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條龍龍!

第42章四十二條龍龍!

是夜, 室內一片緘默。

偌大的莊園外,風聲寂靜,樹影搖曳,月亮高懸灑落下的月光在慘白的白晝燈中顯得格外凄涼。

月下水波粼粼, 幾乎占據半個莊園的清泉持續不斷的滾動着自由的水源, 以至于水霧漫漫, 泉水叮咚, 清泠泠得散着涼意。

搖曳的樹蔭向道路傾斜, 如同鬼爪般張牙舞爪的向屋內侵蝕,倒映在昏暗的牆面,化作猙獰的怪物随着腳步,一下一下,越靠越近。

符苓腳尖輕點,弓着腰踩在地毯上, 暗自順着階梯旋轉往上。

下一秒,頭頂白光大亮。

想要暗搓搓回房間的盤算功虧一篑,符苓幾乎絕倒, 腳步一個踉跄,最終不情不願的直起身扯着背包肩帶喊了一句:“爸爸。”

符先生穿着西裝襯衫,他似乎才從酒會上下來,皺着眉頭散漫的扯開衣領, 鋒利的褲腿順溜直下, 落在噌光的黑皮鞋上。

他眉眼冷肅,與符苓相似的眼睛又冷又厲,尖銳得像是一片雪白的刀刃, 冷冷的刮在臉上。

“過來。”符先生“嗯”了一聲,語氣不容置喙。

符苓不太情願, 卻不得不跟随他的腳步轉身去往樓梯的另一邊。

他數着步子,看着那雙眼熟的黑皮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地毯幾乎吸取了所有聲音,令氣氛越發緊繃緘默。

皮鞋在書房門口停下,中式的莊園宅院有着南北方結合的風格特征,紅木漆雕書房門被沉沉推開。

符先生抵着門,用一雙眼睛靜靜的注視着符苓。

符苓腳步遲疑,垂落的眼睛一擡,終是踏入了書房。

符先生的書房如他外表一樣,沉穩內斂,中式紅木的博古架擺滿了辯不清價值的古董,一如符先生在細枝末節處點綴的昂貴之物。

沉重的大門追着符苓的腳步關上,符苓安靜的垂下眸子,睫羽不可抑制得開始發顫,他有些慌亂,視線忍不住偏開,落在窗邊的窗簾上。

深色的窗簾在不夠明晰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深沉,上面辨識不清的花紋在這個時候變得格外吸引人。

符苓一邊瘋狂運轉大腦,一邊死死盯着窗簾。

直到耳邊傳來一句:“脫衣服。”

符先生發了話,他徹底把領帶從脖子上扯下,深深的皺起眉頭,面上顯露出威嚴的痕跡。

他無疑是久居高位的傑出英豪,在外面他說一不二,在家裏也是一樣。

年輕精瘦的身軀緩緩展現在眼前,随着脫下上衣的動作,白皙的後背可見骨頭鼓動的弧度,像是一張瘦瘦薄薄的皮披在了人骨上。

符苓很瘦,瘦到那雙上了年紀的粗糙手掌落在後背時,他敏銳得顫抖了一下,抑制住想要反抗的想法。

他偏開頭,不高興的咬緊了下唇,忍受着自己每一塊脊骨像是遭遇檢疫的牲畜般被一一摸過。

“沒什麽事。”

符先生給他披上衣服,沉聲道:“又瘦了。”

“118斤。”他精準的報出符苓的體重,深深皺起了眉:“按照标準,你應該增重到140斤才算健康。”

“你不該和那些壞孩子一起玩,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好這次沒有吃出問題……”

符苓習以為常的低下頭,順從又熟稔的點頭:“我知道了爸爸,我會好好吃飯的。”

“我回房間了,晚安,爸爸。”

他一通連招,轉身就要走。

符先生叫住了他,他眸子深深,在紅木将軍椅上坐下,一本正經的敲了敲扶手:“我還要處理公務,小苓,你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寫作業。”

他示意符苓去拿作業過來。

符苓看了只覺得好笑,他無語的說:“我大學沒有随課作業。”

符先生困惑的皺了一下眉,看向符苓的目光像是在說“你讀書怎麽會沒有作業”:“不要太任性。”

“爸爸今天公文不多,你可以和爸爸一起寫。”

“你已經很久沒有和爸爸一起寫作業了。”他不無嘆息的感慨。

符苓盯着他,發現他的惋惜與遺憾是真心實意,就像是一個昨天還在輔導孩子寫作業今天就被嫌棄的爸爸,一樣的不明所以和莫名其妙。

是啊,大學怎麽會沒有作業?

符苓……還真沒有。

他開學沒多久,又是國慶又是軍訓,課都沒上幾節,哪來的作業?

對于符先生突如其來又一如既往自以為是的父愛,符苓只覺得非常荒謬與無語。

作為單親家庭出來的孩子,符苓可謂是由保姆一手帶大,這其中當然有符先生的部分參與。

但是,一個繁忙的男人能有多少時間給他的孩子?

最多是白天得空回來陪他玩一兩個小時,或者抱着他喂幾次飯,處理公務的時候讓孩子在自己身邊寫作業。

或許在符苓更小的時候,符先生會把更多的精神放在符苓身上。

符苓當然也是對自己的爸爸抱有幻想,也會被周圍人明裏暗裏告知單親家庭的辛苦。

但青春期開始之後,這一切都變得非常非常的折磨。

特別是,他年紀逐漸長大,意識到自己艱難的人際交往是他爸一手促成。

他甚至沒有足夠可支配的金錢,他每一筆由保姆或者保镖支付的花銷都要被這個男人記賬過目……

符先生還迎回了一個看起來非常年輕的女人,冠冕堂皇的告訴符苓,他媽媽回來了,以後要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

周女士是非常灑脫自我的自由派學者,她的思想天馬行空,她的學識深厚到別人必須要在這個領域深深耕耘才能聽懂她左右橫跳的話題是什麽意思。

符苓就是她的聽衆。

在高中已經在思考未來的年紀,他不用上晚自習拼命刷題,因為符先生覺得他的兒子不需要受這個苦。

但他需要在書房寫作業,只要符先生在家,他就得像小時候一樣,被不放心的大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只要周女士在家,這項活動往往還有另一個章程,那就是接受周女士的輔導。

周女士當然是個很好的教授,她的課題成績可以不在乎任何人際關系,肆意進入任何一個研究院。

但她的想法天馬行空,她的作業輔導——如果那能被稱作輔導的話,可以讓符苓原地落榜。

符苓只覺得格外焦灼,他滿臉痛苦面具。

再次重複:“我沒有作業,我要回房間了。”

符先生遺憾放棄了這項聯絡父子感情的活動:“你真的很久沒陪爸爸了。”

“大學也應該留作業檢驗學生的學習情況,怎麽能這麽松懈?”

符苓:……

你好像有那個大病。

符苓拎着包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與姥姥家的房間不同的是,他的櫃子裏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課本與試卷,從小到大每一張卷子、每一張草稿都好好的整理歸納。

他上次離開房間的時候,幾百張卷子被他很随便的堆在櫃子裏打算賣掉不要了,現在全被整理進文件夾收拾得妥妥帖帖。

包括幾個被他丢進垃圾桶的兒童套餐玩具,也被撿回來擺在了顯眼的位置。

符苓習以為常,煩躁的把自己摔在床上,他翻了個身,把背包扒拉到懷裏抱着,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想念自己在宿舍的床鋪。

他扒拉了一下背包,裏面只有充電器和随身要用的電子設備。

除此之外。

符苓抖了抖背包,什麽都沒抖出來。

放假都舍不得丢在宿舍的龍仔,被他放在宿舍的床上,以至于現在連個抱的都沒有。

符苓抱着背包,像是個毛毛蟲,咕哝咕哝就把自己拱到了床頭,一翻身把枕頭抱在了懷裏。

怎麽想都覺得憋屈,符苓忍不住蹬腿。

“啊啊啊啊!”

他在床上滾來滾去,在床上折騰一番,頭發淩亂,耍賴般擺爛平躺在床上,他衣擺微起,露出花白的肚子。

符苓摸摸肚皮,轉身把臉埋進被子裏又是一陣“嗚嗚”。

傻逼。

他比着嘴型,在床上滾來滾去,滾來滾去。

“咔噠。”

窗戶突然響了一聲,緊接着,一下一下有規律的敲打聲響起。

“誰啊!”

符苓不耐煩的坐了起來,一撸頭發按着窗戶連帶着窗簾一并拉開。

當窗戶被拉開的一瞬間,高懸的明月一下子映入眼簾,秋風吹過發梢輕柔的打了幾個圈,他衣服鼓動,怔怔的看着眼前。

一切美麗事物大抵都會在此刻黯然失色,因為,一條西方來的惡龍占據了視線的所有。

眼睛執着得、近乎禁止不動般牢牢定在一處。

那被風吹動的發尾撫過眉眼,吹鼓的衣擺在空中獵獵作響,男人眉眼深邃,極致的陰霾落在臉上,秾麗壯闊的白月也不過是虛假的陪襯。

朦胧月色之下,那雙鎏金色的眸子仿佛淬滿了萬千銀河,尼德那伽逆月而來,他單跪在窗臺上,一把抵住推開的窗子。

“撕拉——”窗子被推開的一瞬間,符苓懵懵退後,任由西方惡龍侵入房屋。

他低頭探進腦袋,從下自上挑起視線,挑眉間難以消減的張力撕扯着情緒。

他分明已經踏進了窗子,卻像一個優雅的騎士,單膝支撐,從容淺笑,優雅的吐出一句華麗如詩篇的外語。

符苓聽不懂,尼德那伽咧嘴輕笑,他說:“每一只惡龍,都要抓走一位公主。”

他要來帶走他的“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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