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很久
第12章 很久
“哎,蕭秀才這是要去哪?莫不是去找那個瞎子?你不是都把人休了嗎?”
蕭寒錦剛跑出去,冷不丁就聽到有人說了番古怪的話,他立刻扭頭去看,就見是村裏的光棍吳貴,二十多了沒說到媳婦兒,在村裏可不就是老兒子。
他眯了眯眼:“什麽意思?”
吳貴嘿笑一聲,湊到蕭寒錦面前,賊眉鼠眼道:“我昨晚上可都看見你從馬車下來了,賺大錢了,就把瞎子夫郎給休了,他身段咋樣?你要是不喜歡,我就撿回去,反正我沒夫郎,先有個暖被窩的!”
蕭寒錦眯了眯眼,他微笑:“我夫郎不過是急着去拿東西,現下我正要去找他,若我夫郎出了任何事,我頭一個找你。”
“你、你吓唬我幹啥,你賺了不少吧?鄰裏鄉親的幫了你家不少忙,總能借點花花吧?”吳貴不依不饒,比起夫郎,他自然更想要銀子去花樓。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這種鄰裏挨得近,幾乎沒有秘密,昨晚都天黑才歸,沒想到還能被撞見。
倒不是他賺了錢要藏着掖着不能示人,只是財不外露,總得多幾分保險,看樣子是瞞不住了,得趕緊讓李桂蘭去還債才行,否則又有得鬧了。
“若要借銀子,自然得立字據,若還不上,我是能把你扭送到衙門的。”蕭寒錦冷眼看他,“你若是願意,一會随我去村長那。”
“哎哎!一個村的還計較這些做什麽……”
“吳貴,離我家遠點,要是被我看到你在我家附近亂轉,我就立刻報官,介時你大可以試試,衙役是聽你的,還是信我,趕緊滾!”
吳貴當然不敢惹他,他就是個破光棍,蕭寒錦要是真把他告到衙門,那他指定得挨板子,誰也不想和衙役們碰面,那都是官差老爺,可惹不起!
蕭寒錦恐吓過他就趕緊朝山上去,那小瞎子倒是挺能猜想,走得也快,他這緊追着都趕不上。
江以寧将被褥晾起來曬,坐在院子裏出神,這裏能吃的東西已經全都拿到蕭家了,他手裏就只有銀子,還得托人去買,也要給些跑腿的銅板,銀子很快就會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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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抹了把眼淚,被休棄了,往後就再不會有人給他說親了,雖說本就對此沒有過分期待,可若真能找到可以托付終身的,誰不想?
只是他也明白,秀才說和胡家小姐沒有緣分只是貧寒時的說辭,現下能賺到那麽多銀子,自然有本事娶心儀的姑娘,真好啊!
“江以寧……”
江以寧動了動耳朵,總覺得隐約聽到秀才在喚自己,仔細聽,卻又什麽都聽不到,他扣弄着手腕,想着還是先把剩餘的種子種下再說。
他慢吞吞起身,剛準備回屋拿東西,就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他下意識停下腳步,空洞的雙目朝向門口方向,期待開始橫沖直撞,恨不能立刻就能聽到聲音。
“江以寧!”
“好好的又跑到你這破地方做什麽!”
小瞎子被他言語間的怒意吓到了,當即緊緊扣住手腕,小聲回應:“我明白你身為讀書人的原則,不願你為難,你只将休書給我就是,我會安靜度日的。”
“何時說要休棄你?”蕭寒錦明白,這時的女子哥兒都不如前世那般自由,否則也不會有“嫁雞随雞,嫁狗随狗”的說法。
所以他從未動過休棄的念頭,他雖同性異性都可,卻也很難再與之有過于親密的關系,因此他想的,也只是等江以寧遇到可托付的人再和他和平分手。
竟不知,這小瞎子自己先受不住了。
“鎮上都是這般說的,男人有了銀子,就會擇更好的,我知道你賺了許多,我不要你的銀子,你來日下工,能幫我帶些種子嗎?”江以寧說着将一直攥在掌心的碎銀捧給他看,“再幫我買些糙米面,我能活很久很久的……”
他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就是太孤單了些。
能活很久是多久?
一個人在漆黑返潮的土坯房裏生活了六年,誰能保證在這樣的環境裏,他還能有下個六年?
“江以寧,許多話你大可問得更明白些,我不曾說,便是沒有那意思,你不能從別人口中揣度我,可明白?”蕭寒錦看着他,心裏莫名有些不舒服。
十六歲的孩子,能把自己養到現在着實不容易,他縱使還有許多指責的話想說,對上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眸,都難以再辯。
他是向來不會委屈自己的,若真厭惡什麽,即便不說,也會表現明顯,身邊的人都很識趣。
可這小瞎子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盡可能的從言語中拼湊似是而非的“真相”,還可能拼不對。
江以寧咬了咬嘴唇,猛的低下頭,語氣中帶着強烈的哽咽:“是沒有要休棄我的意思嗎?”
蕭寒錦立刻認真回答:“是的,沒有要休棄你的意思,将碎銀給你,一是那些銅板算我借你,如今已有能力給你更多,二來往後所得除此之外都會有你一份,不要多想。”
他說會養着這小瞎子,又怎會說話不做數。
“我不是要你的銀子……”江以寧惴惴不安,他不是貪圖這些,也不需要蕭寒錦刻意給他這些。
“我想給你,你要的東西我便先不給你買了,待下個集日,我領你去鎮上一同挑選可好?”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柔,甚至帶着些小心翼翼。
小瞎子膽小的很,稍有不慎都可能把他吓破膽。
雖然對要遲些拿到東西有些難過,但一想到可以和蕭寒錦共同上街挑選,他又不免有些期待,期待到恐懼都減輕了。
蕭寒錦見他點頭,當即滿意了,視線将這土坯房打量一番,之前是想合離後讓這小瞎子再回來的,可一言不合就往這跑也不是個事,還得再想想怎麽做。
“将銅板都拿上,我送你回去,還得去鎮上做工。”蕭寒錦不由分說地牽起他的手,就這樣将小瞎子帶回了家裏,只是送到門口就沒再進去。
如果被李桂蘭知道他為了江以寧晚了時辰,恐怕又得罵小瞎子。
他輕聲叮囑兩句便快速離開了,因為耽誤了時辰,連村裏的牛車也沒有趕上,他只能先徒步走着,途經其他村時,剛好蹭上輛牛車,到鎮上時按照價格付了銅板,這才趕緊去荷葉軒。
“蕭先生!您可算來了,廚房那邊還有事要跟您說呢,您快随我來!”
他一腳踏進荷葉軒,第二步就被掌櫃帶到了後廚。
昨晚急着走,他只借用廚房做了幾道菜給他們嘗,這會老廚子正急得抓耳撓腮,他怎麽做都做不出那個味道來!
蕭寒錦嘗過後又帶着他重新做了一遍,在後廚內忙了一身油味,這才朝賬房走去。
剛走近,就瞧見自己的位置上放着一包點心,他挑眉:“這是做什麽?”
“謝禮。”張元起身,再次有些別扭的朝他道謝,但比昨日多了些心甘情願,“自家做的點心,你別嫌棄,那日是我過于敏感,望寒錦兄海涵。”
“無妨。”蕭寒錦點頭,将點心收進了抽屜裏,算是接受了。
三人重新将精神全都投到賬簿裏,一看一算,便是一上午都過去了。
午食時,後廚直接将試做的飯菜給他們吃,這裏用食的都知曉這菜單是蕭寒錦提供的,因此全都看着他,想看他是什麽反應。
“尚可。”他點頭,“只是還需再熟練些,滋味不夠。”
“好好。”老廚子激動的很,反正還有幾日才會上新菜,他還有時間練習。
用過午食,蕭寒錦沒休息,直接上樓去找東家了,今日晚來,雖說已經讓大哥過來告假,但自己也得來會面,禮儀問題,無關身份。
東家知曉他會來,早就将茶水準備好了,看見他進來,立刻笑着招呼:“來坐,我聽聞後廚已經做出七八分來?”
蕭寒錦點頭:“确實如此,東家準備何時推出新菜?”
東家挑眉:“你可是有何看法?”
“若是準備在三日後上新菜,那此時便能趁熱打鐵喊客了。”蕭寒錦說,“提前将消息放出去,會先吸引一衆賓客。”
“先到先得……蕭先生果真如商人般聰慧機敏。”東家輕搖折扇,一身藏青色衣衫顯得格外穩重溫和,他笑道,“我本名蔣亦疏,略長你幾歲,若不介意,只喚我一聲蔣兄便是。”
蕭寒錦抱拳:“蔣兄客氣,我自當恭敬不如從命。”
蔣亦疏最是喜歡與這般直來直去人接觸,且他看人向來很準,這位秀才可要比傳言狠得多,只是深藏着,不與人察覺罷了。
酒樓的月錢向來是當月底發,拿到銀子時瞬間就察覺到到了重量不對,便明白這是過了對方口中的試用,甚至連他未來做事的半月都補上了,直接給他發了六兩的月銀。
且這發薪日亦是趕巧了,就在趕集日的前一天,蕭寒錦賣掉的菜譜并非只賺得二十兩,只是和蔣亦疏商量先得了這些還債罷了,如今對方私下将菜譜的銀票給他,不多不少剛好一百兩。
他提前和蔣亦疏告了半日假,回去便将此時告訴了蕭家,說好了帶小瞎子趕集,斷不能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