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51章 第 51 章

“再往前幾百米就是入口。”踩過滿是青苔的石階, 晴子率先走到一處平臺上。

傍晚山間氣溫驟降，時不時有豆大的露珠順着樹葉滑落，不管是臺階還是平臺面上随處可見坑坑窪窪的水跡。

饒是赤司這種運動能力一貫強悍的人走起來也難免要注意躲避，速度不知不覺地慢下來許多。

晴子卻不知道走了這條路多少次般, 無比靈活地走在他前面引路, 行走間的流暢也不是一日之功可以養成。

她領着赤司一直走到平臺的另一側, 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面對着赤司。

“看。”晴子伸出手往身後探去, 在半中間時似乎是摸索到什麽結界, 微微停頓一瞬, 而後整只手掌憑空消失在了視野範圍之內。

空閑着的另一只手擡起，赤司沒有半分猶豫地握住。

身側似乎無端刮起一陣不小的風，等他面前的視野再度清晰時，已然是另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頭頂的天空比來時的橘紅色天空顏色更深了些，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死氣沉沉。

腳底下是碎石鋪就而成的河灘，不遠處有一條奇怪的河流，在短短的幾百米可見範圍內竟然有好幾種不一樣的流速。

“歡迎來到彼界。”晴子在來以前稍稍透了點底, 将最為關鍵的一些信息全都掩藏得嚴嚴實實。

地獄在這方面的規矩真要說起來也沒森嚴到那種地步，只是不管是出于好意還是為了惡意, 都不太适合把這一處的神秘面紗徹底揭開。

“真是意料之外啊。”赤司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要面對些兇惡的場景, 倒是沒想到目前的恐怖怪誕程度還完全在他的可接受範圍以內。

“祭典要等到夜晚完全降臨時才會開始, 在這之前的準備時間”晴子在地獄時一向是過着閻魔廳和家裏兩點一線的單調生活，真要讓她想出個像模像樣的地方帶人去打消時間, 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來幾個。

“去我家吧。”晴子拍板決定。

繼續跟在晴子身後, 赤司仍然不忘注視着周邊的景象。

在路上時，他曾看見一座通體深綠色的橋梁，看着類型相當古老, 幾乎可以說是上個世紀的工藝水平。

就在赤司隐隐有些猜測時，兩個人不知不覺間走到河灘的另一端。

面前的建築物總共兩層，紅瓦白牆與它所處的環境倒是“相得益彰”。

室內家具擺放得挺整潔幹淨，頗有晴子這個人本身的作風，只是和占地面積比起來，寥寥的幾件家具瞧着未免也有些過于空蕩，總少了點人氣。

“坐。”晴子知道，身為主人這時應該要說上幾句客套的話，她腦裏翻江倒海上半天也未能想到什麽好的內容，只得作罷。

将她一系列反應看得分明的赤司還在打量着四周布局的視線收回，原本沉寂着的眼底染上幾分笑意。

“只是一個小時而已。”他眸光微動，瞧過來的眼神中似乎含着什麽特殊的意味，讓人無法拒絕，“不如來聊一聊晴子在這裏的生活吧？”

這是一個合情合理的話題，晴子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赤司恐怕注定要得到一個無趣的回答了。

她比了個手勢，示意赤司稍等片刻，人鑽進客廳自帶的一處小隔間，拉開隐藏得很好的暗門，從裏面随意抱了一截快有她半人高的文書出來。

工作的力量落到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晴子拍了拍用堆疊如山來形容的廢棄公文，面上的神情宛如多年未見自家小孩的慈祥家長。

“平時除開工作，我也想不到什麽能夠稱之為生活的”晴子沉思道，“固定化的生活也沒什麽值得一講的故事。”

她本人安于這樣的生活，只是在這種帶人來自己家裏坐坐、談天說地的場合少了些談資總是讓人有些莫名的遺憾。

“在正常的人類社會裏，這個年紀的學生過得也多是固定化的生活，學校、社團、家裏，大部分人忙碌來去無非是在這三件事上打轉。”說着，赤司見晴子懷疑的眼神，失笑道，“當然，我也不例外。”

如果赤司也不能算作是例外的話，那麽全國的高中生能“例外”的恐怕掰着一只手數也能數幹淨。

晴子在心底沒忍住腹诽上這麽一句，那邊赤司仿佛有心靈感應般的話立馬跟了過來：“晴子的情況才是大部分人的情況吧，而且。”

他停頓幾秒，似乎在挑選合适的措辭：“對你的情況，不管是在帝光、還是在咒術界的全部人目前來說都一無所知，當然，除了我。”

赤司既然已經跟到晴子真正的家裏，心中存放着的關于晴子身世的種種揣測早就随着眼前所見的不斷完善而推翻或者進一步确認，自然不能算在一無所知的行列之中。

“現世的大家，知道我身世情況有異常之處的人裏面，沒有一個人對此有改變态度的想法，這一點我一直心懷感激。”晴子明白赤司要說些什麽，搖搖頭率先接過話茬，“在地獄，我也一樣有非常尊敬的人”

盂蘭盆節可以說是整個地獄一年一度最為特殊的節日，在這一天，亡者們會被允許返回現世探望自己的親人，其中難免會有生出不軌之心、想要躲開刑罰繼續逃離的人在。

到時候白澤大人應該不會過來，但鬼燈大人和阿香姐應該會在場主持局面，到時候即使晴子不說，雙方也會見面的機會。

即使她透露一些情況也不算要緊，只要讓已知的信息裏面躲開地獄相關的部分，比如含糊抹掉對方的身份，只稱是自己認識的親友長輩。

晴子在心裏盤算着正好，剛要開口時，另一邊赤司忽地出聲：“可以想象得到。”

想象得到什麽，根據她能想象得到他們全是值得尊敬的人嗎。

這句話裏暗藏的意味實在是過于好推測，容易得讓晴子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她輕輕咳嗽一聲，把這當作是赤司社交技巧中的一部分，卻也下意識地轉移開話題：“我們先去換身衣服吧。”

現世的服裝在地獄還沒完全流行開，大部分居民的日常生活中還是穿着款式簡單的和服，參加祭典這種盛大的活動自然也不會例外。

晴子特意叮囑過，但來的路難走，稍有不慎便容易摔倒，當然還是穿着現世的常服比較方便。

為赤司指出二樓她的書房後，晴子推門進了自己的房間。

赤司來時便帶着一個包，籃球部訓練時動辄便需要換下被汗水浸濕的衣物，他倒是沒什麽在意的。

作為赤司家的獨子，在各種場合穿着對應的服飾也是一種必須具備的素養。今天帶來的和服款式有些複雜，對他來說卻也不在話下。

沒花多長時間解決問題的赤司将更換下的衣物重新折疊回包裏，赤司這才空出手來觀察書房的布局。

按照他剛剛從外部對這棟房子的估量來看，這間書房的大小大約要占去整個二層的三分之二，他将包扔在進門處的長沙發上，後面還有一套深棕色木制桌椅，此外便是排放整齊的書櫃，上面一排排書籍擺放得滿滿當當，連一點間隙也沒有留下。

赤司見不遠處地面上躺着本書，應該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下來的，它附近的書櫃裏正有一小截間隙空着。

他走過去，俯身将書撿起，卻見這本書的書皮不太一樣。

這顯然不是一般出版社會給出版書籍做的封面，是被購買者以比較簡陋的手法重新包裝了一番，自己再親手在其上寫下書名、作者以及簡短的評價。

“《論判罰流程效率優化的可能》，無用。”是晴子的筆跡。

赤司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走進書房時為什麽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一般的書籍在左側面同樣會印上書名和作者以作辨識之用，可這裏的書全被各色紙張包了個嚴嚴實實，将側面的書名全部遮擋住，這樣光是找起來哪本書便會造成不小的麻煩。

“赤司君，你好了嗎？”晴子站在門外詢問道，女式和服一般比男式更複雜得多，按理來說赤司這時候應該也已經好了才對。

在得到門內對方的惠英以後，晴子擰動門把手打開了房門。

她見赤司手上拿着本書，湊近一看書名，見是作者認為現在需要經由十殿閻王的整個審判流程過于繁瑣，應當适當優化雲雲，總之通篇廢話，正經提出的建議倒是沒有幾個。

赤司坦然地發出自己關于把書全部包起來的疑問。

“我剛出生不久時，因為一些意外記性不怎麽好，那時候我比較喜歡看書，書是我唯一願意花費大量時間在上面的東西，所以拿這個倒逼自己去記住各種書本擺放的位置，如果記不住，在下次抓心撓肺地想要找到某本書時，即使翻箱倒櫃也一定能找到，但會付出浪費時間和力氣的代價。”

慢慢地她也記住全部書本的位置，記憶力也随着歲數成長逐漸變得正常，只是小時候的習慣卻是怎麽也改不掉，索性将錯就錯。

晴子話音剛落，上前從赤司手中抽走了那本書，将之重新塞回對應的位置。

是實話，但她恐怕只說了一半的實話，這裏面應該還有些什麽她沒說的內情。

“那不同顏色的封皮代表着的是什麽意思？”赤司注意到書房裏的書包裹用的紙張有好幾種不同的顏色。

晴子忽地陷入緘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