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他低着頭不敢擡起，站起身走到我身旁，又跪在椅子一側。

我輕易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擡了頭。

“這眼睛真漂亮，”盯着這雙假意魅惑我的雙眼，我笑着說，“割了贈與朕可好？”

“能得陛下喜愛是屬下的榮幸。”

“嗯。”我懶懶地換了個姿勢躺着。

“總歸該有個精美的器物裝着才敢上貢給陛下把玩，別髒了陛下的手，屬下家鄉有一……”

“顧侍衛是說朕這偌大的皇宮中無一物配得上裝你這眼睛？”

我打斷他。

“屬下斷然不敢，”顧北煦忙解釋道，“只是家鄉那水凝晶可保器物形态，久而不改樣變色，陛下瞧過那水凝晶再做定奪可好？”

這番話有些打動我，思慮良久，我拂手道，“允了。”

想了想，我又補充了一句。

“既然歸了朕，便先替朕好生保管着。”

他俯首應聲。

*

在禦書房這一坐就坐到了将近黃昏，我揉捏着酸痛的雙眼，下一刻，太陽穴處就被微暖的指尖附上。

“這個力道可以嗎？”

“嗯。”

我癱靠回椅背上，舒服地眯了眯眼。

“顧侍衛這手法還成。”

顧北煦剛要應話，就被來人打斷了。

“皇上，大将軍接了旨後回了一樣東西。”

我示意宮侍呈上來。

那是一個最為普通的木制盒子，尋常人看了去，都不會多停幾秒。

但對我來說卻是不一般的。

我自幼便被當做未來儲君培養，詩書辭賦，習武擺槍，樣樣不落，一代明君喜歡什麽我就該喜歡什麽，其餘的東西一概碰不得。

人這樣活久了，生活便無趣起來。

唯有這木制盒子，是那人每每進宮都會私下偷偷帶給我的東西。

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物，但我特別喜歡。

“都下去吧。”

我輕輕拂過沒落下一絲灰塵的盒子，向餘下的人擺了擺手。

然顧北煦卻一動不動。

“還有事？”

“陛下坐了良久，屬下為您捶捶腿。”

他在一旁蹲下。

“不用，”我偏移開他的手，心思全在盒子中，“下去吧。”

殿內恢複冷清，我卻沒有打開手心抱着的木盒。

陸馳啊陸馳，才叫我不要拘泥于小愛，這方又送來此物做甚。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我開始靜不下心兩人，幼時的事一件件在腦海中重現。

年幼的我因為沒忍住嘴饞多吃了一口鳜魚肉，被斥責過後，此後桌上就再沒有這道菜。

陸馳卻會在沒人的空擋偷溜進皇宮，打開食盒，将我滿心念想的佳肴雙手奉上。

年幼的我被關在書房要求抄寫經書時，陸馳總能在防守嚴格的殿外找到缺口鑽進來，教我怎樣玩木盒中的東西，待我學會了能自娛自樂時，就替我一遍遍地抄文，抄完又會陪我一起玩。

他還會把別處宮的皇子放風筝時挂樹上收不回來的斷線風筝取來修好，抓一罐螢火蟲在夜間，帶我放風筝。

……

我年幼時的回憶除了高高的宮牆牢牢的網，剩下的，便只有陸馳了。

“陛下？”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影子在我快連成一條縫的眼前晃着。

我沒回應。

來人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我沒做回應。

“屬下逾矩，先抱您回床上，睡一會再傳膳好嗎？”

那人嘴上這麽說，卻沒想着等我做出回應，徑直将手繞過我腰間。

被這樣抱着比坐着舒服許多，我往他懷裏靠了靠，迷迷糊糊地叫了幾聲陸馳的名字就徹底睡了過去。

全然不知抱住我的那人在原地僵住了許久，才勉強擡起腿邁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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