起逼着他媽媽離婚。”
“趙銘他媽本來身體就不好,當時直接被氣到心髒病發作,還沒送到醫院人就沒了,後來被葬在了城東公墓。趙銘的爸爸一看這情況,帶着那個野女人跑了,從此以後再沒有管過趙銘。”
“從趙銘他爹帶着小三跑了之後他就去了他姥姥家,他姥姥去世後就沒人管他喽!”
“這孩子小時候可是沒少被這邊的孩子欺負,大家都笑話他是個沒爹沒媽的孩子……”
鄰裏鄰居你一句我一句,把趙銘的情況講的差不多了。
正好刑科所的法醫和痕檢同事也來了,一群人穿着白大褂和警服浩浩蕩蕩地出現在趙銘家門口。
游弘翊沖着鄰居們道了聲謝,跟着他們一起進了院子。
唐半夏從屋內走出來,看見游弘翊後拎起手中的證物袋,“這幾款藥都是治療肺癌的特效藥,嫌疑人可能是癌症晚期。另外他的床上、雜物間、衛生間到處都能看到他的頭發,而且是量很大的,證明他脫發嚴重,應該是一直在做化療。”
“難怪他戴着黑帽子,他是不希望被拍到他沒有頭發了。”游弘翊怔了一下,轉身就走,“我知道哪裏能抓住他了!”
“夏夏你留在這裏,老郝,梁丘,闵陽羽跟我走!”
唐半夏聽見這個稱呼手上的動作一頓,接着神色正常的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高中時期因着她年紀小,大家都這麽叫她,包括游弘翊。
後來随着年齡越來越大,除了家人之外倒是很少有人直呼她小名。
再次重逢之後游弘翊一直叫她“唐法醫”或者“老同學”,估計這次可能只是情急之下的脫口而出吧。
唐半夏沒當回事兒,闵陽羽又不是那個喜歡打聽八卦的性格。
只有郝正初和梁丘苑好奇心被這個親昵的稱呼牢牢吊起。
蠢蠢欲動,坐立不安。
車上,好不容易熬到游弘翊打電話部署完,正在開車的郝正初終于沒忍住問道:“游啊,你跟唐法醫什麽情況?”
大夥兒同屬公安系統,郝正初自知沒游弘翊有本事,果斷放棄了拐彎抹角從他嘴裏套話,幹脆開門見山。
游弘翊沒聽明白:“什麽‘什麽情況’?”
“就是,你倆什麽時候這麽熟了?”梁丘苑扒住前座的靠背,探頭看向游弘翊,眼中的八卦欲十足,“都熟到親切地稱呼人唐醫生‘夏夏’。”
游弘翊沒當回事兒,神色如常地解釋:“哦,我們以前高中同學,上學那會兒大家都這麽叫她,習慣了,剛才一着急沒想那麽多脫口而出。”
“只是同學啊……我以為游隊你開竅了呢。”
梁丘苑失望地癱了回去,驀地又想到了什麽,驚坐起來,“等下,唐醫生不是26歲嗎?游隊你以前留過兩級啊?”
游弘翊哽了一下,幽怨地反問:“為什麽你們每個人第一反應都是我留過兩級?我看起來像是學習差到留級的學生?”
梁丘苑毫不猶豫地回答:“像!你這氣質就像是高中校園裏不怎麽愛學習,三天兩頭組織大家打群架的校霸!”
游弘翊心累地解釋:“是她跳了兩級跟我同學,懂?”
“行了行了,別八卦了,一會兒人抓到了你跟我一起審,你現在給我好好想想一會兒怎麽審!”
他們幾乎跟市局的支援一同進入城東區的公墓。
游弘翊安排其他人圍住公墓外圍,他根據去世者的年份跟郝正初、梁丘苑和闵陽羽一起去找20年前的安葬區。
老城區啓動改造之前,城東區所有故去的人都會被安葬在這裏。
墓地沒什麽遮擋物,快到那片安葬區時,游弘翊眼尖的發現了趙銘的身影。
而對方明顯也發現了他們,轉身就往反方向跑。
“趙銘,你給我站住!”
游弘翊他們也不含糊,立即追去。
趙銘的身體素質自然跟幾乎天天鍛煉的刑警比不了,在他即将翻過護欄逃入林地的時候,被身後趕來的游弘翊一把摁在了地上。
“我是江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游弘翊!現在懷疑你與多起命案有關,我現在代表警方正式拘捕你!”
……
四十分鐘之後,游弘翊把趙銘拖進了市局刑偵支隊的訊問室。
梁丘苑配合他一起審問,郝正初、閻風他們在監控室随時支援。
梁丘苑清了清嗓子,嚴肅地說:“趙銘,警方現在懷疑你與最近發生在江城的連環殺人案有關。”
趙銘戴着手铐靠在椅背上,仰着頭一臉漠然,任由梁丘苑說什麽都一聲不吭。
氣氛僵持了一會兒,他們耳機裏傳來了郝正初的聲音。
“唐法醫已經把泥土的成分分析出來了,和死者劉薇手指甲裏的一模一樣。另外雜物間和床上的脫發DNA比對結果也出來了,趙銘的DNA圖譜和劉薇指甲裏皮膚組織的也一致!”
游弘翊瞥了一眼單透鏡,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而後繃着臉,面無表情地說:“警方現在手中證據充足,即便你什麽都不說,靠着我們掌握的證據同樣可以定你的罪。”
趙銘微微低下了些頭,目光同游弘翊對視,嘴角泛起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
“定罪就定罪呗,我都沒幾天活頭了,還怕坐牢?”
游弘翊翻了兩下桌面上的文件,随後“啪”的一下把文件合上,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盯着他:
“也對,你都沒幾天活頭了自然是不怕坐牢,這也是你這麽頻繁作案的原因吧。反正你也快死了,能多殺一個是一個。”
梁丘苑沒有給趙銘思考的機會,接着游弘翊的話說道:
“你6歲那年你父親帶回來了一個穿着紅色高跟鞋的女人,就是那個女人搶走了你的父親,氣死了你的母親。她害你失去了父母,讓你原本其樂融融的家庭徹底破碎。”
“失去父母之後年幼的你成了別的小孩欺辱嘲笑的對象,尤其是在你姥姥——也是你唯一的親人去世之後,他們這種行為更是變本加厲。”
趙銘眼神中的恨意越來越濃,嘴角的笑也愈發的冰冷。
游弘翊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等梁丘苑說完,他驀地笑了一聲,“你從小到大過的很苦,最近又确診了肺癌,你覺得你人生的悲劇都是那個女人造成的,所以你決定開始報複。”
“那個女人穿着紅色的高跟鞋,因此你報複的對象就是所有穿着紅色高跟鞋的女人。”
趙銘神色變得瘋狂,帶着恨意的惡毒詞語不斷地從牙縫裏擠出:“她不知廉恥地勾/引有婦之夫!鑄就了我悲哀的一生!她難道不該死嗎?!”
“賤人!她是個該死的賤人!她就該死!我要殺了她!”
等他發洩完,游弘翊才繼續說道:“10月13號淩晨,你在體育場的長島冰茶酒吧趴活,一個穿着紅色高跟鞋的女孩兒從酒吧走出來。”
“你看到了她穿着紅色高跟鞋,還出入酒吧這種場所,所以斷定她也不是什麽好人,沖動之下把她殺了。”
趙銘眼睛充血,口不擇言:“出入酒吧這種地方的哪有什麽好女人!她還穿着紅色高跟鞋!肯定也是不知廉恥的壞女人!她該死!我殺了她也是為民除害!”
“哦?”游弘翊音調降了下來,語氣中帶着不易察覺的蠱/惑:“那你是怎麽殺她的?”
“那天我在體育場趴活,下車抽根煙提提神的功夫看見一個男的在跟那個穿着紅色高跟鞋的女人講冥幣的事情。”趙銘的傾訴欲被游弘翊牢牢勾起,不管不顧地說了起來:“我看見她就想起了那個女人,等她下班後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在她回家的途中用後備箱裏的平底鍋敲她後背,把她打暈了。”
“那個女人家應該離我家不遠,我知道那附近沒有監控,幹脆把她塞進車裏帶回了家,又把她的頭摁進盆裏溺死了!”
“溺死的過程挺坎坷的,她中途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一次,好在最終還是順利的殺了她,然後抛屍到煙江……”
游弘翊:“你聽見了他倆說道體育場經常收到冥幣的事情,所以特意把現場僞造成她收到冥幣後厲鬼索命。但是只聽了一耳朵,并不知道冥幣傳說只存在于體育場夜店區,所以你才會在殺了第二個死者之後也在她口袋裏放兩張冥幣。”
“這個傳說只在體育場?”趙銘确實不知道這事兒,一時間還有些詫異。
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他又滿不在乎地說起第二個死者。
“第二個女的就更該死了,我看着她從那種不三不四的場所出來跟野男人去酒店開房,呵,穿着紅色高跟鞋的女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淩晨的時候她從酒店出來準備打車,我站在監控死角招手,用便宜的價格忽悠她上車。原本我準備好了迷藥,打算她一上車我就迷暈她,可沒想到她上車就開始睡覺,倒是給我省了不少麻煩。”
“我帶着她回到家,剛停下車打開了她那一側的車門她就醒了。我怕她大喊大叫,只能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回院子,用繩子勒死了她,這個該死的女人掙紮的時候還抓破了我的胳膊!”
“第三天我準備動手的時候,發現你們的警車在附近,我就沒輕舉妄動。要不是第四天逃跑的那個女孩,你們肯定沒那麽容易抓到我!”
……
審完趙銘,大家拿着趙銘簽字的審訊記錄,心情有些沉重。
這是闵陽羽實習以來第一次接觸到這種大案,一想到死的兩個女孩兒,他心态一時間調整不過來,趴在桌子上讷讷地說:“趙銘這麽頻繁的殺人,心裏已經扭曲了吧?”
“一般犯下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心裏多少都有些變态。”梁丘苑解釋道,“像趙銘這種小時候受到過巨大的心理創傷,如果當時能有人及時注意到他的心裏問題給他做心理疏導,他可能也不會歪成這樣。”
閻風搖搖頭,輕啧一聲,“就是可惜了王霏霏和劉薇這兩個小姑娘,簡直是無妄之災啊!”
嘆息聲此起彼伏。
“哎,可不是嘛。”
“歸根結底都怪趙銘他爸爸,要是他爸爸沒那麽混蛋,也不會造成今天這個局面了。”
“這叫什麽?蝴蝶效應啊!”
“行了,別想這麽多了。”游弘翊大手一揮,“案件報告我來寫,大家今天早點回家休息,明天一早過來整理案件卷宗,争取盡早移交給檢察院。”
“案子都破了,不慶祝一個說不過去吧?”閻風來了精神,勾着郝正初的肩膀提議道:“诶,我們要不要叫上法醫室的幾人一起湊一個?”
梁丘苑聞言眼前一亮,“對啊,唐法醫再怎麽說也是你同學,人家調來市局,你不請客吃個飯不合适吧?”
他們去抓趙銘時閻風不在,自然是不知道這兩位居然是同學,震驚地問:“唐法醫比游隊小不少吧?他們竟然是同學?”
不等閻風說完,游弘翊迅速解釋,“她學霸,跳了兩級跟我同學,我沒有留級!”
閻風驚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我想說什麽?”
梁丘苑掩着唇笑道:“可能是因為大家聽見這話第一反應都是這個吧?”
在閻風的帶動下原先沉悶的氛圍一掃而空。
案子總算是破了,大夥兒興奮過後只剩下濃濃的疲憊,得到游隊允許後早早下班回去休息。
接下來的幾天大夥兒都恢複了正常上下班時間,閻風專門買了一個養生壺放在茶水間,每天給大家煮各種各樣配方的“養生水”,美其名曰要把之前熬夜消耗的精力都補回來。
幾天後,江城市局總算把冥幣案結了案,移交給檢察院。
*
江北大學女生宿舍內,408寝室關了燈,點着一根蠟燭,宿舍裏的女孩兒們正在緊張的盯着桌子上的紙。
有兩個女孩兒坐在一起,手背交錯握着一只鉛筆,其中一個棕色波浪卷發的女孩兒嘴裏念念有詞:“筆仙筆仙,我想知道這次的研究生保送名額有沒有我?”
她叫陸悅玥,跟她一起握筆的黑直發叫孫曉夢。
另外看着她倆玩的兩個女孩兒,短發女孩兒叫陳玲,紮着丸子頭的叫朱宸宸。
陸悅玥問題問完,鉛筆仿佛被注入了靈魂,有了自己的思想一般在紙上無規則的轉了一圈,緩緩移動到“否”上畫了個圈。
她有些失望,正想問些別的,突然這支筆開始不受控制的亂動,而且幅度越來越大。
她不耐煩地吼孫曉夢:“孫曉夢!你能不能別亂動!”
孫曉夢肩膀一抖,吓得快哭出來了,“悅玥……我就沒動!”
聽到孫曉夢這麽說,陸悅玥臉“唰”的一下就白了,顫抖地說:“我害怕了,我不玩了,我現在能松手嗎?”
“不行!”陳玲斬釘截鐵道:“你現在可不能松手!請了筆仙,就要把筆仙送走,不然這筆仙就會留在咱們408宿舍不走了!會出大事兒的!”
她話還沒說完,鉛筆驀地往旁邊一劃,劃出一個大斜線,赫然停在了“死”旁邊兒,又在“死”字上狠狠地畫了一遍又一遍,險些把紙劃破。
蠟燭上的燭光不停地跳動,照的鉛筆的影子不斷變幻,詭異至極。
陸悅玥背脊泛起一層冷汗,驚叫一聲,下意識松開手。
鉛筆像是瞬間被抽走了生命,“吧嗒”一聲倒在紙上。
陳玲急了,“你幹嘛!不是不讓你松手嗎?這下可好!筆仙沒送走我們是要出大事兒的!”
陸悅玥抓了抓頭發,情緒有些崩潰,“我害怕啊!它不停地在‘死’上畫,我害怕!”
朱宸宸緊緊抱住陳玲的胳膊,惡狠狠地瞪了孫曉夢一眼,“孫曉夢,是不是你故意惡作劇?”
孫曉夢拼命搖頭,聲音中帶着哭腔,“我沒有,我那支筆就跟自己——”
她話沒說完,蠟燭突然滅了,整個寝室頃刻間落入黑暗中。
“啊!”
“蠟燭怎麽滅了!”
“快、快開燈!”
“可寝室早就熄燈了!”
一片混亂之中,陳玲摸到自己的手機顫顫巍巍地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
剩下三人也趕緊借着光源找到自己的手機,學着一起打開手電。
“算了算了,都睡覺吧!這事兒都怨我,跟你們提什麽筆仙啊!”陳玲強裝鎮定擺擺手,“大家也別怕,明天咱們請假去廟裏拜拜就沒事兒了!”
她是408宿舍的“小神婆”,既然她都這麽說了,大家雖然心中還有忐忑,但是也只能硬着頭皮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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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點多,被餓醒的陳玲發現其他幾人還在睡着。
她正準備将大家叫醒一起去吃早飯,突然聞到宿舍內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
“啊——”
剎那間,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響徹整座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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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例會剛散,郝正初叫住游弘翊。
“游隊,剛接到指揮中心的電話,江北大學有個女孩割腕了!”
游弘翊收拾資料的手一頓,“自殺還是他殺?”
郝正初面色沉重地搖搖頭:“暫時還不太清楚,情況比較麻煩。”
游弘翊迅速收拾好資料,沉聲安排:“通知刑偵支隊的警員,馬上趕往江北大學!”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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