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鏈
鏈
宋綸平帶着石坤去了案發的倉庫,找到了在活動範圍邊緣幾近發狂的江愈白。
江愈白身影若隐若現,顯然大限将至,再加上在人間殺了幾個陽氣正盛的男生,已是強弩之末。在江愈白看見宋綸平的那一瞬間,他眼中一亮,随後又想到這人似乎幫不了自己,又垂下去了頭。
正當江愈白焦急的想着弟弟的時候,宋綸平朝着他開了口:“江愈白,你好。”
江愈白猛的擡起頭,難以置信的看向宋綸平:“你在叫我嗎?”
宋綸平點了點頭,有些疑惑。因為江愈白就算怨氣沖天,也依舊是當年那個少年的聲音,沒有變成那種刺耳難聽的聲音。
江愈白猛的意識到這個人是來幹什麽的,他是來帶自己去投胎的!
江愈白瞬間大喊,聲音嘶啞難聽:“我不去投胎,我要陪着我弟弟!我不在,小燃會受欺負的!”
然後江愈白愣了一刻,害怕這個聲音吓到人,害怕等到以後江愈燃聽見這個聲音會害怕,又變成了溫文儒雅的少年的聲音:“我不管,我要留下。”
宋綸平笑了笑,直接上手綁了江愈白,沒等江愈白反應過來,他搶先開口:“你必須去投胎,不然你活不過今晚,在那之前,先帶你去見你弟弟。”
然後宋綸平把江愈白扔給石坤,讓石坤用盒子将這個地縛鬼帶了出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外面陰了天,不多時便下起了雪,宋綸平擡手接了一片雪花,雪花躺在他沒有血色的手上,一直沒有融化。宋綸平甩了甩手,笑了笑,自顧自的上了車。
到了警局,江愈白似乎很疑惑為什麽會到這裏。
石坤解釋道:“你殺人被監控拍到了,他們認為是你弟弟殺的人。”
江愈白頓時安靜了,沒有再發出任何動靜。
宋綸平将車停好,只身一人走入大雪之中,石坤抱着盒子連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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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隊,把江愈燃帶到審訊室,關掉監控,等會我去給你們金局解釋。”宋綸平拂去身上的雪,站在門口給胡慶生打了個電話,然後直接帶着石坤去了審訊室。
江愈燃不安的等在審訊室裏,看到宋綸平開門的一瞬間,仿佛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石坤打開了盒子,江愈白的身影慢慢在江愈燃面前出現,宋綸平把石坤帶了出去,順便帶上了門,由于此刻的江愈白需要借助宋綸平維持形态,宋綸平不能走太遠,于是他靠着單面玻璃,靜靜的看着裏面的兄弟二人。
江愈燃此刻帶着手铐,想要伸手抱抱哥哥,手伸到半空中,又收了回去,他們相對而立,就像在照鏡子一樣。
江愈白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頭發,盡管他什麽都摸不到。
江愈白:“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哥哥在這呢。”
江愈燃頓時顧不得其他的,伸手要抱江愈白,江愈白不動聲色的躲開了:“又抱不到,自己老實站着。”
二十年前,一個普通的家庭出生了一對雙胞胎,父親從“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中給取了名字,哥哥叫江愈白,弟弟叫江愈燃。哥哥很聰明,弟弟相對來說就笨一點,經常受欺負,于是哥哥從小就保護弟弟。
兩個人一起上學,一起玩耍,連搗亂違紀都是一起。
十九歲那年的冬天,大家都在準備年貨,他們的父母外出辦事,暫時沒有回家,江愈燃由于和同學聚餐喝了點酒,回來又着涼了,發了高燒。
江愈白在兼職的咖啡店請了假,出門給江愈燃買藥。
這一出去,就出了事。幾個富家子弟剛考出來駕照,偷偷開車出去玩,車子失控撞上了正在等紅燈的江愈白,江逾白頭部受損,當場死亡。
那幾個富家子弟找了關系,這件事不了了之。
後來江愈燃用了點手段,讓他們認為死了的是江愈燃,而自己換上江愈白的身份,靠近那些人,準備複仇。
見一人一鬼情緒穩定了,宋綸平走了進去。
宋綸平:“現在,你必須去投胎了,不然閻王都救不了你。”
江愈白看向宋綸平,問道:“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我被別人看到,可以被觸碰到。”
宋綸平:“有是有,你要幹什麽?”
江愈白看向江愈燃,笑了笑:“反正我已經死了,再護着我弟弟最後一次。”
“我以前是學法律的,這種情況死刑跑不了了,我就這麽一個寶貝弟弟,我替他。”
宋綸平:“那你弟弟怎麽辦?”
江愈燃:“哥!”
江愈白看着宋綸平胸前的工作牌:“您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宋綸平:“如果這樣的話,你将會魂飛魄散,永不入輪回。”
江愈白沉默了片刻:“好。”
江愈燃急的快要瘋了:“哥!我不同意!”
江愈白:“人是我殺的,你被關在這裏用的是我的名字,我去最合适。況且……我已經死了,不會疼的,你不是最怕疼了嗎?”
最終不知道江愈白對江愈燃說了什麽,江愈燃竟然同意了。
宋綸平把江家兄弟交給石坤,這方面石坤比較在行。
石坤:“時間可以維持到送進火葬場,江愈燃,跟我走吧。”
宋綸平把事交代好後,連忙趕去辦事處,此時天色漸黑,雪下的小了些。
到了辦事處,林冬行正窩在沙發上看電影,看見宋綸平回來,他愣在了原地。
宋綸平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他看向林冬行,心中慶幸。
他走到沙發旁邊,靠近林冬行坐下,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林冬行聊着今天的事情。
林冬行默默的聽着,心中感慨世事無常。
宋綸平緊握着雙手,看着林冬行:“你沒什麽要問我的嗎?”
林冬行:“不需要的,我都知道了,餘大哥都給我說了。我也都知道了,所以,那天救我的真的是你對嗎?”
宋綸平:“嗯,是我,還險些被你認出來。”
林冬行笑了笑,沒有說話。
窩在角落裏的南圖默默翻了個白眼,特別佩服自己主人的演技。
氣氛一度尴尬,宋綸平動了動手指,正準備說什麽,沒料想林冬行先開了口:“其實我剛剛還不相信呢,明明那麽溫柔的一個人,怎麽會是冷酷無情的輪回神呢?”
宋綸平喝了口水,看向林冬行:“不,你要相信,世界上沒什麽不可能的,有人可以窮極一生去愛一個人,有人可以為了等一個放棄自己的一切,時間上本來就沒那麽多彎彎繞繞,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只是有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有人在前進的道路上走錯了路。”
林冬行:“如果不是真的,那我所經歷的還有什麽意義……唔!”
宋綸平伸手捂住了林冬行的嘴,附身靠近林冬行:“有意義的,你的存在本來就是有意義的,況且,還有我呢。”
林冬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宋綸平。
宋綸平笑了笑,繼續道:“如果你想,我可以永遠陪着你,我在向你表白,我在陳述我愛你的事實,可以靜下心來,慢慢聽嗎。”
“阿行,我愛你,我可能喜歡你很長時間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或許還有可能是一見鐘情,我為我之前的态度道歉,對不起,我的阿行,阿行,我……”
林冬行眼眶濕潤,将宋綸平的手弄開,不由分說的吻上了宋綸平的唇,驚的宋綸平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林冬行起身,耳朵紅的不成樣子,他坐在宋綸平的旁邊,道:“沒事的,不用道歉,很巧的,我也喜歡你。”
這一瞬間,沉煙臺內的一個房間內,金光驟起。地府深處的宋綸平的靈魂顫動,窗外的雪驟停,慶祝一場時隔多年的愛戀。
南圖縮在一旁,不敢打擾主人沖着輪回神耍流氓,會被滅口的。
第二天早上,江愈白判處死刑,執行死刑的時候,宋綸平就站在旁邊,看着江愈白的靈魂碎成了好多塊,他撿起一塊還沒來得及消散的,收了起來,他看着倒下的那個軀殼,轉身離開。
兩天後,除夕夜,有人敲響了江愈燃藏身的公寓的門。
江愈燃打開門,此時他已經換了個樣子,換了名字和身份。
宋綸平看着這個嶄新的人,遞過去一個方便袋:“這是我家裏人包的餃子,他盡力的做出來了你哥哥的那個味道。”
江愈燃接過餃子,道了一聲謝。
然後宋綸平又遞給江愈燃一個首飾盒:“打開看看。”
江愈燃打開首飾盒,從裏面拿出來了一條項鏈,吊墜微微發着光。
“這是?”
宋綸平笑了笑,攏了攏衣服:“那天……我在現場,裏面發光的那個,是愈白的靈魂殘片,我用了點方法,讓他不會消散,他會陪你直到你生命的盡頭,就當是,送你的新年禮物。”
江愈燃愣愣的看着項鏈,顫抖着将項鏈帶上。不遠處不知道是誰家放了煙花,點亮了一片天空。
宋綸平:“新年快樂,你們兩個都要快樂。”
江愈燃眼眶濕潤,深深的朝着宋綸平鞠了一躬,起身後,他道:“新年快樂,謝謝您。”
宋綸平開車駛向辦事處準備回去陪林冬行跨年,江愈燃在門口站了許久。
從此以後,再無江愈白和江愈燃。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
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