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竊火(二十七)
第33章 竊火(二十七)
蘇耶爾快快樂樂的跟着阿爾菲斯踏上了前往埃勒斯韋納大壩所在的南部摩加利亞大區的路途。
他很難不感到高興。
一是因為這一趟出行跟着阿爾菲斯,全部花費都不需要他自己負責,相當于是免費白蹭了一次公費旅游;二則是因為……蘇耶爾還沒有離開過倫底紐姆呢!
對的,作為一位難得的、即便是沒有能夠容他施展“神降”,也可以從容的在人間自由的行走的神明,蘇耶爾的日常活動範圍卻無比的狹窄,連倫底紐姆都沒有出過,這可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但是對于蘇耶爾來說,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的寶貴。在手中握有足夠的、能夠保證自己的安全的籌碼之前,蘇耶爾沒有任何能夠拿來浪費的餘地。
這次倒是忙裏偷閑了。
摩加利亞大區和倫底紐姆之間的距離并不算短,好在這畢竟是一個擁有着非科學側的、神秘力量存在的世界,而阿爾菲斯無論是地位還是財富都并不缺少。
他當然不會委屈自己,以及自己的聽話乖巧懂事的學生,他們這一錄取,當然采用的是最方便、快捷而又舒适的方式。
他們早上出發,而當抵達了幾乎跨越了大半個威洛德納帝國的、位于版圖另一側的大區的時候,居然也不過才是下午,天上的太陽都沒有完全的落下。
可以說是非常迅速了。
雖然這也伴随着花費出去的不菲的金錢,但是顯然,那于阿爾菲斯來說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錢罷了。
他們先前往提前就已經由當地所安排好的旅店下榻。
只是在乘坐馬車前往旅店的途中,蘇耶爾怎麽想姑且不提,至少阿爾菲斯的心情是逐漸變的沉重了起來:
因為透過馬車的車窗往外看,整座城市都顯露出一種過分的破敗與蕭條感。
街道上往來的行人并不多,偶有幾個,臉上也都挂着某種悲哀而又麻木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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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看着就像是已經缺失了內裏的意識和思維,只憑借着某種本能、亦或者是拴在身上的絲線行動的人偶,只是這樣看着都會讓人意識到深埋于其中的靈魂早已腐朽,如今留下的不過只是一捧燃燒後的殘餘的灰燼。
他們的心已經死了,就連存在也很難被稱之為“鮮活”。
阿爾菲斯和蘇耶爾同時在心中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而之所以會造成這樣的景象的原因似乎也并不難推測……數月之前的那一場巨大的災難奪取走了太多人的性命,而對于剩下來的、僥幸還活着的人來說,他們一方面要為如何展開新的生計發愁,一方面又因為親友的離世而陷入了巨大的悲恸之中。
昔日的家園已經徹底的被埋沒在了洪水之下,曾經在埃勒斯韋納大壩修建的時候被允諾的那些美好的未來只在一瞬間就全部都化作了夢幻與泡影,唯一預留給他們的只有滿目的瘡痍。
他們或許的确還活着。
可是他們的心大概在洪水到來的那一日,就已經跟着一并被沖走了,如今殘留下來的不過只是一些破敗不堪的殘垣,甚至會讓人心頭開始疑惑,是否當初在大壩崩毀的時候就跟着死去,對于他們來說反而會是一件更好一些的事情。
阿爾菲斯放下了車窗的簾幕,微垂下了眼睫。蘇耶爾注意到,或許是因為眼下外界并看不到這車廂當中的情況,因此在他的這位便宜導師的臉上,有非常真切的悔恨、愧疚與痛苦的神色流露了出來。
蘇耶爾微微的睜大了眼睛。
阿爾菲斯沉湎于自己的情緒當中,因此他并沒有看到,他的學生正坐在一旁,以一種會令人不自覺的感到毛骨悚然的、像是高位格的存在見到了什麽新奇的小東西,因此向着那邊投注去了視線的眼神打量着他,仿佛在評估和品鑒着什麽。
然後,終于在某一刻,少年像是已經觀察夠了并且得出了自己的結論,于是開口同自己看上去狀态并不怎麽好的導師搭話了。
“老師。”蘇耶爾問,“您的臉色看起來并不怎麽好。”
“發生了什麽嗎?”
阿爾菲斯這才像是終于從某種思緒當中驚醒,注意到了正用擔憂關心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蘇耶爾。
他頓了頓,但終究不願意将蘇耶爾卷入到這樣的權力與政治的糾紛當中,因此只是輕描淡寫的講這件事情給帶了過去。
“沒什麽,蘇耶爾。”阿爾菲斯回答說,“我只是看到他們的樣子,有些不忍。”
“如果大壩沒有崩毀的話,那麽他們現在是否就在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我總是會忍不住這樣想。”
阿爾菲斯看到自己的學生聞言笑了一下,那一雙晶紫色的眼瞳當中像是藏着一整片星河,亮閃閃的,讓他莫名的有些不敢直視,只能急忙的錯開了視線。
“你不懂,蘇耶爾。”阿爾菲斯嘆息着,“不,這種事情如果不懂、不清楚、不了解的話,反而才更好也說不定。”
“我曾經有機會……如果是我來的話,那麽大壩就不會有這一次的崩塌。”阿爾菲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輕易的就同蘇耶爾說出自己內心的話,仿佛是被什麽給蠱惑了一般,“我沒有辦法忽視他們的痛苦和死亡。這是我的罪責。”
阿爾菲斯甚至會忍不住的想,假使沒有埃勒斯韋納大壩崩塌這件事情的話,那麽塞卡爾德家主就不會接到調查的相關任務;而如果他的老友、塞卡爾德家的家主從未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的話,那麽他就不會因此而調查到某些人拼命的想要隐藏起來的真相,就更不會……
在他們的狗急跳牆之下,迎來那一場讓倫底紐姆為之震動的滅門慘案。
實際上不光是夏利,阿爾菲斯也一直都有在調查當日對塞卡爾德家下手的究竟是誰。他的進度比夏利還要更進一步,甚至都已經鎖定了幾個目标。
等到他完全确認之後……
阿爾菲斯的眼底有幾位鋒銳的光一閃而過。
盡管平日裏給人的感覺是脾氣溫和的大主教,文弱的學者;可如果真的有人以這樣的印象曲揣摩一位二級的神眷者的話,那才當真是天真到有些可笑的地步了。
然而并不等阿爾菲斯繼續深想下去了,少年人清朗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但是,老師您現在已經出現在了這裏不是嗎?”
“什麽?”阿爾菲斯有些無法理解自己的學生的話,轉頭去看向他,卻正好看見蘇耶爾彎起眼眸,銀色的長發即便是在沒有日光的陰天也依舊擁有着無比耀眼的閃亮的光澤。
阿爾菲斯有片刻的愣怔,随後有些無奈的、但是也略有些釋懷的笑了一下。
“你說的對。”他望着窗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我不會再讓那樣的事情發生了。”
“我會建造出一座整個威洛德納帝國……不,是全世界都最堅固的大壩來。”
***
在抵達了旅店之後,蘇耶爾同阿爾菲斯告別,朝着自己被分配到的房間走去。
還好負責接待的人員沒有幹出那種把阿爾菲斯和蘇耶爾直接塞到一間房間裏的摳門事,不然蘇耶爾覺得他絕對會暴動的。
只是當蘇耶爾站在門口的時候,卻并沒有馬上打開房間門。少年的手虛虛的搭在了門把手上遲遲沒有擰動,随後只聽他非常苦惱的笑了一聲。
“啊呀。”蘇耶爾自言自語,“我并不是很擅長打架的。”
早知道應該将家養惡犬艾格随身攜帶的。蘇耶爾遺憾的想。
他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麽獨居要推薦養大型犬了。
因為有的時候,真的很好用,也很具有威懾性。
盡管在沒有使用角色卡的時候,蘇耶爾就是一個空有名頭、距離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的柔弱嬌花沒差多少距離的神——但是那不管怎麽說,也終歸是一個神明。
因此,對于蘇耶爾來說,要察覺到一門之隔背後的房間裏面,正有不懷好意的隐匿在其中、就等着他開門進入的那些不請自來的“客人”還是沒問題的。
把他當成了能夠随意揉捏的軟柿子嗎……
蘇耶爾的嘴角向下撇了一下,面上那種時常都挂着的笑容變的平淡了下來。
“哇。”少年輕聲的說,“那我不得不說,你們可真是做了一個……”
不知道從哪裏蔓延而出的白色的霧氣将這一小片區域籠罩,而在白霧當中,似乎有什麽龐大的、扭曲的、猙獰的——遠超出人類認知的“肢體”在輕微的拍打扭動。
而少年晶紫色的眼眸當中,瞳孔已然抽成了細細長長的一線,看上去就像是一條冰冷的、劇毒的蛇。
【伊德海拉.使用中(00:29:59)】
“——最錯誤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