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晶子的婚禮
晶子的婚禮
這是一卷記錄了某場婚禮的錄像帶。
視頻開始的時候畫面有些抖動，焦點在畫面中散開成大片的紫色，又很快聚焦——那片紫色，是女性難得盤起在頭頂的長發。
“甚爾？”
畫面中心的女性坐在化妝桌前，在鏡子中捕捉到了身後的伴侶。
莉莉娅·德雷斯，作為一位通過進食已經掌握了海量人類技能的蟲母，對于擔任婚禮證婚人這件事情，卻也是第一次。
蟲母的情感模塊尚且不至于為自己眼下的角色緊張，莉莉娅只是對于自己曾經提供過些許幫助的孩子即将迎來生命的新階段，表現出了足夠的重視。
從禮服的選擇，到今日難得的莊重端正，讓人一看就知道身份應該是[長輩]的妝容，再到把自己的伴侶一并抓來提供跟拍攝影的勞力——莉莉娅充分了解甚爾的性格，男人對這種過分正式的場合說不上喜歡，如果讓他和孩子們一起像是普通客人一樣在婚禮派對的草坪上等待，無所事事的男人很可能在婚禮開始之前就将自助冷餐一掃而空。
——當然，這種假設只是伴侶之間的小小調侃，出于自身的意願，蟲母也希望親愛的甚爾可以一直待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很顯然今天的臨時攝影師也是這樣想的，否則婚禮攝影師的鏡頭應該緊緊跟随在今天的兩位新人身上，而不是在拍攝證婚人。
“甚爾，你該去拍晶子和雪緒的，”莉莉娅的語調帶着調侃性質的嗔怪，“今天的主角不是我啦。”
“那邊有八個攝影師圍着，”鏡頭背後高大的男人語氣懶散，眼神卻像是發現獵物的大型猛獸一樣亮起。
“游戲成瘾的小鬼可是娛樂公司的大老板，說什麽也不會缺我一個攝影師。”
“小醫生，你今天很好看。”
稱職的伴侶從不吝啬自己的甜言蜜語，甚爾知道莉莉娅喜歡這個，而自己相當擅長，“這麽好看的樣子，我當然要自己先看夠。”
似乎永遠都在熱戀期從未脫離，莉莉娅聽到甚爾這樣說，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讓蟲母本就美豔的皮囊越發光彩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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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就算甚爾這樣說，今天也是晶子和雪緒的主場。”
“我們也該過去了。”
莉莉娅從化妝桌前起身，禮服的裙擺水波一般順着白皙的小腿滑下，又向上蕩起了半寸——蟲母踮起腳，親吻了懶洋洋的伴侶額頭，成功給天與咒縛注入不少幹勁。
與在後臺準備出場的長輩們不同，德雷斯家的孩子們早早就在草坪冷餐區選好了自己想吃的食物，跑到休息區的沙發上圍成一圈。
“今天還真是熱鬧啊，”新的大賽在即，面對即将到來的賽事興奮劑檢測，被教練禁止外食的中原中也只拿了一杯蘇打水，側過頭去看布景區那邊的人聲鼎沸。
偉漢斯實業以娛樂業起家，今天是公司老板雪緒的婚禮，公司的藝人們可以算是挖空了心思進裝扮自己——既不能搶了老板和老板娘的風頭，又不能樸素到被在場媒體發黑通稿。
心累，但還是要繼續營業，畢竟今天的受邀媒體平時可不好蹭。
“是啊，很多藝人都在那邊拍照，”芥川銀把做成精致一口份量的壽司塞進嘴裏，笑嘻嘻地用手臂撞了撞正在快樂攝入甜點的真依。
“真依，你不用過去嗎？”
婚禮現場，為了讓來賓都能比較方便的保持形象，所有食物都設計成了女性可以斯文一口吃下的大小，即使這樣，真依只敢仍然拿叉子小心叉下四分之一的份量。
“不着急，小高田還沒來呢，我現在自己去的話恐怕五分鐘之後，那些媒體就會在推特發什麽[蝴蝶效應疑似團隊生變，團員恐要單飛]之類的東西了。”
大勢歌姬臉上保持着标準的營業笑容，在偶爾有攝像機轉到這邊角落時從容不迫地點頭打招呼，手底下卻悄悄把自己那一盤都只吃了一個角的甜品全部塞給了雙胞胎姐姐。
“啊啊造型師今天選的這條禮服太貼身了，要是被媒體拍到我因為吃太多東西顯胖，Mr.木下絕對會讓我減肥的。”
一直以來都很有藝人的職業修養，無論是業務能力的課程還是形體狀态保持，真依都少有需要經紀人督促的時候，與其說是經紀人先生會監督她減肥，不如說吃低油低鹽的沙拉是更多是帶有警告的懲罰性質。
咒術師的基礎消耗比普通人來的更高，更別提消耗體力的每日聲樂舞蹈練習，在這個基礎上不能吃高熱量食物，真依想想就不能接受。
無奈地接過妹妹遞來的盤子，真希轉過頭，對上真依撒嬌的目光，只好認命開始解決消失了一個角的甜點們。
相比較天與咒縛恐怖的熱量消耗，一盤甜點大概只能算是開胃小食。
事實也的确如此。
“诶？青山由紀夫先生今天也來了。”
很快确認過自己的妝容沒有因為已經下肚的幾口點心出現什麽問題，真依起身将禮服上幾條淺淺的褶皺撫平，視線穿過人群，捕捉到了場地另一個角落裏的影帝先生。
充滿戲劇色彩的綁架案已經過去幾年，當時剛出道不久的少女偶像現在也成長為新人需要鞠躬稱呼一句前輩的程度，影帝先生仍然是真依記憶裏光彩照人的樣子。
只不過比起過去聚光燈下的焦點，今天的影帝先生站在一個長發紮成一束，看上去有些落拓，手裏還牽着一位金發小蘿莉的男人身後，似乎隐隐有以男人為主的意思。
随口将自己的發現分享給身邊的兄弟姐妹，真依的目光轉向入口，搜尋着發來消息說馬上抵達的隊友小高田，聽到一旁芥川銀若有所思的聲音。
“原來［宣傳官］的名字叫做青山由紀夫啊。”
大概是裏世界和正常世界之間的信息差，對于妹妹真依所說的影帝先生和同行的男人，芥川銀更熟悉的，則是占據主要地位的長發男人，橫濱港口Mafia的首領森鷗外。
——當然，今天在婚禮這樣的場合，對方的身份看起來沒那麽兇殘，名片和請帖上也是中規中矩地寫着森會社社長森鷗外。
對目光比常人更加敏感，感受到了會場另一邊的視線，森鷗外轉過頭，看到與自己打過幾次交道的意大利彭格列家族財務官小姐，帶着标準的社交笑容舉起酒杯。
兩人隔着整個會場，與對方點頭示意遙遙碰杯。
“所以說，那次綁架的事件，真依姐姐應該是被連累了吧。”
稍微一聯想，伏黑惠很快猜到了事情大致的來龍去脈，忍不住開口吐槽一句，還沒來及說更多，聲音就淹沒在響起的音樂聲中。
結婚典禮正式開始了。
身着西裝的主持人登上舞臺，滿面笑容的向來賓們介紹，今天是雪緒·漢斯·佛拉魯魯貝魯那先生與與謝野晶子小姐的婚禮。
“相信大家都和我一樣，其實很好奇老板的愛情故事，”正式的開場白說完，搞笑藝人出身的主持人眨了眨眼睛，做出八卦的表情。
“只是平時不說。”
“不過在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裏，相信老板會願意分享甜蜜的愛情故事。”
人群善意的笑聲彙聚成祝福的紅毯，白色西服的新郎在胸口別着一朵紅色的玫瑰，走過紅毯來到主持人身邊，将話筒舉到嘴邊。
“其實我不喜歡講這些，但是公司的宣傳部長說這是所有人都很期待的環節，所以我還是稍微準備了一下。”
雪緒今天難得把擋住一邊眼睛的劉海梳成了固定在腦後的背頭，露出那雙有些沉沉的漂亮眼睛的同時，也讓每一位與他對上視線的賓客意識到，這位在少年時期就繼承了龐大企業的男孩，已經确實地長成了人們普遍認知裏可靠大人的模樣。
可靠的大人從主持臺的隔板下摸出了一臺最新款的游戲機。
随着手指靈巧地操縱，游戲機在會場的大屏上投影出像是冒險游戲裏像素風迷宮的簡易地圖，一個金發的像素小人牽着一個栗色頭發的小人出現在迷宮入口，與一只紫色眼睛的蜘蛛對話。
【蜘蛛】：那麽我就把她交給你了哦，有機會我會去看望你們的。
【蜘蛛】離開，在地上留下了一小堆金幣。
栗色短發，建模看起來是小女孩的角色上前兩步撿起金幣，又回到金發小人身邊。
【雪緒】：我們走吧，你會後悔嗎？
【晶子】：我不會...那些值得我後悔的東西，已經無法挽回，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兩個像素小人進入迷宮。
就像是一款常規的與朋友一起組隊的冒險游戲，金發的像素小人向前探索，擔任戰鬥角色，血條徹底歸零之前身後的另一個小人揮揮手釋放技能，又将岌岌可危的血條補滿。
常規且好用的法師+奶媽配置。
只是随着迷宮的深入，金發的像素小人拿到了權杖道具，遇到的怪物更加強大之餘，也變得更加狡猾。
金發的小人等級提升了不少，然而身上的傷口卻在增加。
此前一直站在同伴身後的栗色頭發的奶媽小人，終于在某一次為金發小人拉起血條之後，伸出手狠狠敲了一下男孩的腦袋，向前一步與他并肩，手中多出一本厚厚的書，在遇到怪物的時候氣勢洶洶沖上去，将書本掄出了重錘的氣勢。
盡管像素點組成的臉上很難表現出真正屬于人類的複雜表情，但是從場地音響中傳來的心跳聲，讓到場的來賓們很快意識到金發小人的動心。
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晶子的呢？
背對着其他人，同樣看向大屏的新郎先生抿了抿嘴，和過去的無數次一樣思考着。
似乎并沒有能夠稱之為“節點”，那樣可以精确定義的存在。
最初會答應從常暗島上把人帶走，也只不過是因為不願意欠奇怪蜘蛛背後的大人人情。
出于那對希望自己死在戰場上的父母的原因，雪緒對全世界的大人都懷抱着相同的警惕。
大人是危險的，但是晶子不是。
晶子是與自己一樣被糟糕大人欺騙過的人，是與自己一起背靠着背，抵抗大人們糟糕惡意的人。
在這個擁擠、嘈雜、利欲熏心的世界裏，只有我們是并肩作戰的戰友。
【我們】
我們理所應當在一起。
我們永遠在一起。
屏幕上兩個像素小人的探險旅程在進入新地圖之後告一段落，金發的小人頭頂浮現出很多表示想法的氣泡：玫瑰、戒指、告白的情景...卻又被他自己一一戳破，似乎還是缺少些什麽。
然後在他做出決定之前，栗色頭發的小人轉過頭，輕輕敲了他腦袋一下。
【晶子】：我們結婚吧。
紅色迅速蔓延到了金發像素小人的全臉，他一邊有點變扭地扭過頭，說着[其實我想先這樣說的]，一邊牽住栗發小人的手。
【雪緒】：不許後悔。
“笨蛋，我才不會後悔。”
大屏熄滅，宴會廳暗了下來，可燈光很快又在紅色長毯的另一端亮起。
這場婚禮的另一個主角——與謝也晶子穿着潔白的婚紗，步伐堅定地走到雪緒身邊。
于是人群開始鼓掌，為他們送上歡呼與祝福。
接下來就到了證婚人出場的時間。
佩戴着雕刻成蜘蛛形狀的寶石胸針，在人們夾雜着些許猜度的目光中，莉莉娅走到新人身邊，拿出了裝在絲絨首飾盒中的對戒。
“總感覺印象裏的晶子和雪緒都還是孩子，”證婚人的發言似乎不夠重視，但是卻流淌出了更溫柔、更讓人忍不住勾起嘴角，眼眶卻有些泛酸的情感。
“但是你們已經長大了，而且把彼此都照顧的很好。”
打開戒指的盒子，蟲母的目光在新郎和新娘身上掃過，确認他們的确有好好長成可靠的成年人，“辛苦了呢，晶子，還有雪緒也是。”
莉莉娅從來都覺得能夠在十一歲的年紀，就做出為了離開戰場，不惜去往完全陌生的國家決定的與謝野晶子是個了不起的厲害孩子。
“那麽請問，你們願意于此處立下誓言，無論順境逆境、健康患難，都會對彼此保持忠誠、保持尊重、保持愛意，與對方并肩同行嗎？”
周遭的一切都在誓言聲中變得模糊起來，新郎與新娘交換着給對方帶上戒指，眼中只剩下彼此的身影，異口同聲地說：
“我願意！”
“現在你們可以交換親吻了。”
作為幸福時刻的見證者，莉莉娅的眼中也帶着溫暖的笑意，适時提醒到。
于是愛人之間的吻在視頻的結尾定格，鏡頭之外，悄悄退場的證婚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業餘攝影師的身邊，用輕輕的不會被收進錄影帶裏的聲音在甚爾耳邊呢喃。
“晶子和雪緒現在看起來很幸福呢。”
“我們也會這樣一起幸福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