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但季維時還沒想通為什麽最後快結束的時候，那對情侶要刻意說那句話，就像是……像是在故意告訴他這裏邊有貓膩。

正當他冥思苦想的時候，沈不棄先出了聲，“阿時，我覺得身體不太舒服，我們先回去吧。”

季維時這才回神，發現沈不棄平時冷白的臉現在已經是煞白了。

連忙伸手想去碰一下，卻被輕輕躲開了。

那只手就僵在了半空。

眼中一怔。

沈不棄看季維時失神的模樣，心裏也難受，可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為什麽，那對AO情侶說過的話，做的事情，一句句一幕幕都在耳畔回響。

震得人頭皮發麻，胃中翻滾。

季維時心疼地看向他：“對不起，我們應該早點退出來的。”

沈不棄搖搖頭，強忍着擠出一個笑：“沒事的，我們去玩別的吧。”

季維時看着他，目光深邃溫和。

天邊忽然飄起小雨，絲絲縷縷聚線成面，刮到臉上不疼也不涼，只是有些癢。

沈不棄低頭，躲雨也躲開那如炬的目光。

“小憶，”他突然喊他，沈不棄遲疑地擡頭，對上那溫柔的笑：“不要怕，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們現在回家吧。”

祁秋水的游玩計劃被迫停止，他跑過來接人的時候，透過面罩能看出臉色不太好，唇抿得平直。

季維時看出他有話想說，搖搖頭。

他先帶沈不棄去另一件休息室，安撫着半推半哄讓人先睡。

然後鎖緊門，到駕駛室，面色陰沉坐下。

祁秋水見只有他一個人，摘下了面罩，臉上竟有一道狹長的傷痕，那傷很新，還挂着血，在細膩的皮肉上顯得突兀：

“我沒見到周清燃，被6區其他幾個S級審判者打了。”

季維時蹙眉，指尖随意撥弄腕上的手鏈：“你打不過他們？”

祁秋水呼出一口沉重的氣：

“有一位明明是alpha，但不知道為什麽能散發S級omega的信息素，我……大意了。”

銀鏈響聲戛然而止，季維時手指一頓，瞳孔驟縮：“你說什麽？”

·

這是哪裏？

沈不棄感覺自己的意識好像脫離了身體，在空中飄蕩，穿過層層圍牆，到達了一處氣氛壓抑的院子。

靈魂歸位。他終于坐下了。

身側，一個極為消瘦的長發男人背對着他，那黑發飄飄蕩蕩在男人瘦削的腰身晃過，露出的指尖蒼白過分。

沈不棄看不清那男人的模樣，卻隐約看到他張了張嘴，聲音清晰地傳入耳膜：

“江南紅豆相思苦，歲歲花開一憶君。”

那滴淚就順着臉頰滑到指尖，沈不棄心中一痛，忽然就有了幾分共感的能力，情感的海洋泛起陣陣浪花。

他情不自禁地去接那滴淚，可卻怎麽也擡不起手，只能無力地望着那個人哭。

自己的心髒也跟着痛。

“小憶小憶，醒醒啊！”

熟悉的聲音把沈不棄拉回現實，睜開眼，眼前所有景物都被鈍化了，頭暈，想說點什麽，胸口卻堵住了一般吐不出一個字。

季維時那張過分漂亮的臉出現在眼前，深邃的黑眸向下牽連出很長的漣漪，擔心到了極致：“還好嗎小憶，來，喝點水。”

沈不棄還沒能從那詭谲壓抑的夢境中回神，就着唇邊的杯子啜飲幾口。

季維時轉換姿勢，攬着他問：“要不要請個假，昨天從機甲上你就一直沒醒，我很擔心。”

天邊出現一輪淡到看不清的太陽，這是7區早晨的常态，所有光都那麽模糊。

沈不棄卻莫名心裏更堵了，他搖搖頭，強撐着坐起，笑了笑：“沒事，可能是太累了，現在已經好了，我去上班吧。”

這是純粹的謊話，他只是有些不太想見到阿時。

這種類似于恐懼的情緒席卷了內心，沈不棄卻描述不出來，只能用上班逃避。

他不敢擡頭看季維時的表情，也就錯過了季維時眼中深邃幽暗的光彩。

最終口吻無奈道：“好吧，那我送你去好不好？”

明明已經退了一步，沈不棄還是遵循本能搖了搖頭。

他胡亂編了個借口：

“我，我就是怕你太累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中午就回來了，好嗎阿時？”

他連話都說得磕磕絆絆，可也許是那雙慌亂又祈求的黑眸太犯規，季維時答應了他。

沈不棄幾乎是逃也似的去上班，路上走得慌慌張張，偏偏還能遇上晦氣的事。

在臨近工作的地方，他被一群alpha攔住了。

他不認他們，本想繞道走，可那個為首的alpha卻準确喊出了他的名字：

“沈不棄是吧？”

沈不棄還是冷淡到過分的表情，眼眸無波無瀾。

那個alpha很高，很壯，伸出的那只手體毛濃重，令人生理不适，沈不棄下意識往回退了一步。

卻讓這群alpha格外滿意，那alpha說：“不好意思哈，我總是往外跑，7區的人認得不那麽全，聽迩迩說，你挺會搗鼓機甲的？”

沈不棄不理他，扭頭要往外走。

可是那群alpha立刻湧上來圍成一圈，把他環在其中，打架不可避免。

沈不棄活動了下手腕，唇還是抿得平直。

正中那alpha的下懷，他笑得不懷好意：“史禧跟我提過，你挺厲害的，要試試？”

兩人之間不斷減少的距離讓沈不棄那雙純黑的眸都露出些疑惑，難道不是這個人一直在堵着他嗎，為什麽還要問他什麽試不試的。

這些找他打架的人都是這樣的奇怪。

就在那個alpha要出拳的時候，一道輕軟的聲音急促呼喊：“住手！”

趙迩攔住那個alpha，又含着淚看向沈不棄，附耳對那alpha說了些什麽。

那alpha方得意地點頭，做了個手勢，帶着一群alpha一起離開，其中有一個alpha離開時不安分地揉了揉趙迩的臉頰。

趙迩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最終沒有表現出來。

這些動作算不上過火，在平時沈不棄只會無視他們，可今天，他竟然很想嘔吐。

胃中不斷翻滾，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只覺得惡心，太惡心了。

也不看趙迩，面無表情地走向工作的車間。

趙迩倒是有心和他說點什麽，大概是看他表情不對，還是沉默了。

老板依舊在算賬，看沈不棄和趙迩兩個人前後腳進來，眼中沉思意味，低頭又算賬了。

到處都靜悄悄的，今天來得算早，還沒有開工，沈不棄坐在工位上發呆。

直到陳紫媗來了，屋裏才有了幾分人氣。

她鬼鬼祟祟抱着個大包，貓着腰爬進來。

走到沈不棄旁邊發現他正在發呆，臉凍得跟冰霜似的，她咬咬牙，壯着膽子喊了聲：“小沈哥！”

沈不棄回神，看向她，對上一雙上下擺動祈求狀的手：“小沈哥，你能不能幫我存點東西，我這有好多書，我姐昨天翻着告訴我爸了，他們都不讓我看。”

沈不棄點點頭，他工位旁邊有個大櫃子，裏邊放的都是還沒來得及用的零件，還剩一半沒用，借給誰用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陳紫媗高興地差點蹦起來，也不用別人說，麻溜兒往櫃裏塞。

偏偏高昊陽這時候過來了，一臉無奈：“小媗啊，別藏了，你姐特地跟我說讓我看着點你，讓你別往這邊塞。”

陳紫媗動作一頓，心裏那個悔，怎麽她就不能早起一會兒呢，可事已至此，這書她是保定了。

裏邊好幾本都是禁售款，她好幾個月不吃飯托朋友買的呢。

一咬牙，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她大膽道：“姐夫，我是那種人嗎？我這不是看這些書都挺好的，直接扔了多浪費呀，正好送給小沈哥，是吧小沈哥？”

她拼命向沈不棄眨眼，高昊陽也疑惑地望向沈不棄：“真的嗎小沈？”

沈不棄本就混亂的大腦根本沒空處理兩個不同信號，高昊陽看他發愣的模樣立刻知道沒那回事。

他是孤兒，算是入贅老婆家，結婚時小姨子那麽一點，親媽又走得早，是他和老婆當親閨女養大的。

平時他好說話是因為老婆脾氣大，現在看孩子這撒謊的鬼頭鬼腦樣，也知道自己得嚴肅點了。

于是板了臉，看向陳紫媗：

“小媗，下次不許再胡說了，你那些書要麽談戀愛要麽那什麽的，你小沈哥沒事看那個幹啥啊？”

陳紫媗撇撇嘴，眼看保不住書徹底說話沒把門了：“這種書就是治你和我姐這種性.羞恥的，那裏邊圖畫得多好啊，講得多好啊，對性.行為的解讀非常到位。”

性.羞恥？性.行為？

沈不棄忽然捕捉到一些詞彙，聯想到昨天那些不好的經歷，他隐隐覺得自己或許需要這些書。

于是在高昊陽語重心長的教誨中，他突然開口：

“這書的确是送給我的。”

高昊陽：“……？”

他艱難回答：“小沈啊，你也沒必要給小媗扯這個謊，真沒事啊，家裏就是怕她一個小姑娘老看這個老不切實際……”

“好了老高，”老板打斷了高昊陽的話，碧綠眼眸微彎，扯唇道，“這書的确是小媗要給小沈的，我剛剛算賬的時候都聽到了。”

沈不棄還是恍神的狀态，一擡頭正對上碧綠的瞳孔，不知為何，總覺得那雙深邃的眼睛多了些和平時不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