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做客（二）
第19章 做客（二）
看孟醒時有些猶豫，顏眠舟岔開了話題，笑着道：“開顏告訴我，《我菜刀也胃腸不利》去了他的自助餐廳當廚師？”
“我也希望白石能融入這個世界。”孟醒時想起白石的廚藝，語調帶上了一點自豪，“白石的廚藝非常厲害，平平無奇的白米飯和青菜都能做得極為美味，我都擔心這樣下去我得胖兩圈。”
顏眠舟伸手從藤蘿上摘下一片葉子，笑道：“那開顏算撿到寶了，我替他多謝你。我也會叮囑開顏多照顧白石的。”
“不用不用。”孟醒時連忙擺手，“還得感謝寧先生給白石提供工作機會。”
客套完之後，兩個人之間忽然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夏季帶着燥熱的微風拂過，藤蘿花香帶着暖意萦繞在他們身邊。兩片淺紫色的藤蘿花瓣從蔭棚落下，恰好落在顏眠舟的頭發上。
孟醒時努力在腦袋裏尋找話題，聽到顏眠舟道：“其實你的孩子融入這個世界會比較簡單。”
孟醒時一怔：“為什麽？”
“他們現在主要問題是長度不完整，一旦完整就很容易适應這個世界的規則。”顏眠舟目光落在手中的藤蘿葉片上，輕輕嘆息，“像裴火、江福、洛宓，那時候我剛涉足網文行業，描寫他們時太過注重某個方面而忽略了完整性，導致他們……”
他頓了頓，打了個比方，“先天不足，收獲的信息非常少。”
孟醒時沒懂：“什麽信息？”
顏眠舟看着他，笑着嘆道：“白石的廚藝是你掌握的嗎？”
孟醒時搖搖頭。
他做過最複雜的菜肴就是煮泡面加個蛋。
“如果僅僅只是文本就算了，當小說擁有自我意識之後，你想過他展現的這些廚藝從哪裏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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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醒時“嘶”了一聲，摸了摸下巴：“确實啊，誰教他的？”
顏眠舟手指輕輕點着太陽穴：“我問過裴火他們，發現他們掌握了很多我完全不了解、但他們理應了解的知識與技能，我認為是某種力量補足了我們創造的世界——但這個補足不是完全補足的，是依據我們的寫作時的狀态決定的。”
孟醒時重複了一遍：“狀态？大綱嗎？”
顏眠舟搖搖頭：“不是，應該是心态、情緒這一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根據我的幾個孩子的狀态進行推測。這也是為什麽我希望下一本能夠盡量從完滿的角度去設計。”
孟醒時回想了一下，想不起來自己寫以前那些坑的時候是什麽心态。
不過從哪種意義上看，孟醒時都沒覺得沈鑰藍比裴火強在哪裏……頂多裴火看起來有點好騙。
顏眠舟忽然坐直腰。對孟醒時笑道：“不過這也只是我個人的猜測，具體這些‘孩子們’有什麽秘密，恐怕還得我們慢慢發掘。”
孟醒時與顏眠舟深褐色的眼眸對視片刻，衷心地道：“你對他們還挺負責。”
顏眠舟彎了彎唇：“他們既然是我創造的，那我當然要負起責任。”
真是個好爸爸……孟醒時這句話含在嘴裏沒有說出口。
他略微反省了一下自己，發現自己好像是差了很多，慚愧地下決心明天、不，今天開始多關心一下自家三個孩兒。
“走吧，看看他們處得怎麽樣。”顏眠舟抱着筆記本電腦站起身，拂去頭發上的藤蘿花瓣，深褐色的眼眸中笑意盈盈，“如果能幫裴火他們盡快适應這個世界那就最好了。”
……
客廳裏的場景出乎他們的預料。
裴火抱着沈鑰藍端坐在沙發正中央，沈鑰藍戴着明顯大了一號的淺茶色金絲眼鏡，用童稚的聲線演講：“……傅裏葉級數和變換作為高等數學的标志性定理，可以說是必須掌握的內容。它的應用有以下幾個方面……”
其他人各自坐在沙發上，神态各異地聆聽着這個四五歲的孩童講解令人暈頭轉向的題目。
孟醒時目瞪口呆：“你們在幹什麽？”
幾個成年人不約而同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顏眠舟。
顏眠舟靜默片刻，看向了裴火。
裴火嘴唇抿了抿，無聲地點點頭。
其他人頓時松了口氣，逃也似地從離開了沙發。
沈鑰藍意猶未盡地停止了演講，滿眼遺憾。
孟醒時好奇地問：“發生什麽了？”
裴火摸了摸沈鑰藍的頭發，解釋道：“他們不敬沈兄長，我動用了一點能力，讓他們聽沈兄長講一課。”
看孟醒時眼神詫異，他多解釋了一句，“我的‘軍威’可以震懾弟弟妹妹們。”
孟醒時哭笑不得地看向了沈鑰藍：“你講傅裏葉變換幹什麽？”
“傅裏葉變換很有用的！”沈鑰藍不滿地反駁一句，搗了搗身後的裴火，“你說是不是？學會之後收獲怎麽樣？”
裴火誠實地道：“我沒聽懂。”
沈鑰藍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孟醒時不忍心看沈鑰藍用高數折磨裴火，連忙把沈鑰藍拎走。同時他心裏也感嘆顏眠舟确實細心敏感，能發現這些細節……要知道，孟醒時當年上大學的時候高數都是堪堪擦邊及格，寫《書裏什麽都有》的時候根本沒想起任何知識，但沈鑰藍确實是不折不扣的學霸。
——嗯，重生流從幼年期開始靠知識改變命運的寫法應當也是個爽點，前提是知識寫得像模像樣……
顏眠舟從另一個房間過來，拿出了兩盤象棋：“我們來玩點游戲吧。”
只有裴火和江福應了一聲。
顏眠舟挑了挑眉，看向其他人：“你們不想玩？”
弗萊德、徐雁回、寧開顏你看我我看你，正眼神交流時，一直都沒怎麽說話的洛宓嗓音清冷地道：“他們嫌棄父親玩的游戲太古老了。”
三個人一起瞪着洛宓。
其實孟醒時也有點想吐槽，哪有家庭聚會玩象棋的，顏眠舟在什麽古板的家庭裏長大的？
顏眠舟倒是不以為意，笑着将象棋收起來：“我沒有玩過別的，你們有想玩的可以拿出來。”
寧開顏清了清嗓子：“桌游雖然不錯，但我更推薦主機游戲……父親，我給你買的電視你不會沒開過吧？”
江福反駁道：“父親每天會打開看天氣預報。”
“……”寧開顏無奈地站起身，“我帶了Switch和足夠多的手柄，我們來玩馬車8吧。”
顏眠舟唇角彎了彎，看着寧開顏轉頭從包裏拿出Switch連到電視上，并把四個手柄放在茶幾上。
“游戲只能四個人一起玩。”寧開顏率先把兩個手柄塞給顏眠舟和孟醒時，看向其他人，“誰先玩？”
裴火、江福、洛宓都拒絕了，剩下的人猜拳，最後弗萊德和寧開顏兩人拿到另外兩個名額。
孟醒時家裏有全平臺主機和絕大多數游戲，馬裏奧賽車8自然也不例外。他對跑酷類游戲興趣不大，但玩起來還是很投入的。
與之相對的，顏眠舟明顯沒有玩過電子游戲，操作遲緩、機制不熟，毫無意外地成為了第一局的倒數第一。
寧開顏有點看不過去，輕咳一聲：“父親，你注意加速帶、道具，要按這裏……”
顏眠舟微微颔首，表情平靜地道：“再來。”
金發碧眼的弗萊德笑嘻嘻地道：“Daddy，輸多了不能哭鼻子哦？”
他是這局的第一名。
顏眠舟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第二局結束時，顏眠舟上了第三；
第三局結束時，顏眠舟上了第二；
第四局進行到一半，弗萊德臉上的笑容已經挂不住了，他眼眸快速打量周圍一圈，雙手下放擋在茶幾下，十指忽然蠕動了一下，變成了黏液般的觸手，包裹住整個手柄。
屏幕上的幽幽賽車忽然變得又快又靈活。
弗萊德兩眼放光，正待吹口哨，冷不防自己的胳膊被拉了起來——這一打岔，游戲裏的幽幽賽車立刻撞上了路邊。
弗萊德怒目而視：“江福！”
江福捏着他的手臂，嗓音陰柔地道：“跟父親玩游戲你也敢作弊？處刑！”
說完另一只手袖子裏滑出一柄短刀，精準地刺進了弗萊德的脖子。
弗萊德的腦袋掉了下來。
孟醒時看呆了，手柄從手裏掉出來，被身邊的沈鑰藍一把接住：“爸爸，要輸了！”
弗萊德空蕩蕩的脖子上血肉蠕動，很快長出了一顆新腦袋，無奈地道：“江，這是你捅我的第四十五次了。”
地上的腦袋同樣用力點頭。
江福收回短刀，冷哼一聲：“誰讓你對父親不敬？”
恰好這個時候，屏幕上傳來了第一名抵達終點的喝彩聲——顏眠舟贏了。
對于兩個好大兒的鬥争，顏眠舟表情如常，先看了江福一眼：“我記得禁止你随身帶刀具，更不許攻擊你的弟弟妹妹。”
江福立刻低頭：“父親，抱歉。”
顏眠舟嘆口氣，掃了弗萊德一眼，抱歉地看向了孟醒時：“孟老師，非常抱歉。”
弗萊德很識趣地低頭道：“抱歉吓到你了，孟先生。”
他掉在地上的那顆頭同樣做出低頭的動作，發出一模一樣的聲音。
孟醒時定了定神，從震驚中回過神，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沒、沒事。”
——好吧，畢竟秦馥也是厲鬼，這種事也很正常……
這麽一想，孟醒時倒是平靜許多。
他同時從顏眠舟眼眸中讀出了無奈：江福這個容易應激的狀态，确實不敢放出去。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起碼白石秦馥在外面都願意裝得像個人……孟醒時同情之餘也産生了些平衡。
經過這麽一鬧，弗萊德被勒令禁止玩游戲，委委屈屈地舉着茶壺站在一旁，負責給大家添茶水。
孟醒時看沈鑰藍抱着手柄不放，也讓給了他。
顏眠舟叫來江福，将手柄遞給他。
江福一怔：“父親，我不會……”
“我一開始也不會。”顏眠舟的态度溫和但不容拒絕，“你要習慣這個世界的規則——這是對你今天的懲罰。”
江福默然，接過了手柄。
顏眠舟微微吐了口氣，看看興致勃勃的沈鑰藍，對孟醒時嘆道：“孟老師，還是你的小孩好，能把我家的熏陶正常一些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