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舊友
第45章 舊友
蕭寒錦将小瞎子抱回屋裏, 囫囵吃了幾口已經放涼的飯菜,将自己之前就寫好畫好的東西帶上,去找蕭永福了。
他最近晚上回來有時間, 便會教他認幾個字, 蕭永福雖然沒上過學,但從前總聽原身念書背書,倒也能說幾句不成調的詩,只是不會寫字罷了。
蕭寒錦沒覺得麻煩,如果不是時機不對, 他恨不得把蕭永福送到書院去,或者請個教書先生單獨授課, 但此時還是歇歇吧。
左右他畫都畫了,也能和他說清楚, 接觸這幾個月, 他也發現蕭永福記性不錯,當初若是送他去讀書,恐怕也得是個秀才。
王秀蓮見他過來趕緊起身:“二弟來了, 快坐,我給你們倒水。”
蕭寒錦連忙阻止:“打大嫂身子重, 不用做這事,等我和大哥說完話再喝。”
王秀蓮便沒再和他多客氣, 平白讓人覺得疏遠,也跟着坐下了。
又到了蕭永福激動的時刻, 他緊張又期盼的看着蕭寒錦,等着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反正不管二弟說什麽做什麽,都是要賺銀子的!
蕭寒錦也沒拿捏着, 将自己畫好的一摞紙放到桌面上,攤開鋪平,借着燭光準備和他好好說說。
蕭永福驚訝:“準備了這老些東西?”
蕭寒錦點頭,視線一直在那些紙上,他組織好措辭開始和他說:“目前鋪子只是在做串兒,再過幾個月便是年節,我也不願再折騰,但明年該做的我已經仔細畫在紙上,明年要做的事情多,且還需要很多鍋子用具,都得大哥看着做才可,所以這幾日便能先讓匠人做着了。”
“這我明白了,那你且說說具體的。”
“好。”
蕭寒錦的意思是,只做串兒很單薄,他也沒想着只做這個,但這些都是薄利多銷的好東西,前世那些小吃攤,他恨不得全都放到這裏來,也得徐徐圖之。
如今是串兒,可涼可熱,但他想把炸貨鋪子也開起來,他對前世存在的各種攤位都很有信心,那可都是用錢堆出來的名氣,代表了顧客們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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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炸貨要用的鍋子和串兒的不同,攤車這些也都得重新做,內裏的構造也得仔細琢磨,術業有專攻,都得交給專業的人做。
不只是這些,還有燒烤攤,他得将這些全都做起來,銀子才會進入口袋。
這些東西光是準備就會耗費很多時間,蕭寒錦将各種用具的用途大小尺寸都和他說了一遍,還用差不多大的木板跟他比對着。
“大哥将這些拿去給鐵匠,按照今日我與你所說的告訴他,若實在不行,就将圖紙給他看,他會明白的。”蕭寒錦說。
這些事他确實可以自己做,但不能永遠都是他來做,何況此時分工明确些,對方心裏也踏實。
蕭永福仔細看了又看,腦海中大概能想象到這些東西的樣子,他謹慎道:“那我帶着圖紙去,到時給他看也好。”
“好,那就交給大哥。”
蕭寒錦滿腦子都是賺錢,還得找好固定貨源,真做炸貨,雞是必用的,村裏這些人家他信不過,得找個養雞大戶才行,每件事都需要銀子操辦。
回到自家院,小瞎子約莫是剛醒,本就無神的雙目,配上淩亂的發絲,顯得更加瘋狂。
蕭寒錦沒忍住笑出聲,小瞎子茫然看向聲源:“怎麽了?”
他三兩步走上前,兩手放在小瞎子肩膀上帶着他往裏走,他笑道:“無事,你可吃過飯了?”
回來時小瞎子都在門前睡着了,他也沒把人叫醒,通過留的飯菜也看不出什麽。
小瞎子靠在他懷裏搖頭:“餓了。”
自從那日吻過他額頭,小瞎子舉止間對他表現出不少黏糊,這會靠着,雖然因為夜間昏暗看不清他臉上的紅暈,但也是壯着膽子貼着他的。
蕭寒錦捏捏他後頸,輕聲道:“雲糕給你買回來了,你先吃着,我去給你煮碗面。”
“那我不吃雲糕了。”小瞎子面無表情,緊拽着他袖子不撒手,一副依賴至極的樣子。
這樣的小事自然是由着他,蕭寒錦扶他坐下就去廚房忙活了,熱來熱去的飯菜,他也不是很想讓小瞎子吃。
吃飽飯,困意來襲,蕭寒錦給他敷好藥,哄着他睡着了,自己則是給他換了幾次藥,這才沉沉睡去。
…
翌日,蕭寒錦休息。
原本他是想跟着同去鎮上的,但恰逢村長那邊有事和他商議,就只能留在家裏,便讓他們把阿祥一同帶上了。
蕭永福将鋪子裏的東西都準備好,留小瞎子和阿祥在那串串兒,自己則是拿着圖紙去找鐵匠了。
為了避嫌,鋪子的門頭一回開了一道縫,夠來往的行人看到,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回,不少顧客都在這排隊看起來了。
只是他們也只能看到兩人在那串串兒,什麽秘方之類的,可我半點瞧不見。
“蕭夫郎,蕭大哥呢?這位可是你弟弟?”門外有人跟他們閑聊着。
江以寧能聽得出是熟悉的聲音,這才小聲道:“是我夫君買來做事的,叫阿祥,我大哥有些事,馬上便會回來。”
“你家人少些,是得買仆從做事,蕭先生是做大事之人,有你這樣賢惠的夫郎,有福了。”
鎮上多有娶夫郎的人家,對哥兒也不是非常排斥,何況江以寧日日都在他們面前做事,心眼兒如何他們都看得見,也願意和他多說幾句話。
江以寧臉頰驟然一紅,頗有些羞澀的沒有應答這句話,本就是故意逗他玩的,客人們也沒有跟他計較。
串串兒多,且都是手串的,外面的人等的都開始要其他攤子的餅子茶水了,但他們的屁股卻沒挪開,生怕被人搶先了。
阿祥見狀覺得有些古怪,他想說些什麽,但自知身份不敢胡亂說話,便只好将思緒咽回肚子裏。
江以寧卻是敏銳,他偏頭看向阿祥,輕聲詢問:“你想說什麽?”
“回夫郎,沒什麽,這些我來煮吧,從前在家裏也常做這些。”阿祥低聲說,“您……所以我來吧。”
“也好。”江以寧沉默片刻答應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被人當做瞎子的感覺的,蕭寒錦似乎從來沒有刻意小心翼翼對待他,若非看不見是實打實的,他也要忘記了。
但阿祥是好意,他也沒要計較這些。
直到将菜全都熬煮好,蕭永福才回來,時辰也幾近晌午,鋪子剛好可以開門了。
“鐵匠怎麽說?”江以寧問。
“能做,只是時間久要等,但也沒事,咱們能等。”蕭永福說。
确實,本就是為明年做準備呢。
“福錦串”的鋪門大開,排隊的人瞬間熱鬧呼喊起來。
阿祥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都愣在原地了,還是蕭永福叫他名字,才把人叫回神,立刻就投身做事中,再無暇想其他事。
其實方才他想問,為何不如別的鋪子一般,也做賣早點的生意,餅子馄饨面條都能賣得極好,現在他才徹底明白,那些攤子一月都不一定有這串串兒半月的賺頭。
他們串了一上午的串兒,一兩個時辰就賣光了,照舊剩些不算新鮮的,這都是沒辦法的事,若有人要便便宜些,若無人要,他們就自己吃了。
蕭永福知道二弟寵着寧哥兒,通常都不會再賣,讓他墊肚子了。
他将辣料涮好,遞給江以寧:“你先吃着,我把別的也涮一下,一會不吃就拿回去。”
“好。”
“阿爹,我餓。”
“木哥兒,回家阿爹挖野菜給你吃,不吃這個。”
孩童聽他阿爹說完,就站在鋪子前不說話了,他雖沒再繼續喊餓,卻也不肯離開,像是在用沉默反抗。
江以寧耳朵微動,聽聲音,做阿爹的這位歲數也不大,想來也是沒銅板吃這些,他不由得在腦海中想象那小哥兒可憐巴巴的樣子。
他趕緊出聲:“這些、這些我們都不打算賣了,要吃嗎?”
“我們沒錢買。”那夫郎一把抱起兒子,“咱們回家吧,今日剛買了碎布,給你做衣裳!”
“阿爹,吃野菜,吃飽飽的!”小孩兒突然笑了起來,只要不餓肚子,吃什麽都行。
那夫郎低應一聲就準備離開。
江以寧聽的心裏難受,阿祥偏頭看他一眼,趕緊攔人,他笑道:“這位夫郎,我們這些串兒本就是最後剩的不新鮮,我們夫郎說白送,就讓孩子吃一口吧!”
“是如此。”江以寧忙點頭,将一串素菜遞給他,“當真不收銅板的,我們自家若不吃,也是要給別人的。”
鎮上偶爾會有小乞丐跑來跑去,偶有剩的,也會給他們吃。
“多謝。”那夫郎小心翼翼伸手去接,卻發現江以寧眼睛無神,他突然想到什麽,“你可是寧哥兒?”
不止江以寧,連蕭永福也愣住了,他這才仔細打量了這夫郎一眼,熟悉感湧來,他皺眉:“你是生哥兒?”
陳生立刻點頭,神情激動:“我是,您是蕭大哥吧?”
蕭永福點點頭,沒再說其他,饒是他再木讷,也瞧得出來,生哥兒嫁到桃戶地後過得并不好,分明十七歲,看着二三十似的,他的小哥兒也瘦弱的很,眼睛顯得格外大。
江以寧沒想到他是陳生,從前家裏還沒發生變故時,他時常和陳生一起玩,陳生大他一歲,一直都是如哥哥般照顧他,後來家中驟變,和陳生沒再來往。
前兩年是聽說他嫁出去了,沒想到還能再見面!
陳生忙拍了拍木哥兒,笑道:“木哥兒,快叫人,這是你寧小叔!”
“寧小叔。”木哥兒瞪着大眼睛乖巧喊着。
“木哥兒乖,這串串兒送給你吃,當見面禮了。”江以寧笑說,這話也是說給陳生聽的,免得他還要想方設法的把那幾枚銅板給他。
果然,聽他這樣說,陳生沒有再多說什麽。
“生哥兒,你今日去我家吃飯吧?帶上木哥兒一起,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得好好說說才行呀。”難得遇到相熟的人,江以寧也是恨不得好好拽着他說話,言語間都帶着期待,和小時候似的。
“哪能呢,我得回家做飯,等下回,下回有時間,我帶着木哥兒去找你。”陳生輕聲說着。
僅一句話,那些被他拼命藏起來的愁苦和悲哀,都悄無聲息地進了江以寧耳朵裏。
此刻他很想感慨,嫁給蕭寒錦是幸運的。
可他覺得這樣很無恥,在別人經歷苦難時,他怎能高喊自己的歡愉?
江以寧輕點頭:“好,你有時間一定要去,我若不在家,你就等我,一定要等我。”
陳生笑彎眼睛:“好。”
待人一走,江以寧就紅了眼眶,他過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