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攜玉墜河
攜玉墜河
天色欲晚,荷盈用飯後出了船艙透氣,船行闊水,倒映漫天霞雲,碎光攪亂水面。
一道殘陽鋪水中,遙看青山之中的一葉輕舟從客船旁劃過,多了些惬意。
素玉獨坐船頭,迎風凝視着水中倒影。
荷盈這才發覺素玉也在,她在這青山綠水中一點都不違和。
“素玉。”
荷盈走到她身邊,素玉緩緩回眸,一縷金輝穿過她的烏發。
“木荷,我同你回了汴京便會有辦法回仙界嗎?”素玉惆悵問道,“其實你也幫不到我對嗎,讓我回汴京是哄我玩罷。”
荷盈勸說:“汴京人才濟濟,又怎會沒有辦法。”
“素玉,既是下凡來了,何不多見一見汴京呢?”江上飛過幾只鳥雀,荷盈望去,“汴京是個人人求不得的地方。”
素玉起了興致,憑着記憶中拈華幻化出的瓊樓玉宇,盡數展現在荷盈眼前,一座座巍峨宮殿,繁鬧的街頭市巷,徹夜不滅的燭光,這樣的地方只有汴京。
荷盈指着鬧市的每一處,一一說出了名字,甚至連素玉未展開的地方都說了出來。
素玉聽着荷盈說着汴京的趣事,春日汴京官眷賞花游園,夏日避暑園林,鮮甜可口的糖水糕點......
聽起來那汴京好似比仙界還要熱鬧有趣,素玉覺得汴京好像是個無所不有的地方。
不知不覺月色悄然而至,江上斜陽随流水淌走,月如銀鈎,引得江中游魚浮上水面。
一艘小船正貼近客船,床艙內黑壓壓的一群人,穿着夜行衣包裹得嚴嚴實實,秦宇緊蹙着眉心,“不要傷到公主和侍女,劫走穿秋香色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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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們齊聲道:“是。”
“動手!”秦宇揉了揉眉心,看着一衆人爬上了客船才放心。
船上房間搜了個遍,都未見過到穿秋香色衣裳的人,幾人眼神交流一陣,蹑手蹑腳地往船頭去。
趴在拐角處的黑衣人擡起右手,放出一只袖箭,其餘人紛紛朝着素玉射去。
素玉聽的認真,忽地耳邊一陣疾風過,劃破了一縷頭發,荷盈眼疾手快推開了素玉,本就射歪了的箭,硬生生地落在了素玉的腿上。
“誰!?”荷盈揚聲呵道,“這是官府的船,你們好大的膽子!”
黑衣人騰空現身,各個方位來了人将兩人圍住。
“官府的船怎麽不敢攔,那就是——”
“老大!”
先開口的黑衣人被身旁的人低聲止住了他的話。
話落,幾人的視線都落到素玉身上,被箭射中的地方竟然沒流血,幾人相視一眼,上前去要搶素玉,荷盈想去護着,卻被其中的人拽到了一邊,重摔在地上。
素玉顧不上痛,只感覺本就不多仙力再順着傷口消散,本欲掐訣的手被人拽起。
“放開我!”素玉掙紮,腿上一疼,被黑衣人徑直拖拽着走。
沒有仙術的加持,素玉毫無招架的氣力,就連普通的無名火都召不出。
荷盈腰上磕到木板,扶着船邊緩緩起身,這些人是朝着素玉來的,莫不是什麽仇家來了,可那也由官府斷案,怎能私自擄人。
眼見着素玉要被帶走,荷盈摘下腰間玉飛天,秉着一口氣沖向素玉,“帶着這塊玉到汴京的元豐樓尋我!”
素玉接過荷盈塞給她的玉,身子一傾,從船上撲通掉到江水中,入水的那瞬,江水順着傷口滲進骨頭,而仙力也似乎在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散。
月色漸遠,混沌的江水灌入口鼻,素玉手中緊緊攥着荷盈的玉。
玉飛天纏繞在素玉的指尖,腿上的傷滲出瑩白交織的血跡,順着江水漂流而下。
荷盈再回頭時,一行黑衣人已跳船離開,荷盈跑進船艙找銀竹,窗上破有一個小洞,這些人是早有準備。
而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素玉,而不是她和銀竹。
雨後江畔,隐隐約約浮起一片落葉,随波漂到岸邊。
“大人,那邊好像有人。”
二人走近江邊,身着月白長袍的青年男子垂眸看這片落葉,随後望向江水的上游,似乎在水中浸泡了許久,手指白僵,臉蒼如死屍。
“帶她回竹苑,養好了就送走。”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勾着的玉飛天,非富即貴。
這是一片青紫竹叢生的地方,少見的紫竹在這兒生長得很好,竹葉青蔥,竹節正直堅韌,其中藏着一處小院。
“大人,已将其安置妥當。”柴晉從懷中呈上一封信,“二大王送來的信。”
裴序拆開信,匆匆看了眼,便燒了去。
楊适放浪成性,如今倒是想起他來了,裴家現下要和李家綁在一起,他不得不幫楊适回京。
素玉醒來時已是酉時,裴序和柴晉先用過飯,留了一碟酥餅,請來的的大夫把過脈後,給素玉施了針,吐了幾口水,也就走了。
倒也沒有大礙,腿上的傷也處理好了,大夫叮囑近幾日不要沾水,也不能長時間行走。
房內一盞燭火搖曳,素玉緩緩起身,腿上傷撕疼起來。
腿上的傷口用布條裹了起來,這種痛像是連着心,遍布全身,密密麻麻地要占據身體內的每一寸。
可她以前從未這樣通過,甚至不知自己也會流血,和那時在山洞裏聞到的氣息是一樣的,她好像也有了凡人的特征。
素玉坐起身,瞥見了放在床邊的玉飛天,她被荷盈推下船的時候,來不及看這塊玉,那一瞬間腦海中一片混沌,只記得她說的那句話。
——“帶着這塊玉到汴京的元豐樓尋我!”
素玉手中撫玉,心中隐隐擔憂荷盈和銀竹,那些黑衣人身強力壯,又沒有人護着她們,該如何辦。
“姑娘,外頭備了些酥餅。”柴晉敲門,“姑娘若是身上還有什麽不适,可再找大夫。”
大夫?酥餅?
素玉肚子一咕嘟,收好玉飛天,開門問,“你是何人?”
“我與大人外出,恰巧在汴河邊遇着溺水的你,大人便救了你回來。”柴晉手中捧着幾套衫裙,“大人備了些女子的衣物,這些日子姑娘就将傷養好了再走。”
柴晉帶素玉去吃了酥餅,素玉盯着剩下的酥餅,顏色金黃,層次分明,脆而不碎,吃上一口唇齒留香。
從前怎麽沒發覺,世上有這樣美味的東西,素玉聞到了酥餅的脆香,忽然間想到那時銀竹做的面應當很好吃。
“柴晉,過來。”
裴序在窗邊喊他,素玉循聲望去,燭火躍動,一抹月光垂在他肩頭。
柴晉得令進屋,裴序餘光掃了一眼素玉,颔首微笑,可眉眼間似乎又見不到喜色。
到底是歡喜還是不歡喜?
素玉偷摸轉過身舔唇邊的酥餅渣子,歡不歡喜她不清楚,可他生得好看,眉目清明,身如勁竹。
難怪要住這裏。
不過多時,柴晉匆匆離開竹苑,裴序房中燭火幡然,素玉仰頭透窗可見到他的側臉。
裴序驀然擡眼,對上素玉驚慌的眼神,素玉忙地轉過頭,喉間一癢,面紅耳赤地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