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沈不棄要去上班的時候，看見隔壁房間的門還緊緊關着。

他在門口轉了幾圈，嘆氣，找出張紙，寫上自己去上班了，飯在桌子上記得吃的囑咐。

蹑手蹑腳去上班了。

到了單位，明明很早，老板卻已經坐在門口算賬，見他過來，擡頭微微笑：“今天來這麽早，不會是為了和我探讨那些書的內容吧？”

沈不棄搖搖頭，又點點頭，放下黑包，掏出自己昨天看不懂的幾本書，誠實回答：“有的看懂了，這是沒看懂的，我只想問沒看懂的，不是問所有。”

卡斯珀一怔，旋即碧綠眸輕挑：“行，我有時候真是對你說話的這個勁……啧。”

沈不棄聽不明白他話裏的情感，自顧自打開書，那一頁尺度極大，卡斯珀有點近視，湊近過去吓了一跳，幸好提前做了心理準備。

他咳了一聲：“嗯，這個，你不知道是在幹什麽嗎？我記得你上過義務教育的生理課吧。”

沈不棄點點頭：“所以這個就是老師說的‘性’嗎？”

每當他誠心發問的時候，桃花眼就會下意識微睜，圓溜溜的。

看完他圓溜溜的眼珠，再去看那大尺度的畫面，卡斯珀心中升起些隐秘的愧疚。

他點點頭，漫不經心道：“對，這就是。”

沈不棄又問：“那這個和談戀愛有什麽關系嗎？為什麽裏邊的人，談着談着戀愛，就要做這件事？”

卡斯珀忽然擡頭，直勾勾盯着沈不棄：“還記得我之前說你不愛季維時，知道為什麽嘛？”

沈不棄搖頭，卡斯珀指尖就滑到那畫面上：“因為愛和性是在一起的，沒有性，那就不是愛。”

沈不棄想起那些惡心的，不堪入目的話和場景，有些反胃。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但是我想和阿時在一起，和阿時在一起很舒服。”

卡斯珀微微一笑：“那你想和咪咪在一起嗎？咪咪如果走了你會難過嗎？”

思索片刻，沈不棄點點頭：“想，會。”

“看，這就是問題的答案，你對季維時和對你那只貓有什麽區別嗎？”卡斯珀端起茶杯，吹了口浮沫，悠悠道，“我之前支持你談戀愛，是覺得或許你能明白愛呢，不過現在看來，你并沒有懂。”

這話題太超綱了，沈不棄慢慢回想之前的事，企圖找到一些答案，可惜腦袋裏亂糟糟的，什麽都沒有。

最終搖頭，堅定道：

“我就算沒有懂，也想和阿時談戀愛。”

卡斯珀看向門口，眸光微微飄向遠方：“行啊，你願意談就談，反正我站在你這邊。”

沈不棄蹙眉：“什麽意思？”

門被推開時“啪”響了一聲，擡頭，是趙迩進來了，她脖頸處一圈青色，看向他們的笑容帶了幾分勉強。

卡斯珀沒有回答沈不棄最後一個問題，而是遞給趙迩一罐藥，讓他們都去工位等待開工。

回到工位，沈不棄還沉浸在卡斯珀的話裏不能自拔。

工作的地方總是陰暗不見光的，他閉上眼，覺得自己沉浸在一片海域無法呼吸。

那種窒息的感覺不知道從哪來，也不知道到哪去。

恍惚間，他又回到了兩天前在游樂園裏，面前是那個讨人厭的alpha。

他說的話，輕蔑，嘲弄，不屑，仿佛beta已經是最可憐的。

那麽自己呢？

連beta都不是。

還有陳紫媗，趙迩，艾缇絲，那些話一遍遍在腦內轉過。

那些無心的話像大貨車，駛入他的胸膛，在心口一遍遍地碾，痛得說不出話。

沈不棄終于後知後覺地，明白了老板的話：

他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并沒有考慮阿時的想法，所以他可以接着談戀愛，但是阿時呢？

或許老板說得對，阿時并不高興。

如果有一個身體畸形的怪物，趁着他受傷的時候把他圈養起來，對他就像對待一只貓……

沈不棄不敢往下想了。

他打開自己的櫃子，一眼看到了那塊剔透的漂亮的，閃着淡淡熒光的紫燧石。

這是他為自己準備的，也是要做戒指的，因為打飯時聽了一對戀人說話，他才明白戒指需要成對，才有意義。

于是，他給自己也準備了一個。

但是現在這個戒指似乎沒什麽用了。

因為即使接着談戀愛，他也沒有勇氣戴上這個戒指。

沈不棄慢慢地把那塊紫燧石又推了回去。

一扭頭，正對上陳紫媗欲言又止的羞澀眼神，他蹙眉：“怎麽了？”

陳紫媗咧開嘴，笑得很難看：“小沈哥，我的書就拜托給你了，昨天忘了謝謝你，真的，你是我一輩子的哥嗚嗚！”

沈不棄：“……”

他颔首，回到座位，開始搗鼓小型機甲，陳紫媗跟着過來，一直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說什麽。

忽然，沈不棄開口問：“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陳紫媗立刻蹲下，擡頭，尊敬地請沈不棄說：“您請問。”

沈不棄咬了咬下唇，狀似無意：“如果你的戀人對你很好，但是他對你和對他的貓差不多，你還會願意和他接着戀愛嘛？”

“哦這樣啊……”，陳紫媗沉思片刻，“如果是二次元的話，我會覺得很想，但如果是三次元，呃，我覺得我不可。”

她邊搖頭邊打補丁：“當然啊，我沒談過戀愛，不太懂這些，小沈哥你是遇到什麽問題了嗎？”

沈不棄緊緊盯着手裏的機甲，慢慢搖頭。

工作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等到下班的時候，沈不棄又開始磨磨蹭蹭。

只不過昨天是有點不舒服，今天是單純害怕。

害怕會失去季維時。

他收拾得慢，又看了看櫃子裏那塊紫燧石，推得更深了些。

慢吞吞一轉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到了眼前，如玉細膩的腕間還戴着那泛光的瑩藍色識別手鏈。

沈不棄帶着幾分逃避的，遲緩擡頭，先看到微彎的唇角，高挺的鼻梁，然後是那漂亮深邃的眉目，黑眸熠熠亮着。

聲音也延緩了一般，淺淺傳入耳畔：“我來接你回家了，男朋友。”

“嘭”一聲，沈不棄覺得自己心髒快要炸了，另一方面，他又開始慌張。

因為現在只要和季維時有交流，他就害怕戀人對自己的不滿加深。

書上怎麽說的來着：失望是一點點積攢的。

如果等到了臨界值，他豈不是真的要和阿時分手？

沈不棄雖然心裏痛苦扭曲，手卻很誠實地牽了上去。

滾燙的，灼熱的體溫就從連接點處擴散開。

門口老板還是笑眯眯的：“快去打飯吧，一會兒飯都搶沒了。”

聯盟中，季維時在7區已經不是秘密，但是秦澈和4區的審判者都做了行動，其他幾個區也不敢做什麽，只能磨牙吮血地等着。

而發出去的法令又不能撤回，7區的人通過打開的門往外湧了一多半，別的區只好設置了嚴格地定居要求，才勉強趕回來一半，讓7區至少看上去沒那麽空曠。

沈不棄一聽這話，立馬有些着急，如果打不上飯，豈不是阿時又要吃他做的飯了。

雖然他吃不出來味道，可之前拿咪咪試驗過，咪咪對他做的飯很不滿意，喵喵咧咧叫了兩聲不情不願咽了點。

大概阿時吃那些也只是為了不讓他傷心吧。

于是沈不棄反手抓緊季維時，急匆匆往公共餐廳趕。

季維時看着扣緊的兩只手，無聲地笑了笑。

到餐廳果然人多，沈不棄讓季維時找地方坐着等自己就好，還掏出濕巾要幫她清理一下。

但是季維時卻溫柔地搖頭：“想和你在一起站着。”

他還是那麽溫柔，沈不棄盯着那笑容出神地想：其實他可能一直在多想，阿時或許并沒有忍耐他，阿時曾經也說過要和他在一起呢。

一道懶散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沈不棄，我找你有事，單獨來一下，讓你旁邊的alpha自己去要飯。”

肩寬腰窄的身形往空地一站就吸引人目光，還是秦澈，他似乎最近都無暇顧及頭發，那長發已經及腰。

莫名地，沈不棄覺得這個側影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秦澈就那麽讓他看，也不躲。

沈不棄想拒絕，但是想了想，覺得不好。

畢竟阿時的命都是人家救的，他雖然麻木冷漠，卻也一向不喜歡欠別人什麽。

安撫性地捏捏季維時緊張的指尖，他踮起腳尖伏在季維時耳畔道：“阿時，我馬上回來，你先自己排着，或者等我回來一起排隊好不好？”

季維時還是一如既往的大度寬容，點了頭。

沈不棄忙跟着秦澈走出去，秦澈走得急，往外拐了點，到一處安靜的地方猛地停下。

——沈不棄差點撞到他後背。

秦澈頓了一會兒，嘆氣道：“我有事想請你幫我，但我聽說你不太喜歡招惹是非，所以，條件你開。”

沈不棄理解了一下他的話，點頭：“你先說是什麽事情。”

秦澈：“這事本來我是想讓季維時做的，但我猜他應該不會答應，來問問你。聽說你在7區也挺有名，能幫我找個人嗎？”

沈不棄錯愕不已，有名？

不說這個有名是真是假，讓他找人怎麽聽怎麽荒誕，他連同事名字都記不清。

剛想搖頭，忽然一道急切的女聲響起：“小沈哥，快來，季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