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大病初愈,顧承澤吵嚷要為謝雲槿慶賀。

“只是昏迷了幾天,用得着去望星樓嗎?”

“不是想着沒法和你們去踏青,略微補償一下嗎?”顧承澤搖搖扇子。

“雲槿,你別為他省錢,他前兩天剛幫了他小舅子一個大忙,荷包充裕得很。”戶部侍郎之子李立學笑道。

“去去去,別打趣我。”顧承澤收起扇子去敲李立學的頭。

一行人笑鬧着往京城最大的酒樓走。

顧承澤是望星樓的常客,甫一進去,眼熟的小二便迎上來,将他們往樓上引:“幾位公子,今日還是照往常那樣?”

“今日都聽他的,”顧承澤推推謝雲槿,“我們謝小公子今日想用什麽,便上什麽。”

“說好的你請客,倒叫我操心。”

“你怎的越發不愛動腦了?行,我來,把你們這拿手的都上一份,再把雲槿喜歡的桃花糕、禾雲子、星露……”顧承澤一連報出七八個菜名,“都來一份。”

“我現在相信你荷包是真充裕了。”謝雲槿目瞪口呆。

顧家雖是大家族,卻不是那等縱容小輩肆意揮霍的,望星樓專招待望門貴族,每道菜價值不菲,往日裏,他們來聚,斷不會如此大手筆。

“你到底幫了你小舅子什麽忙?”

“不是多大的事,他喜歡楚家的姑娘,讓我幫忙送一封信。”

“楚家?”謝雲槿想到什麽,壓低聲音,“不會是那位有意指給三殿下的楚家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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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澤同樣壓低聲音:“是那個楚家,你放心吧,我打聽過,不是宮裏中意的那位,說起來,馨月宮都在為三殿下挑選正妃了,中宮怎麽還沒動靜?”

比太子小的三皇子都快定下了,按理說,東宮不該沒一點動靜。

“殿下有他自己的想法吧。”謝雲槿下意識将這件事可能與自己有關的念頭拍出腦海。

“也是,如今這般情形,不是定下太子妃的好時機。”顧承澤別有深意看了一眼謝雲槿。

太子出色,接觸朝政以來,行事挑不出任何錯處,奈何皇帝對此似乎并不樂見其成,緊接着,便給了二皇子、三皇子插手朝政的權利。

在名利場打滾的人怎麽看不出來?這是皇帝在有意打壓太子。

若這個時候選太子妃,皇帝肯定不會坐視太子選一個對自己幫扶大的,不在中間搞鬼就不錯了。

與其給東宮選一個有異心的女主人,不如把太子妃的位置空着。

吃飽喝足,謝雲槿回到長寧侯府。

“世子,侯爺讓您去一趟書房。”侯府管家在門口等了許久,見到謝雲槿的馬車,忙迎上來。

“爹找我?可有說是什麽事?”

“老奴不知,”管家搖頭,“侯爺似乎很着急,您昨日沒回府,侯爺發了好大場脾氣。”

謝雲槿:“???”

他又不是第一次宿在宮中,以前怎麽不見長寧侯發脾氣?

揣着一肚子疑惑,謝雲槿随管家前往書房。

“侯爺,世子回來了。”

“讓他一個人進來,你們都下去。”

“是。”

怎麽還把下人遣走了?

該不會又要教訓自己吧?

謝雲槿心中發堵。

他和長寧侯之間的關系不是一開始就這麽僵的,猶記得很小的時候,長寧侯也會如其他父親那般抱他、誇他、帶他玩,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長寧侯變了。

除了母親或者祖母在,會給他好臉色,沒有外人在,一個好臉色也不會給他。

小時候他不懂,跑去母親面前鬧,長寧侯解釋說,他是家裏唯一的男孩,是要繼承侯府的,不能太過溺愛。

一開始,謝雲槿也以為,長寧侯是為了他好,才嚴厲對他,後來謝雲槿發現,根本不是這樣,不論他多努力将事情做好,長寧侯都不高興,甚至,在他表現出色的時候,長寧侯會更不高興一些。

久而久之,謝雲槿對長寧侯不再抱有期待,長寧侯不想讓他出色,他就泯然衆矣,反正他也不喜歡學那些東西,當一個不學無術的纨绔,挺輕松的。

踏進書房,本以為會看到暴怒的長寧侯,不曾想,長寧侯很平靜。

“槿哥兒,坐。”

謝雲槿狐疑看他一眼,又打算做什麽?

身體卻很誠實地坐下。

坐着不比站着舒服?

“昨日沒回府,是歇在東宮裏?”長寧侯問。

“嗯。”

“太子殿下似乎對你很是照顧。”長寧侯若有所思。

果然,長寧侯對他态度這麽和善,和太子有關。

曾經,謝雲槿和長寧侯的關系一度降到冰點,長寧侯放言,他不堪教化,不論母親怎麽求,都不願為他請立世子之位,直到他被選為太子伴讀,這件事才迎來轉機。

“父親,我是太子伴讀。”

太子伴讀和太子的利益是連在一起的。

“我知道你是太子伴讀,為父也是沒辦法,才來找你,這麽些年,你看我有沒有拜托過你什麽事?”

是沒有,因為以前你光顧着利用這層關系去謀取利益了,正如謝雲槿清楚,長寧侯比他更清楚,有這層關系,可操縱空間有多大。

長寧侯語重心長道:“你不僅是太子伴讀,也是侯府世子,未來的侯府主人,不論何時,侯府與你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侯府出了什麽事,旁的不說,太子伴讀這個身份你不一定保得住。”

“怎麽說,我都是你的父親,哪有不希望孩子好的父親?”

似是被說動,謝雲槿臉上出現動容:“父親說的是,沒有侯府,我什麽都不是。”

“你明白就好,”長寧侯一臉欣慰看着他,“你是我唯一的嫡子,将來我的一切,都是留給你的。”

“你想要我做什麽?”謝雲槿不想再與長寧侯扮演什麽父慈子孝的戲碼,直言。

“幫我私下約太子殿下見一面……”

“不行,”謝雲槿想也不想打斷他,“殿下最近很忙,恐怕沒時間。”

謝雲槿沒有說謊,二皇子、三皇子為争權連連鬧事,梁煊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昨日子時謝雲槿見他還在處理公務。

這些年,謝雲槿有意隐瞞自己與太子關系親密的事,長寧侯與他不親近,對他和太子關系好到哪種程度沒有概念,倒也沒有起疑。

長寧侯在朝中活動,太子忙不忙,他自己能看到。

若不是這次的事太難擺平,他不會朝謝雲槿低聲下氣。

長寧侯面露愁色:“半個時辰都不行嗎?”

謝雲槿裝作為難的樣子:“估計不行,太子殿下的時間,不是我能左右的。”

“也是。”天家無情,長寧侯早有體會。

“不如父親先同我說說,大致需要殿下做些什麽,我看能不能抽空問問殿下。”謝雲槿眼珠轉了轉,他實在好奇,是什麽樣的事,逼得一向看不慣他的長寧侯來他面前做低伏小。

“不是多大的事,若太子殿下肯幫忙,一兩句話就能解決。”

長寧侯做的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端的是看上面的人肯不肯輕拿輕放。

渝州官商勾結,長寧侯經人介紹,在那邊放了一筆不小的印子錢。

渝州的事一開始皇帝交給三皇子處理,豈料沒多久,牽扯出三皇子勢力的人參與其中,氣得皇帝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将這件事移交到太子手上。

太子接觸朝政的時間不長,手段卻非常老練,事情剛交到他手裏沒幾天,就有了很大進展。

照這個速度查下去,查到長寧侯身上是遲早的事。

好在長寧侯參與的不多,放印子錢也是去歲才開始的,涉及數目放在一衆官員裏,不算多。

偏偏這次皇帝發了大火,放言嚴懲涉事官員。長寧侯謀劃了好幾年,想趁今年升一升,若事情暴露,別說升官,能不能保住現在的位置都難說。

謝雲槿讓小厮去外面打聽一下具體是怎麽回事,他不會聽信長寧侯的一面之詞,更不會貿然去找梁煊說這件事。

他沒問,梁煊反而主動提起了。

梁煊知道謝雲槿同長寧侯關系僵硬,他不會主動為兩人說和,況且,查渝州一事的時候,他同時查到點別的東西。

等有了确切結果,他再決定要不要與謝雲槿說。

“長寧侯的事,阿槿怎麽想?”

研墨的動作一頓,謝雲槿垂眸:“他求到你這邊了?”

“他一直在往這邊搭茬,我還沒給回複。”如果謝雲槿願意修複和長寧侯之間的父子關系,梁煊可以幫一把。

“不管什麽身份,都該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殿下不必為了我,刻意放他一馬。”

至于長寧侯府會不會受長寧侯牽連,謝雲槿連夜讀了大梁律法,若只是長寧侯所說的那些,侯府不會受到多大牽連。

“我父親他……”謝雲槿咬了咬唇,“除了放印子錢,還有做別的嗎?”

“別的他牽扯得不深,”梁煊知道他心中所想,“即使定罪,也不會有多重,如果他提前把錢補上,可以更輕一些。”

謝雲槿放下墨,想不通:“侯府不缺錢,他為什麽要做這些?”

“許是覺得多年未出事,自己不會這般倒黴,”梁煊搖搖頭,“你父親還算謹慎,渝州那邊的人與他接觸不是一兩天了,他去年才往那邊伸手,還好涉入不深。”

不然,想保住侯府,就沒這般容易了。

他不在意侯府如何,可阿槿是長寧侯世子,侯府有什麽事,阿槿首當其沖。

看來,得敲打敲打長寧侯。

至少在阿槿成長起來之前,侯府不能因長寧侯牽扯進不該沾染的事。

“不用憂心,孤不會讓侯府有事的。”梁煊擡手,撫上謝雲槿眉間褶皺。

私下裏,梁煊不會在謝雲槿面前自稱“孤”,這麽說,代表用儲君身份許下承諾。

謝雲槿不贊同搖頭,看了眼周圍,偌大書房,只有他們兩人,不用擔心他們說的話被傳出去。

保險起見,謝雲槿還是壓低了聲音:“殿下,你日後是要坐上那個位置的,可不能這般有私心,會被說……被說是……”

“是什麽?”

看梁煊毫無所感的樣子,謝雲槿有些急,比劃道:“那個啊!”

梁煊忍笑:“那個是什麽?”

“就是,昏君!”說完,謝雲槿再次環顧四周,确定沒有第三個人,繼續道,“你方才的行為,實乃不是明君所為,太傅知道了,定要罰你。”

“那……”像是怕被人聽到,梁煊附到謝雲槿耳邊,故意拖長聲音,“阿槿幫我保守秘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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