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饴糖

17:饴糖

喬行硯方醒之際,文修正趴在榻邊淺眠,是以當前者微微翻動手腕時,後者立馬便察覺,也醒了過來。

文修急切道:“公子可還安好?”

喬行硯還未緩過來,只疲憊地眨眨眼睛,片刻後瞥一眼伏在他跟前的文修,道:“你怎麽樣了?”

小公子的嗓子有些沙啞,大抵是受傷加上方醒的緣故,此刻面上仍是倦意,看起來并不算好。

“我無礙,裴将軍已經安排人替我處理過了。”

“裴将軍?”喬行硯忽而清醒過來,原來他昏睡前看到的并非夢境?他蹙眉确認道,“這裏是……鎮遠軍軍營?”

“正是。”文修對于對方的反應有些感到意料之外,又解釋道,“靖文軍軍營離此處還有些距離,公子的箭傷需要及時處理,是以屬下只能自作主張将您帶到這兒來。您的傷是裴将軍安排人處理的,此處亦是他的營帳。”

喬行硯緩緩起身,後者見狀立馬上前幫扶,他打量一番周遭的布局,又于被褥上看到了一件玄色狐裘,終是相信了此處乃鎮遠軍軍營。

“你同他交代了我們此行為何?”喬行硯蹙眉問道。

文修面帶慚愧,語氣亦帶些心虛,道:“交代了。”

喬行硯輕嘆一口氣,看一眼左肩和左臂上包裹的紗布,以及身上這身還沒來得及換下的朱紅外裳,心中突感不安,問道:“他人呢?”

“正在議事,說是待結束後便會過來。”文修忽而正色,“對了,他還說,此處有皇帝的眼線,還望公子莫要出營帳,恐有人識得你的身份。”

喬行硯略感無奈,都已經如此明目張膽地帶傷闖軍營了,現如今還提什麽恐被眼線發現的破事,倒不如直接殺了以絕後患。

但想是如此想,他卻也只是颔首回應。

裴歸渡回到自己的營帳時已然過了亥時,喬行硯在等他的過程中将整個營帳都翻了個遍,什麽有意思的東西也沒瞧見,最終還是回到了榻上,誰曾想只是将手随意靠在枕下,他便摸到了意想不到的東西。

一旁的文修見狀詫異道:“公子,這不是您妝奁裏的那塊玉佩嗎?怎會……”

文修言至一半收了話,因為他瞧見營帳的主人懷中抱着些衣裳,自門外而來。

再回頭之際,便看到小公子也将目光移到了來的人身上,是以他十分有眼力見的轉身就要出營帳。

“出去後直接去找宋雲。”裴歸渡在與對方擦肩而過時語氣平平地說道,“他會領你去你的營帳,今夜就不用守在這兒了。”

文修停下腳步回身看着對方的背影,躬身道:“多謝。”

随後便離開了營帳。

喬行硯将玉握在掌間,淺笑,悠然開口:“裴将軍怎還枕玉而眠?”

裴歸渡朝他走去,抿唇一笑,可語氣卻略顯平淡:“自然是想着夜夜都能夢見玉的主人,夢見嬌俏小美人。”

喬行硯見狀立馬沉下了臉,埋怨道:“将軍這語氣神情,莫不是又要興師問罪來了?”

裴歸渡聞言苦笑一聲,将懷中抱着的衣裳放在榻上,随後半蹲在小公子跟前,溫聲道:“怎會,将軍不打算興師問罪,将軍憐惜小公子都來不及。”

喬行硯有些疑惑,挑眉道:“這是做什麽?你今日有些反常。”

裴歸渡嘆一口氣,低頭瞬間瞥到了對方掌間的玉,溫聲道:“我不該因一時的沖動将這玉收了回來。自今日起,這玉便是你的,将來不論摔了還是丢了,都随你,我絕不會再将其收回,亦不會同你置氣。”

喬行硯握緊了手中的玉,沉聲道:“文修同你說了什麽?”

裴歸渡擡眼看他,眼底滿是心疼,轉而又笑道:“沒什麽,就是說小公子這一年間對我思之如狂,輾轉難眠,其心天地可鑒。”

喬行硯嘁一聲,不看對方,道:“胡說八道。”

對方如此說着,可裴歸渡卻瞧見小公子戴着耳墜的耳垂上泛了點紅,說來,他還是第一次瞧見小公子戴耳墜,很美。

“臨舟。”裴歸渡輕聲喚他。

“做什麽。”喬行硯仍舊沒有看他,活像個被戳穿後死活不認賬的小野貓。

“二十一歲生辰時,我打一對耳墜送你吧。”

喬行硯忽而轉頭看向他,蹙眉輕斥道:“你在說笑話麽,我無端戴耳墜做什麽?”

裴歸渡聞言将手擡起去摸對方的耳垂,随後又順着那耳墜緩緩往下捋,道:“我瞧着挺好看的。”

喬行硯一惱,偏頭躲開,道:“這是今日未來得及取下的,我不喜這東西。況且這是用夾扣夾上去的,我本身并未穿耳。”

“若是不喜在外人面前戴,便只戴給我看可好?就用夾扣。”裴歸渡語氣溫柔的簡直讓喬行硯說不出一句狠話,言罷不等對方回應,便雙手撐着榻邊站起,俯身朝對方吻去。

對方的力度并不算大,但喬行硯還是被吻得下意識仰起了頭,待纏綿至失了神時,裴歸渡擡起左手撫上小公子的耳畔,順着耳廓往下一點點揉捏,最後摸上對方的耳垂,以及在那之下墜着的耳墜。

裴歸渡于小公子喘息間輕聲道:“就戴一次,好不好?”

意亂情迷間,喬行硯聽不清對方說的究竟是什麽,只借着喘息間用氣聲哼唧。

裴歸渡再次将小公子吻得仰起了頭,最後又在他額間留下缱绻一吻。

喬行硯方受了傷,是以二人也只吻了片刻便停了下來,裴歸渡将榻上的衣裳再次拿起,道:“先前你累了我便沒來得及幫你換衣裳,此刻怕是不能再穿着這滿是血跡的衣裳了。我安排人打了熱水來,你先沐浴一番換上幹淨的衣裳。”

喬行硯瞥一眼對方手中的青衣,也不知他身處軍營,上哪兒找來的這麽一身幹淨衣裳,看樣子似乎還是新的。

喬行硯笑了笑,慵懶開口:“将軍伺候我沐浴麽?”

裴歸渡聞言一怔,随後低頭淺笑,道:“好,将軍伺候小公子沐浴。”

“明日午後我們便會出兵淮安,屆時你只需同文修一起待在軍營中靜候即可,我安排了人在外守着,你莫要再做旁的事出來讓我操心。”裴歸渡一邊替對方擦拭着身子,一邊佯裝威脅交代道。

熱水沒過喬行硯的腰身,他将雙臂搭在浴桶邊緣,惬意地享受對方此刻所做的一切,揶揄道:“将軍這是想軟禁我的意思麽?”

“小公子嚴重了。”裴歸渡仍是正色,道,“你身上有傷,此刻獨自返回靖文軍軍營我不放心,只待我将淮安的事情處理完,自然會親自将你送回去。”

“倘若淮安城攻下了,你會回京麽?”

裴歸渡手中的動作停下來,喬行硯同樣察覺到了,是以譏諷道:“原來将軍并未有回京的打算,我還以為此次能同你一齊回京呢,原是我妄想了。”

裴歸渡沉默許久,最終像下定決心了一般,沉聲道:“臨舟,我帶你回禮州吧。”

喬行硯聞言一怔,詫異地轉頭看向身後的裴歸渡,道:“什麽?”

“我帶你回禮州,去見我的父親與母親。”裴歸渡堅定地說道。

“什麽?”喬行硯卻還是震驚,仿若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一般,沒太理解對方什麽意思。

“此次回京都會途經禮州,我們大可在禮州多停留幾日,我需同父親交代一些事情,而在此期間你可同我母親一起待着。我的母親人極好,她十分溫柔,且喜詩書,定會十分喜歡你,再者……”

“裴敬淮。”喬行硯忽而沉下臉,冷聲打斷對方的滔滔不絕,看着對方的眼睛質問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裴歸渡怔了一怔,随後堅定正色道:“我知道。”

“我姓喬,我是禮部尚書之子,你叔父想将禮部推倒,我父親甚至有歸順太子之意。”喬行硯沉聲一字一句斥道,“你是瘋了麽?竟想将我帶到你父母面前?”

“我知道。”裴歸渡仍是面不改色,堅定道,“我自會同父親解釋清楚,禮州是裴氏的地盤,絕不會有不利于我們的消息流出,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喬行硯仍是難以置信,又問:“你将我帶至你父母面前又是想做什麽?同他說你結交了一位立場敵對的朋友?還是說你我茍合在一起了需要他親自打斷你的腿?”

“不。”裴歸渡語氣十分鄭重,道,“我想同他們說,你是我心儀之人。”

“什麽?”喬行硯蹙眉一怔,握緊了浴桶邊緣,只看着對方鄭重其事的神情,以及眼底的缱绻意味。

“同他們說,哪怕此人恐終有一日與我隔江而望,我亦甘之如饴。”裴歸渡溫聲道。

喬行硯只覺心中仿若空了一拍,久久未能回神,只靜靜看着對方,企圖從對方眼睛中找出一些欺騙自己的證據。

“你瘋了麽?”喬行硯喃喃道,“兩年時間次次都走得那般決絕,現如今局勢不佳,反倒演起話本來了?”

“我沒瘋。”裴歸渡斬釘截鐵道,“我知曉什麽才是最穩妥的,所以哪怕是将你帶到他們面前,我也有能力不讓旁人知曉,此事絕不會成為他人威脅我們的把柄。”

喬行硯蹙眉看着對方,裴歸渡将其神情看在眼裏,俯下身去吻對方的額頭,又溫聲道:“臨舟,我沒有說笑,亦不是一時興起。你能來找我,我很是欣喜,哪怕你此行主要目的并非為了我,只是順道而行,我亦欣喜若狂。”

喬行硯仍是蹙眉看着對方,眼底顯現出一絲動容。

裴歸渡繼續替喬行硯擦拭身子,一邊道:“我們且當順道回趟家便是,不必有太多旁的想法。父親本就催促我早日将終身大事定下來,若是你再不同我去見他,他怕是就要将我随便發賣了去。你當真舍得見我娶了別家娘子?”

喬行硯聞言不看對方,嗤笑道:“有何不舍,你想娶便娶,與我何幹。”

裴歸渡聞言露出一副委屈模樣,揶揄道:“這可與你在榻上時說的不一樣,在榻上纏綿時你還哭着喊我夫君,求我不要離開,怎下了榻便只是區區與我何幹四字?”

喬行硯聞言轉頭瞪他一眼,罵道:“王八蛋。”

裴歸渡見狀笑出了聲,打趣道:“說我王八蛋,可小公子又何嘗不是呢?每次歡愉時便哭着讨饒,将所有好聽的話說了個遍,可一旦結束過後,不是一腳将我踹下榻,便是揚言要将我剁了喂魚,可真真是個狠心善變的主。”

喬行硯一把将對方正在擦拭的右手收回,不去看對方,只譏諷道:“若是有人能言出必行,我又何至于此。”

裴歸渡佯裝聽不懂,做無辜狀:“怎的就不是言出必行了?”

“嘴上說着心疼擔憂,傷了便急忙包紮敷藥,可做起來卻是将我往死裏弄。”喬行硯嘁一聲,出言譏諷,“這箭傷刀傷可遠不及将軍一夜來得可怕,将軍還當真是,骁勇善戰?喬某佩服,不敢招惹,恐先行一步入了棺椁。”

裴歸渡聞言大笑起來,全然不顧對方無聲白了他幾眼,亦不顧對方無奈站起了身就要擦拭穿衣。

待裴歸渡笑完緩過了神,方踉跄着起身替小公子拿挂在衣架上的裏衣,他一邊帶笑一邊替小公子更衣,而後者則是一邊就着對方的幫忙,一邊又羞憤地蹙眉不語。

喬行硯被伺候完穿衣後便徑直走向了床榻,不同對方過多言語,他發覺這一年未見,裴将軍的臉皮是愈發厚了,倒當真如登徒子一般孟浪不知禮。

喬行硯在榻上躺着卻怎麽也睡不着,腦子裏全是對方先前說的話,怎能突然就想将他帶至禮州呢?他想不明白,直至裴歸渡沐浴後上榻将他摟在懷裏時,他依舊想不明白。

他想了許久要将此事問明白,卻在擡頭看見對方閉眼之際将話收了回去。折騰了一晚便罷,次日午後還要帶兵打仗,喬行硯還是決定不再将此人吵醒,只又往對方懷裏鑽了些,安然入睡。

次日一早,喬行硯睜開眼之際便見同枕而席之人此刻已然消失不見,只他一人于此營帳中,他環視一圈周圍,回憶着昨夜發生的一切,最終只是起身盥漱。

盥漱更衣過後,他又拿起桌上對方備好的木簪将身後的青絲挽起一縷固定着,随後帶上面紗,出了營帳。

喬行硯一出營帳瞧見的便是滿目的士兵,随即而來的是那群士兵投來的好奇目光。

喬行硯心中暗罵,裴敬淮這個喂魚的玩意兒,這若是有皇帝的眼線,除了将其殺之根本沒有旁的解決方法。

片刻後,喬行硯無視旁人的打量,随意尋了一個方向走去。他來時是昏迷的,是以對此處全然不了解,只能憑着衆人前進的方向随便走走,需先找到文修才行。

喬行硯在路上走着,正見遠處有一群士兵對着一個方向端正立着,打算上前查看時,就被一人握住了手腕。

喬行硯幾乎是下意識地便轉動手腕回身掐住對方的脖頸,那身後之人瞬間松開雙手拍打他的手腕求饒。

喬行硯蹙眉,只見被他掐着的人乃是一位着藍衣的女子,看樣貌至多不過十六七,此刻正皺着臉艱難求饒。

喬行硯确認對方确實不會武功之後,這才一把将她松開,随後甩甩因掐她變得酸痛的右手,沉聲道:“你是何人?抓我做甚?”

那女子顯然也被他吓了一跳,此刻都還在不停咳嗽,待緩過來之後才捂着脖頸緩緩道:“我是裴将軍的妹妹。”

喬行硯聞言蹙眉,擡眼看對方的臉,全然沒有裴歸渡的影子,反問道:“裴将軍的妹妹?什麽妹妹?”

“自然是要拜堂成婚的妹妹。”那女子揚聲道,語氣中滿是得意。

“哦?”喬行硯語氣中滿是疑惑與不可置信。

“你又是何人?腰間為何會墜着裴将軍的玉佩?”女子不以為意地質問道。

喬行硯聞言低頭看一眼腰間墜着的玉佩,此玉佩乃是裴歸渡所贈的生辰禮,為何她會說是裴将軍的玉佩?

“裴将軍有這玉?”喬行硯反問道。

“對啊。”那女子全然沒注意到自己被套話了,只問什麽便答什麽,道,“我初見裴将軍時他便帶着這玉,只是最近好像沒帶了,又換了塊弦月的玉帶着。”

喬行硯聞言挑眉,抿唇一笑,想不到竟還雕了兩塊一模一樣的?

“你還沒說呢,你怎會有這塊玉?”女子又緩過神來,重新發問。

喬行硯不以為意,只輕飄飄說道:“問我做甚,你不是要嫁與裴将軍之人麽?直接去問他不就得了。”

言罷,喬行硯便擡腳往前走了,全然不顧身後之人的反應,哪怕對方跟着追上來了他也不曾回頭看一眼。

那女子緊跟着又發問:“你為何帶着面紗?莫不是傷了臉?還是生了病?我瞧你眉眼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喬行硯無視對方前面的一系列問題,只頭也不回腳步不停地答了最後一問:“我未曾見過裴将軍那未過門的夫人,是以姑娘還是不要再跟着我了,直接去尋你那未婚夫婿即可。”

“他不是我未婚夫婿,我方才瞎說的,我就是覺着你眼熟,想同你搭話罷了。”女子緊追不舍,像只小黃莺一樣叽喳不停,“你是禮州來的麽?還是京都來的?你同裴将軍很熟麽?我聽說他昨夜抱着一個女子進了營帳,可今日出來的卻是你,你便是那女子麽?你今日是佯裝男子麽,可為何你的聲音又是男子……”

喬行硯不理對方,行了片刻,才終于在人群中瞧見了裴歸渡的蹤跡,而後者也很快便看見了他。

喬行硯不再往前走,只站在原地等着對方走向他。

“你怎麽過來了?”裴歸渡問道。

“醒了便來看看,文修呢?”喬行硯直接問正事。

“他同宋雲一齊去前面查探情況了,畢竟是他放的火,由他前去确認路線情況比較方便。”裴歸渡安撫道,“放心吧,沒将他怎麽樣,他也有吃藥養傷,不必擔心,處理完之後很快便能回來。”

喬行硯颔首,随後偏頭瞥一眼身後突然噤聲的女子,又看向裴歸渡,嗤笑道:“我怎不知,裴将軍還多了個妹妹?甚至還是将要成婚的妹妹?”

裴歸渡聞言蹙眉,看一眼對方身後的人,疑惑道:“什麽妹妹?”

喬行硯将身子往旁邊一退,給身後之人讓路,語氣悠然道:“喏,這不是麽?上來便朝我說是要同你成婚的妹妹,怎的,有意來提醒我什麽嗎,裴将軍?”

裴歸渡聞言瞪一眼身後之人,随後看向喬行硯,正色道:“別聽她瞎說,這是郭繡。”

“郭繡?”喬行硯蹙眉,只覺這名字耳熟,片刻後道,“戶部尚書之女,和親公主?”

裴歸渡颔首,喬行硯這才再次仔細打量身後那位着藍衣正看着他的女子。

喬行硯詫異道:“你怎将她帶出來了?”

裴歸渡輕嘆一口氣,神色莫測,随後沉聲道:“我不是說了麽,我會盡全力将和親公主保住。”

喬行硯一怔,随後笑道:“裴将軍是在指責我先前不信任你麽?”

裴歸渡苦笑一聲,道:“怎會,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答應你的,便一定會做到。”

喬行硯擡眼看對方,此時寒風吹過,将他面上的白紗掀起一些,隐約露出一點模樣,那立于一旁的郭繡一直都在盯着這位青衣男子的動向,是以此刻也未曾錯過。

郭繡見狀立馬驚呼着走上前,一把拽住喬行硯的衣袖,輕聲問道:“你是臨舟哥哥麽?”

“嗯?”喬行硯有些茫然地低頭看着突然湊上前的郭繡,只見對方面上滿是欣喜,正眨着眼睛同他确認。

“你是不是臨舟哥哥,我應該沒認錯吧?”

喬行硯正想着該如何回複時,就聽身旁的裴歸渡暗罵了一聲“該死”,随後便見對方沉下了臉色一把将郭繡提起。

“裴将軍你這是做什麽!”郭繡被裴歸渡一把提起後還不夠,還又被帶着退遠了幾步,交給了在一旁站崗的士兵,安排其将人帶下去且不許她離開自己的營帳。

喬行硯看着面前這不知該如何評價的一幕,只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勁,尤其裴歸渡面上的神情,更是如菜色一般,定然有事情瞞着他。

待裴歸渡回來後,喬行硯才緩緩開口,故意打趣道:“裴将軍這是,不許我同你妹妹來往過密的意思麽?”

裴歸渡聞言嘆了口氣,無奈中帶些埋怨,道:“什麽我妹妹,這是你妹妹。”

“從何說起?”喬行硯蹙眉不解。

裴歸渡糾結許久,最終還是說出口:“她說幼時同你在學堂同窗過一段時日,頗得你的照顧,是以對你心生愛慕,想着及笄後就讓他父親同你父親商議下聘禮成婚。”

喬行硯聞言一怔,思索片刻後還是不記得自己小時候還遇到過這麽一個人,大抵是裝模作樣久了,他也不記得自己都同哪些人示過好。

裴歸渡将對方神情中的詫異收入眼中,又酸澀道,“小公子倒還真是有一副好皮囊,這郭家兩兄妹都為你傾倒?”

喬行硯聞言看他一眼,輕笑一聲後緩緩說道:“将軍這是什麽話。你不妨直接告訴她,我此刻正在算計着要将她一家滅門,問她還是否能繼續心悅于我?”

裴歸渡一怔,嗤笑道:“小公子倒當真狠心。”

喬行硯佯裝思索,又道:“若想要不狠心的亦可,你便同她說,小公子有斷袖之癖,今生注定與她無緣……”

裴歸渡一笑。

“可喊她兄長來一試。”小公子語氣輕快地補充道。

裴歸渡瞬間将面上的笑收起,怒極反笑道:“喬臨舟你還真是……”

“真是什麽?”喬行硯一副不以為意的輕松模樣。

“真是蛇蠍心腸。”裴歸渡揶揄道。

“将軍謬贊。”喬行硯道,“那不知溫潤知禮的裴将軍,是否能大發善心告訴我,将那賬簿放哪兒去了呢?”

裴歸渡聞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倒真差點将此事忘了,先前替你包紮的時候我将其拿出來了,壓在榻下的暗格裏藏着,你只管去拿便是。此事我說了不會插手便說到做到,只是軍營人多眼雜,那東西還是藏穩妥些好。”

“軍營人多眼雜?”喬行硯反問道,“我人都站這兒了,你現今說人多眼雜,未免太晚了些?”

裴歸渡望向周圍,果然就見那些士兵瞬間轉頭将看熱鬧的目光收回,他随即俯身湊到小公子耳邊,輕聲道:“無妨,你帶着面紗,昨日又遮着臉着女子衣裳,他們只以為你是将軍偷偷帶回的美嬌娘。”

聞言喬行硯擡腿踢了一腳對方的小腿,後者受痛退開身來,卻也只是低頭笑着,仿佛小計謀得逞了一般。

“将軍,一盞茶後動身麽?”

忽而,一士兵行至他們跟前朝裴歸渡請示,說話間試探性地擡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喬行硯。

喬行硯看着對方,起初只覺得面熟,直到對方站直身後他才終于察覺到不對。

喬行硯難以置信地沉下臉色看着面前正在同那士兵交代事情的裴歸渡,于腦海中反複回憶着畫中那張臉。

“是,屬下告退。”言罷,那士兵就要重新回到隊伍中,臨走還又擡眼看了一眼喬行硯,後者見狀立馬出言制止。

“等等。”喬行硯模仿女子輕聲開口。

那士兵聞言回頭,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道:“姑娘在喊我嗎?”

喬行硯沒有先回對方,而是看向裴歸渡,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問道:“此次隊伍中,除了皇帝安插的一位,還有旁的眼睛麽?”

裴歸渡蹙眉,不解道:“什麽意思?”

“我問你,有沒有?”喬行硯的語氣中有些咄咄逼人。

裴歸渡看一眼身旁還未離去的士兵,突然就反應過來了,沉聲道:“有。”

“你最好沒有騙我,此事日後再同你算。”喬行硯語氣平平道,随後便直接略過對方從那士兵身旁走過,途經那人時取出腰間的暗器,放出一根銀針,那人被刺中大腿瞬間失力癱倒在地。可奈何銀針直穿皮肉滲入內裏,此刻肉眼也看不出他因何倒地,沒有疼痛感他便只以為是一時失了力。

裴歸渡看着喬行硯決絕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一眼窘迫倒地的士兵,只覺晦氣,此人怕是這輩子都沒辦法好好站立了。

裴歸渡早該料到有今日這般場景的,面對一個曾将自己兄長囚在軍營任其羞辱,甚至還将他兄長的腿打傷的人,喬行硯又怎可能在見到這本不該出現在軍營的士兵的那一刻忍讓下去。

若非他說此處還有旁的眼線,小公子怕是能當場提劍将人砍了。

裴歸渡并未覺得對方突然轉變的态度令他惱怒,只是有些失落,為何沒在此事發生之前朝小公子讨要一句“平安凱旋”呢?

裴歸渡朝身旁的士兵吩咐道:“把他擡下去,準備出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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