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秋收
第47章 秋收
蕭寒錦的手藝自然沒得說, 四個人做了五菜一湯,白面饅頭更是蒸了一鍋,緊着他們可勁兒吃。
陳生甚至連碰都不敢碰, 那麽雪白的饅頭,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這些肉菜也是,恐怕酒樓裏的也就是這樣了。
他不敢碰,木哥兒就更不敢了。
蕭寒錦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扭頭看向小瞎子, 輕聲嗔怪:“不是告訴你飯前要洗手,這樣對身體好, 還不趕緊去。”
“這就去,生哥也來洗洗吧, 二寒說咱們的手每天都要碰很多東西, 不洗幹淨會生病的。”
小瞎子說着就牽起木哥兒朝裏面走去,那裏已經擺放好了一盆溫水,洗手的香胰子也備好了。
陳生趕緊帶着木哥兒好好搓了搓手, 他們的手本不髒,可即便是洗過, 也還是黑黑的,都是平時做活做慣的過。
洗過手, 陳生也敢碰饅頭了,接過寧哥兒給的饅頭先給了木哥兒, 他這才也動筷子。
香軟可口的白面饅頭一入口,陳生的眼淚幾乎要兜不住, 他停止吞咽摸了把眼淚,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吃着飯。
小瞎子雖然眼睛看不見, 卻給他們兩個碗裏夾的滿滿的,恨不得讓他多吃再多吃點。
一頓飯吃完,陳生和木哥兒的肚子都鼓脹起來了,他們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吃過這樣的飽餐了,恐怕這時候讓他們去死都沒問題。
眼看着天色漸晚,陳生便提出要離開,今天出來時他已經把家裏都安頓好了,陳勇肯定是醉醺醺回去,不會理會他在不在家的。
“我們送你!”小瞎子趕緊開口,“馬車牛車都方便的,生哥,我們送你回去!”
陳生本想拒絕,但架不住江以寧熱情,只得同意,他含笑點頭:“那就聽你的。”
蕭寒錦從廚房過來,手裏還拎着小竹籃,因為用布蓋着,看不到裏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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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籃子遞過去:“今日剩的饅頭還有很多,你若是不嫌棄就帶回去幾個,已經有些涼了,下次有機會給你拿熱的。”
“這使不得!我白吃白喝就算了,怎麽還能拿這些走啊?”陳生都驚呆了,這麽貴重的白面饅頭,怎麽能就這麽讓他拿走?
“無妨,家中還有剩餘,你和木哥兒多吃些就是了。”蕭寒錦不欲和他多說,他本就是為着小瞎子能舒心才這樣做,幾個饅頭而已,本就不是什麽重要東西。
小瞎子也跟着搭腔,陳生真是惶恐的收了這籃饅頭,但心裏還是高興,這些東西帶回去,陳勇就算醒了應該也不會輕易打他了。
陳生頭次坐馬車,還沒等他回過神,就已經到了村子口,他恍恍惚惚的抱着木哥兒就準備下馬車,卻被小瞎子叫住,詢問了具體的方向,硬是将他送到了家門口。
陳勇家也就是村裏普通人家的樣子,許是因為他還有個老娘的緣故,家底還沒有被敗光,但不賺錢和敗錢也沒差別。
陳勇娘聽到動靜,以為是陳生回來了,扯着嗓子就開始罵:“你還知道回來?連家都不回來,出去跟什麽野男人鬼混了——”
還沒罵完,就看見陳生居然抱着木哥兒從馬車上下來,她又驚又怒,這生哥兒居然還敢把野男人帶到家裏來!
江以寧和蕭寒錦先後下馬車,正對上陳勇娘那震驚又厭惡的視線,就知道她八成是想多了。
“娘,我們回來了,出去時和夫君說過了。”陳生趕緊解釋,“這兩位是我娘家朋友,我就是去找他們。”
陳勇娘犀利的眼睛緊緊盯着他們看,片刻後,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誇張的笑着迎接:“哈哈哈我就知道生哥兒的朋友也是好的,你們辛苦了,白來這一趟,家裏也沒有能招代的,多不好意思。”
江以寧繃着小臉,淡聲問道:“怎麽不見生哥兒夫君,可是去外面做工還沒有回來?”
蕭寒錦擡眸,就見陳勇娘臉色有些古怪,再結合陳生的樣子,那個陳勇此時八成正喝了酒在裏面睡着。
在這樣的人家過着,簡直生不如死。
“陳哥想來是賺大錢了,回頭有什麽意思也好介紹與我,我也好跟着沾光。”蕭寒錦故作佩服,說出來的話不僅讓人舒服,也逼得陳勇娘難堪。
陳勇要是能賺上銀子,她家又怎麽可能住在這破敗屋裏,下雨就漏,補都補不好了。
但她這會也不能直接告訴他陳勇在屋裏睡着,這不是叫人看笑話嗎?
陳生心中感動,知道他們是在為自己出氣,但也不好讓他們多留,他輕聲:“時間不早了,你們也趕緊回吧,寧哥兒,再有時間,我還去找你。”
“好,那你常來。”江以寧連忙說,“你夫君忙碌,家裏恐怕顧不上,你就無事就帶着我木哥兒去家裏吃飯,應該可以吧嬸子?”
陳勇娘突然被點名,她趕緊點頭:“當然當然,家裏還有我這個老婆子呢!”
江以寧滿意了,和蕭寒錦上了馬車。
直到馬車走的沒了蹤跡,陳勇娘王金花這才轉身狠狠擰了陳生手臂一下,她哼笑:“你居然還能認識這樣的人,他們很有錢吧?還能買得起馬車,看他們穿的還挺好,你讓他們給阿勇介紹個活兒!”
“娘,這裏有幾個饅頭,是他們給的,您拿去廚房,等阿勇醒了給他熱着吃吧。”陳生将籃子遞給她。
“真的?”王金花立刻掀起布看,果然看見裏面碼的整齊的白面饅頭,她立刻來了精神,趕緊抱在懷裏,“那我放好,你趕緊進去看看阿勇!”
陳生忙帶着木哥兒回屋了。
屋裏酒氣沖天,一片亂遭,他麻木的蹲在地上收拾着衣裳。
回到家裏,小瞎子看到那些點心,蒙猛的跳腳:“忘記将點心也裝些給他們了,木哥兒那樣瘦小,都沒好好吃點……”
蕭寒錦連忙安撫:“無妨無妨,這些若拿回去,保不齊還要進了陳勇肚子裏,還是不拿的好,等他下次來,你再拿給他們吃。”
“也對。”
折騰了這一晚上,小瞎子早就犯困了,他還是頭次這麽晚都沒有躺上床,只是等那股勁兒過去,整個人都沒精神了。
蕭寒錦将藥給他敷上,哄着他睡着了。
翌日。
江以寧坐在“福錦串”裏哈氣連天,串串兒的手都慢了。
蕭永福有些看不過眼,指着裏面的床鋪說道:“去裏頭躺會,我和阿祥來。”
“不用不用。”江以寧趕緊揉了揉眼,繼續串串兒,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全神貫注了一會,果真沒那麽困了。
這裏的人都比他累,他要是躺在那睡了,自己心裏都過意不去的。
日複一日的過着,轉眼就到了秋收。
如今百姓都是以田地為主,臨近秋收這幾日鎮上生意就差了很多,蔣亦疏幹脆大手一揮,關了酒樓,讓他們都回去秋收了,自己也跟着去萬漁村了。
萬漁村從前是養魚塘為生,後來因種種原因便照舊種田了,只是村名沒改,田地旁邊還有些廢舊池塘。
秋收這事原身做不來,也不會做,現在的蕭寒錦也是如此,但他也沒閑着,将收好的糧食都堆放在一起,和小瞎子一起用馬拉車往回帶。
蔣亦疏就在院子裏觀摩,他難得震驚:“這些竟都是你父母兩人種的地?這收成當真不錯。”
“是如此,農家人就指望這些收成了,他們是辛苦些。”蕭寒錦沒抹去他們的辛苦,“我和大哥甚少在田裏幫忙,就買了倆人幫忙做雜活,還算伶俐。”
“你也算有孝心的,我從前認得的那些讀書人,可做不到你這般。”蔣亦疏正經誇着。
蕭寒錦倒是能明白他說的話,這時候的讀書人都傲氣的很,別說做生意,連下地幹活做事都是少有。
算是應了那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1]
蕭寒錦但笑不語,他從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是孝順,但基于他的角度和立場,他自認為自己做的已經足夠。
“你要在這裏住到秋收結束?酒樓還開不開了?”
“左右如今生意也不好,等秋收過再開就是了,何況你們賬房先生都不在,我這開了又有何意?再者,我也想在這裏多瞧瞧。”蔣亦疏才不與他客氣,他笑的得意,“我要在這裏吃夠你的手藝!”
蕭寒錦故作嫌棄的輕啧一聲:“不能白吃白喝,來幫忙。”
“得嘞!”
說起來蕭家的田地并不多,一來人口少些,二來先前家裏出事也賣過幾畝地,這會反倒是方便了他們。
左右蕭寒錦背着秀才的功名是不用交稅的,家裏這些糧食也夠他們吃的,冬日再儲藏起來,就能過個好年了。
家裏的田收好,牛就被村長牽走了,走前蕭寒錦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特意在牛身上做了記號,雖說不會弄混,但小心點總沒錯。
糧食是收回來了,還得拿到村裏去磨面,家家戶戶都得排,誰家先去,誰家先磨,王秀蓮如今挺着大肚子不能做重活,就去村裏排隊了。
蕭大山和李桂蘭顧及着家裏有客人在,兩人合力把糧食帶過去,沒叫蕭寒錦幫忙,畢竟比起和蔣亦疏說話,還是倒弄糧食更讓他們放松。
“晚飯想吃什麽?”蕭寒錦偏頭詢問。
蔣亦疏只當是問自己,立刻接話:“要吃你昨日做的醋溜肉片兒!味道一絕!若是能放到酒樓賣,必然大賣!”
“在家吃飯,飯桌不談生意。”蕭寒錦說完尤覺得不解氣,又接了一句,“真是鬧人。”
蔣亦疏也不惱,只擺手笑:“那吃後再談!”
小瞎子依舊不太習慣他們這樣熱絡的談話方式,在他理解,東家就是高人一等,哪能這樣跟人說話呢?萬一不聘用了怎麽辦?
可在二寒這裏,好似都不同。
蕭寒錦旁若無人的捏住他臉頰:“真當我在問他?”
小瞎子揚唇笑:“辣子雞。”
“好,那就配白米飯。”蕭寒錦就去廚房忙活了。
蔣亦疏看着他們忍不住勾了勾唇,先前二弟還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半年過去,已經對這小瞎子愛不釋手了,可真是半點冷漠都不見了。
小瞎子在旁邊洗菜,蕭寒錦就淘米,淘米水剩着澆了後院的秋菜。
屋內一片安靜祥和,處處都透着溫寧。
“大郎!二寒!可不好了,你娘和人打起來了,快去看看吧!”
屋外突然傳來叫喊聲,蕭永福停下動作,就趕緊起身要跟着去,秀蓮還在那,要是出了啥事咋整!
蕭寒錦也趕緊出去:“寧哥兒你在家裏看着火,蔣兄也歇歇,大哥咱們過去看看!”
“我也去瞧瞧吧!”蔣亦疏趕緊跟上去,就算蕭寒錦放心他,可也不能讓他單獨和夫郎在一起,沒得傳出閑話去。
“也好。”
三人便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