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居

皇後是後宮之主,但宮內還有六局二十四司,太監們不敢違抗皇帝的命令,但是皇後就不一定了。

寶馨得了馮懷那句話,忐忑不安的等了好幾日,有一日,一個太監上門,對着屋子裏頭的寶馨和杏蘭道,“你們兩個收拾一下,別處缺人手。”

寶馨一聽,轉頭就和杏蘭兩眼對上,兩人都從對方眼裏看到狂喜。杏蘭雙膝一彎,直接就給寶馨給跪下了。

她這段時日也走動了不少,但心裏明白,還是寶馨給她在那位馮公公面前美言了幾句。

“馨姐兒,你救了我這回,日後就算是做牛做馬,我也報答你的恩情!”

還不等寶馨把地上的杏蘭給拉起來。外頭太監等的不耐煩,“快點快點,別耽誤時辰!”

杏蘭抹了淚,從地上起來,寶馨塞給她一方帕子,擠眉弄眼沖她笑,“日後再見,可別忘了我。”

杏蘭嗳了一聲,攥住帕子擦眼角的淚。

兩人很快就收拾了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就是幾套換洗衣裳還有自己積攢下來的積蓄。

到了門外,寶馨和杏蘭分頭走。

臨走的時候,寶馨回頭看了一眼。安樂堂的門口和以前一樣,兩扇門無精打采的敞着,上頭的漆落了幾塊,在烈日下頭越發破敗和斑駁。

她從鼻子裏頭長長的噴出兩道氣。腳下快走幾步,跟上前頭太監。腳狠狠踩在地上,透着無盡的歡快還有一股惡狠狠的戾氣。

她終于從這個鬼地方出來了。寶馨抱緊了懷裏的包袱,嘴角不由得彎了彎,唇邊露出淺淺梨渦。

寶馨到底不是走正道出來的,所以不能明目張膽的跑到人前去。

一來是為了避人耳目,二來地方清淨事也少,沒有難伺候的主子,也沒有勾心鬥角。

不得不說,馮懷安排的可真不錯。寶馨一腳踩到那個院子裏頭的時候,自個生生被門上落下的灰塵嗆出了個大噴嚏。

Advertisement

她抱着包袱環視一圈,只見院子裏頭門窗緊閉,屋檐下頭挂着厚厚的蜘蛛網。也不知道多少時候沒有打掃過了。

頓時美人的小臉蛋兒一白,開始的開心勁頭沒了蹤跡。

“這、這裏多久沒有人呆過了?”寶馨滿臉的飽受驚吓,看向前頭的帶路太監。

太監左右看了一下,嘿笑了兩聲,“誰知道,這宮裏頭沒人呆的地方多着呢。”說着回頭乜她,“再說了,這地兒再不好,也比安樂堂好不是?”

寶馨立刻低下頭來,滿臉的受教,“公公說的對。”

太監把寶馨送到那裏就走了。

寶馨推開門,一股煙塵鋪面而來,嗆得她咳嗽了好會都沒有緩過來。

寶馨把門都給打開,好好的通了一回氣,包袱擱在外頭,自己卷起袖子,用布把頭發給包了打掃起來。

既然來之則安之,來都來了,那就閉上嘴,多做事少抱怨。

窗戶門都打開,她拿個雞毛撣子到處彈灰,而後打來水,仔仔細細打掃。

屋子裏頭的東西能擡出來的,都擡到院子裏頭讓太陽曬曬,好把上頭的那股陳朽味兒給去了。

寶馨搬開一個矮桌,見着一只細小的黑影飛快的貼着牆根竄過去。吓得寶馨尖叫幾聲,連桌子也顧不得了,直接跑到外頭,過了好會,才敢進來。

打掃了一天,勉勉強強才把一間屋子給收拾幹淨。還有其他幾間,寶馨不打算再勞動自己可憐的腰腿。

這個地兒她可不打算久待,既然如此,那麽只要把自己住的那間收拾出來就行了。

太陽落山,東西都收回去,回頭給自己開了火,随便吃點東西,摸着飽飽的肚子。她一骨碌繼續躺收拾好了的床上去。

床上就鋪了一層薄薄的褥子,不過現在夏天,除了有些硌之外,倒也沒什麽。

長夜漫漫,外面院子裏頭樹上知了沒完沒了的叫,到了晚上安靜下來,換成蟲子們此起彼伏大合唱了。似乎一點兒都不知道這會已經來了人,好一派熱鬧。

寶馨躺在床上睜着眼睛,屋子內的油燈已經滅了,外頭也不知什麽蟲嘶聲力竭的叫,一浪接着一浪,她心頭越發煩躁。

這出了安樂堂,固然好事。可是接下來要在這兒呆多久,她心裏也沒有個底兒。至于去找馮懷,她可沒有那個本事一路直接找到禦馬監去。

這一步走錯,把以前的那點點情分給折騰光了,那就糟糕。何況她到現在都不明白馮懷對她到底是個什麽想法。

寶馨糾結的抱住單薄的被子在床上滾了兩三圈,死活睡不着,好像故意要和她作對似得,外頭的蟲鳴越發高昂,一聲賽過一聲。她心煩意燥,最後只能抓起被子把腦袋給捂住。鬧到大半夜才睡下。

接下來幾日,就是趕着打掃。這地方不知道多久沒人住過了,又地處偏僻,野草長的能有小腿高,必須得收拾一下。

宮女們能開火,這地方以前也不知道是哪所宮殿,雖然小,但一應俱全,還有個做飯的地兒。

正好把刀磨磨割草。

割草的活計她以前也幹過,家裏雖說是個千戶,但是早就窮了。那會家裏的大哥還要忙着繼承爹留下的武職,結果上頭卡着伸手要錢,全家上下急的快要上吊。她自小各種活也幹,只是不會做太多粗活,免得把手給磨出繭子來。

她把一件上衣披在頭頂,像個普通農婦彎腰割草,一把草割下來,随意丢到一旁,等到初四那日,叫個太監給運出去。

正幹活,聽得有窸窸窣窣的聲響。這地方就是個冷宮,除了她之外,就沒別人,什麽時候多出個人來了?

她轉頭去看,只見着個青袍小太監站在高高的野草裏頭,滿臉茫然望她,眼底裏頭還有見着生人的驚惶。

那小太監看着小小的,估計有七歲上下,身上青袍穿着有些不太合身,歪歪斜斜,領口也沒用紙襯貼着,漿洗的都發黃了。

宮裏常有年歲小的內侍宮女,她見過四五歲就進宮的小宮女,見着個小太監也沒什麽。

她站起身來,“這地方……你怎麽過來的?”

這一塊偏僻的很,她來的時候都沒有在附近看着個人。也不知道這小太監是怎麽竄到這裏來的。

“你跑這兒來,你幹爹不罵你?”寶馨在這兒難得見得個人,不由得和他說話。

來的這幾天,她都快要憋壞了。就她一個人孤零零冷清清的,當初在安樂堂的時候,好歹還有個杏蘭作伴,這會杏蘭不知道去了何處,她每日裏頭幹完活,就只能看頭頂上的藍天白雲發呆。

那小太監愣愣望她,一雙眼睛黑的叫人發怵,方才寶馨看的不真切,這會瞧清楚了,發現這小太監生的眉清目秀,年歲小,可容貌長得可愛。

可是人卻生的瘦瘦小小,面黃肌瘦,看上去有點營養不良。

宮裏頭的太監不能人道,自然也不可能有孩子,和宮女對食結菜戶之餘,還會從聰明伶俐的小太監裏頭選幾個可心的收做義子。

太監們對義子,不說十分照料,多少會照拂一二,帶在身後,至少臉面上會打理幹淨了。

寶馨的目光在那個孩子身上游弋了一會,那孩子目光明亮有神,怎麽看也不像個傻子。傻子也過不了太監們進宮的那道忘恩橋。

“你……”寶馨還想再說,只見那孩子和受驚了的小貓似得,一路直接竄了出去,頭也不回,直接跑了。

留下寶馨在那裏,不明所以。

夏日暑氣重,北方幹熱,北人覺得炎熱不堪,但對江南來的人不算什麽。

馮懷才從外面回來,官帽衣角都帶上了一股熱氣,可比較起身後氣喘籲籲,汗流浃背的太監,面頰之上只是微微有層潮氣。

一入署房,寒涼鋪面而來,終于叫馮懷身後那群人長長松了口氣。

京城這股熱氣已經肆虐大半個月了,這十幾天裏頭一滴雨沒有,每日頭頂的太陽照的人眼前發白。

馮懷伸手略松了下颌的系帶。

禦馬監掌內府馬事,雖然比不得司禮監十二監第一監,二十四衙門之首那麽風光熱鬧,但在二十四衙門裏頭,也是響當當叫人忽視不得。

馮懷年歲不是很大,但年歲輕輕就占了禦馬監提督太監一職,雖然比不得前頭司禮監掌印那麽權勢赫赫,但在內侍裏頭,也是叫人不能小觑。

“司禮監那邊又來找事了?”馮懷靠坐在梨花木太師椅上,他揚起頭來,看着下首的太監。

司禮監和禦馬監是最有權柄的兩個衙門,尤其司禮監,秉筆太監更是權勢赫赫,甚至可以過問十二監的所有事務。常言道不是東風壓西風,就是西風壓東風。可是不管占上風的是誰,這下風的心裏哪裏舒服呢。

“正是,司禮監上回将上交的賬簿退回,說是交來的關于宮裏的賬目不對,要咱們再做。”

“每年的賬目做好了,那也就是對下了。收支如何,上頭清清楚楚,都已經叫人對過了,分文不差——”馮懷說着,舒服的靠在椅上,身體放松。

白皙線條優美的下巴微微擡起,他笑了一聲,“這會又要查甚麽呢。”

賬目有貓膩那是肯定的,宮裏的賬目和實際上肯定會有出入,有出入的那部分進了不同門路人的肚子。但既然已經定下來,那麽就不能容有更改的餘地,不然一次這樣,禦馬監對上司禮監,就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兒。

丢份簡直丢到老家了。

“就說已經對過。再做也無從做起了。”馮懷道。

“對了,齊貴妃那裏要出行用馬?”

“是,不過這一時半會的,皇爺也沒有說明齊貴妃該用怎樣的儀仗。”太監說着又添了一句,“齊貴妃似乎想要皇後的儀仗。”

馮懷笑了一下,“她兒子前不久才封了太子,這會正得意着。也該的。”

齊貴妃是後宮裏頂頭的寵妃。王皇後對上她都得忍氣吞聲。

前幾個月,齊貴妃兒子滿了周歲,皇帝大喜之下令人祝告山川大岳冊封太子,原先的齊德妃也一躍成了貴妃。

齊貴妃原先就得寵,她在那裏,幾乎能把皇帝給占了個圓,別的妃嫔,別說吃肉,連湯都沒得一口。這些年齊貴妃受寵風頭正盛,生了皇長子以後,對皇後之位也越發有野心起來。

這段時日,用度直逼坤寧宮。這會出宮拜佛的儀仗也要和皇後看齊了。

說起來寶馨那個丫頭挨罰,正好就是皇帝要冊封太子那會。可憐孩子,被皇後當出氣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寶馨咬住手帕:接下來要怎麽抱大腿

男主默默伸出一條腿來

寶馨一瞥:啧,真細

男主:/(ㄒo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