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羔羊(七)

第79章 羔羊(七)

即便是再怎樣多的試探都是毫無意義的,不過是借助了一些陣法才能夠勉強的突破世界的壁壘出現在這裏的力量,想要和蘇耶爾對壘當真是癡人說夢。

無法拒絕的寒霜與風雪輕易的就将這本應在人類的世界當中擁有着強大的碾壓性的力量的獸輕易的阻攔住了腳步,而蘇耶爾伸出手,在他攤開的掌心當中有什麽無形的東西落下,随後被少年人一把緊緊的攥住,根本不給其任何可能的脫逃的機會。

這是構成那一只獸的最本源的力量,同樣也是将其同身後的那一尊邪神所連接在一起的牽系與核心。

握住這一縷核心的話,或許在其他的神明的受衆,最多只不過是能夠洞悉其背後的邪神是哪一尊、對方又擁有着什麽樣屬性的力量;但是當落在蘇耶爾的手中,卻能夠起到遠比那要來的更多的作用。

畢竟即便只是給了蘇耶爾一個小小的突破點與缺口,他都可以打蛇随棍上,不費吹灰之力的反過去用力量進行滲透和污染——這個過程甚至無需蘇耶爾親自的去操作和盯着做點什麽,因為那即是他的力量天然所攜帶的特性,哪怕只是沾染上一點,都已經是巨大的麻煩。

所以,最後的辦法其實就是……不要輕易的被蘇耶爾的力量抓住機會給黏上來的好。

然而,伴随着蘇耶爾對手中的那一縷核心力量的解析,他臉上的表情逐漸變的難看了起來。

——蘇耶爾已經窺見了這一絲力量之後所連接的那位神明。

并不出蘇耶爾的意料之外,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并且以此來發展自己的信仰、充盈自己的力量的,毫無疑問是一尊邪神。

這位邪神本身的神職,其實同“繁衍”、“情欲”、“生殖”之類的權柄都并無關系。

祂并沒有非常強大的正面的戰鬥力,沒有辦法像是其他的邪神那樣,在邪神之裏當中不斷的挑選合适的對手,進行一次又一次的血戰,勝者将吞噬掉敗者的神格與權柄,以此達到對自己的提升的目的。

那麽,自然就少不了采取一些另外的手段了。

——祂将主意打到了人類的身上。

神明擁有非常漫長悠久的壽命,如果按照正常的、什麽意外都沒有發生的情況來看的話,祂們甚至能夠一直活到世界毀滅的那一天。

因此,這位邪神只是小小的、抽出了那麽幾十年的時間來,布了一個局。

在這一座與世隔絕的,根本不會被發現的村莊裏面,邪神的信仰開始在無人注意的時候輕快的蔓延與生長。人類向神明獻上“新娘”,而與之相對的,神明會賜予新娘“神子”。

這些孩子剛剛生下來的時候,會是一團又一團的觸手;但是觸手們将會很快的長大,甚至要不到一個周就能夠發育為成熟體。

成熟體的觸手的力量又将會反哺回到本體的身上,如此循環往複,居然也成為了一種日積月累之下能夠緩慢的增長力量的手段。

這一尊邪神當然大喜過望。

不要看不起細水長流,只要能夠有進賬就是一件好事。長此下去,祂的力量同樣可以慢慢增長,總比永遠都只能夠停留在原地踏步不前、直到某一天成為另外的某位邪神踏在腳下的基石要強。

最開始的時候,祂尚且還很謹慎,只将自己影響的範圍局限在那樣一個小小的村莊裏面;然而,當村落裏的人類發現,只要将女性作為祭品獻給這位神明,那麽他們就能夠得到力量、孩子,以及由此而衍生出來的財富的時候,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這些缺少教育、生活環境低下,愚昧而又無知的人類,做出了連邪神都會忍不住為之驚嘆的惡行。

既然神明能夠賜予下孩子,那麽女性的存在顯然已經脫離了原本的定義,而在他們的眼中成為了一個好用的、能夠以“價值”來衡量的工具。

僅僅只是本村落當中的女性顯然已經無法填補滿他們的需求和難填的欲壑,他們開始逐漸的将手朝着外面伸去,去買,去坑買拐騙,去用以女性從神明那裏換得的力量與財富交換到更多的女性,将她們獻給神明,如此循環往複。

不過是幾十年的時間,以這一座村莊為中心,輻射了周圍的數個村莊以及小鎮,都已經由于這樣的惡行,以及對邪神的信仰而連接起來,成為了有如一塊鐵板那樣堅不可摧的、滋生了無數的罪與惡之地。

但是因為地處偏遠,行事謹慎,并且平日裏也很少同外界有什麽交流溝通,再加上大量的金錢開道——威洛德納帝國如此龐大,各個大區又都是由區總督府管理,皇室的中央集權做的并不到位,以至于這樣的發生在遙遠的邊陲的事情根本不會被發現。

更何況,幾十年的時間可以很短,但是也可以很長。從這些村莊以山區當中不知道走出去了多少在這樣畸形的認知、畸形的教育、沐浴着邪神的恩澤而生的男性。他們中有大多數碌碌無為,但是也總會有那麽幾個身居高位。

而他們自然也會給自己的故鄉打掩護,無論是出于哪一種的考慮。

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半個米塞維爾大區的南部邊境都已經被悄然的影響,有如一張密密麻麻的網,耐心而又安靜的張開并且等待在這裏,一旦有獵物不長眼睛的自己撞上來,那馬将會迎接來的就只有被絲網包裹、被吞吃掉自己的全部的——這樣唯一的結局。

不得不說的一點是,這位邪神的種種行事,完全踩爆了蘇耶爾的雷點。

他冷着臉沉下眼來,手中死死的捏住了那一縷核心。在這無人的山洞當中,只見有黃色的、像是虛幻的影子一樣的衣袍輕柔的落在了他的身上,而在少年的臉上,也有一張骨白色的面具若隐若現。

蘇耶爾那一雙晶紫色的眼瞳當中逐漸的多出來了一些別的什麽,像是有無盡的星空與深淵都混雜在一起,落入了他的眼底。屬于黃衣之王的力量開始以這一縷核心力量作為起點飛快的溯源,去追蹤其背後所連接的那一尊邪神。

誠然,蘇耶爾是要毫不留情的将對方污染、吞噬、同化的。然而當他的力量真的已經悄無聲息的覆蓋籠罩上了那對自己身邊發生的一切尚且還毫無所覺的邪神的時候,蘇耶爾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這并非是由于他突然的決定放過那位邪神,亦或者是在這個過程當中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而實在是因為,蘇耶爾在将要動手的那一剎那,發現了一件駭人的事實。

——這個又茍又不要臉的邪神,祂的力量居然是同那所有的女子所連通在一起的。

每一位懷孕的女性都是邪神伸出去的“觸手”,她們腹中孕育的胎兒就是同邪神之間最緊密的聯系。一旦邪神的身上出現了什麽意外,或者是閃失,祂就能夠借由這些胎兒,去抽取母體的生命力,以此來緩解自己遇到的種種意外與災厄。

而如果這位邪神被殺死的話,那些可憐而又倒黴的女性絕不會因此就得到拯救;正好相反,她們将會比邪神先一步的死亡,在腹中被落下了種子的時候開始,她們的生命就已經不屬于自己了。

……這是何等無賴、何等令人不齒的行為啊!

蘇耶爾誠然是想要除去這一尊邪神,但是他卻沒有辦法以同樣的冷酷和無情,去剝奪掉那些本來就已經很可憐了的、被擄掠來了的女性們的生命。

她們明明……即便是遭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也依舊非常努力的想要活下去。蘇耶爾認為,無論是人類還是神明,在這樣的執着前,都沒有任何的插手的餘地。

他于是第一次的犯了難,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才好。手中的屠刀已經比在了那無知無覺的邪神的後頸上,但是蘇耶爾卻遲遲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收割掉對方的性命。

如果能夠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就好了……他想。

而就在這個時候,仿佛是為了回應蘇耶爾的祈願一般,在他的耳邊居然出現了一些極為細微的聲音。

蘇耶爾愣了愣。

——他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

能夠依靠自己的能力與蘇耶爾産生共鳴的例子并不多見,而過往的事實證明,足以做到這一點的大都是同蘇耶爾擁有極為強烈的“緣分”的信徒,至少也是四星起步。

而最重要的是,這樣的信徒往往能夠為蘇耶爾提供他非常需要的、克蘇魯衆神的碎片。

上一個聯系上蘇耶爾的是薩維利,他給蘇耶爾帶來了黃衣之王;上上一個則是夏利,他更是豪氣的讓蘇耶爾得到了猶格.索托斯的碎片。

……只可惜要從卡池當中抽到五星角色卡,是遠比抽到一張四星角色卡難出上萬倍的事情,所以就算是手中擁有碎片,蘇耶爾也很難做到真的将那位通曉萬物的門之鑰從卡池裏面給撈出來。

左看右看,還是按照當初和猶格.索托斯之間的約定,好好發展教團來換取一個抽對方的機會要更有性價比。

蘇耶爾一邊覺得這個呼喚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種微妙的耳熟,一邊将部分的意識投入到了其中,打算看看究竟是個怎麽一回事——

當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的時候,蘇耶爾沉默了。

師姐!怎麽是你啊師姐!

蘇耶爾想,有的時候真的不是他非要啃這一口窩邊草,而實在是因為不知道為什麽就那麽湊巧的全部都是身邊認識的人。

他真沒在這裏面做手腳啊.jpg

不過想歸想,如今對于蘇耶爾來說,他更應該做的事情果然還是——

少年嘆了一口氣,掐了掐自己的喉嚨。

【呼喚我的存在……你想要得到什麽?】

【你又能夠為此,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

蘇耶爾一直都沒有回來。希琳娜想。

她有些擔心是不是自己的小師弟其實是“男性”的這件事情被發現了,因此遭遇到……足以威脅他的生命的事情。

這樣的想法在希琳娜的腦海當中越演越烈。她的心頭開始滿懷着對于蘇耶爾的愧疚。

如果不是因為她擅作主張、根本不聽從溫徹斯特導師的勸告,非要一個人來到如此偏遠的地方調查的話,那麽也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而如果她沒有因為這樣的事情被抓捕到這裏來的話,那麽也不會連累到師弟也落入同樣的險境當中。

希琳娜素來都是一個堅強的的人,但是這一刻,她卻覺得自己的心頭酸澀,眼睛也有些腫脹。

如果蘇耶爾真的出了什麽事情的話……

那麽希琳娜想,她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即便是萬死也難逃其咎。

真的沒有什麽辦法能夠緩解眼下的局面了嗎?

哪怕是要她獻上自己的一切,交付身體與靈魂——

那仿佛是一個奇跡,也或許是神明在不經意間投下的一次垂眸,憐惜了這小小的、無足輕重的人類片刻。在希琳娜的感知當中,周圍的一切都像是突然遠去了,靜谧的黑暗将一切都籠罩,随後有一聲似悲似喜,含嗔帶笑,複雜到難以用言語去表述和形容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那麽……我的孩子,我的羔羊,我的祭品與信徒,我的花蕾與萌芽。】

【你是否真的打定了主意,要投入我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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