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更疊

更疊

元歷四十五年四月，攝政王突發心疾離世，鎮南将軍舒婉勤王，擁護國主夏承煜重登王位，國主後宮散盡，且無子嗣，遂立長寧為公主。

“彤彤，我将長寧過繼膝下，定待她如親生”

養心殿偏殿內，複位的夏承煜向着眼前的女子走近了幾步，又有所忌憚，停在她近處。這些年，後宮衆人有央求弟弟逃出宮外的，有被弟弟慢慢剪除的，随着朝堂勢力的更替，最後竟無一人陪在身邊。王妃常帶着長寧來陪母後，與自己接觸也多了些，二人偶爾談些風雅之事，有時談及妙處四目相對，面上添紅。顧彤彤低眉順目，那晚婉婉裙擺帶着幾滴血跡來到宮中告知詳情，夏承煜前往禦書房起草诏書，自己心中聽到瀚宸的死訊竟無太大起伏，只将長寧遞到婉婉懷中，婉婉意會，養心殿太後已睡下，二人于偏殿中相互依偎度過一夜，第二日夏承煜重臨朝政，如今竟來與自己說這些，輕輕點頭，算是應下。

武安侯府內，舒婉正欲躺下入睡，驚覺頭頂有動靜，一擡頭，房梁上一黑衣男子直沖自己而來，速度之快，令舒婉躲避不及，一把匕首刺破舒婉心髒

“舒姑娘，閣主平日對你并無半分怠慢，你卻要了他的命”

看清眼前是夏瀚宸身邊常随行的淩天衛，胸口血流汩汩湧出，很快地板上便浸滿紅色，看着舒婉慢慢倒下，沒了氣息，黑衣人就此離去。

血液浸入地底，同往年戰争流下的血水彙合，一同流向東面那棵巨大菩提樹。

蠟燭靜靜地燃了一半，呼…舒婉緩緩睜開眼，從血泊中站起來，周圍還是之前模樣，拔出胸口的匕首，舒婉心中奇怪，一個站立不穩，又跌坐在床上，陷入昏迷。眼前是一片巨大轉動中的紫色星雲，其中雷電閃鳴，星雲正中，是一團白色圓形能量體，舒婉忍不住被這團白色吸引，伸手去摸，瞬間醒來。望着仍是往常的房間，剛剛看到的一切消失不見，丹田部位一股暖意，舒婉閉眼靜心打坐，剛剛那團星雲便又出現在眼前，原來是在丹田之內，舒婉睜開眼，感受到身體不同尋常的變化，手中一股氣勁甩出去，燃着的蠟燭被打滅。

菩提樹靜靜伫立在這片土地，根系在地底向四面八方延展而去，這片土地充斥着的貪嗔癡，欲望與痛苦，都化為一股股無形的能量，不斷的鑽進樹中，那個少女的眼淚似乎蘊涵着某種神奇的能量，讓神樹有了意識，終于，這一天，她的血液再次被吸收，神樹吸收的能量順着血流的方向，鑽進了那個人的身體內。

夏瀚宸陵墓，随着土壤與木板被擊飛，死而複生的夏瀚宸從黑暗中站了起來

“原來你叫婉婉”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元歷五十五年，大雪飄飄，長寧坐于書案前，望着與往日有些不同的舒婉開口

“太傅，女子也可以成為一國之主治理國家嗎，史書記載中，歷朝歷代君王都是男兒身，我同叔父上朝時，堂下也皆是男子，沒有一個女官”

舒婉收回思緒，來到長寧身邊輕撫她的頭部

“男女本無區別，他們可以你當然也可以，史書無情，就由你來改寫，聽納百家之言，男女同等對待擢選”

“可是我怕叔父的江山交到我手中守不住”

“長寧這麽聰明，再多困難也不怕”長寧深深地點頭，又繼續看書。

十年過去，舒婉看着長寧慢慢長大，彤彤臉上細紋漸漸增多，看着身邊熟悉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人世，意識到，自己從那天遇刺醒來便停止了生長。教完長寧課業，便又來到景烨的墓碑前，望着遠處是踏風的墓地，喃喃

“你尚有踏雪陪伴，我将來竟要孤身一人，不老不死反倒成了累贅”

一陣清風吹過，夾雜着細雪，輕撫舒婉的臉頰，舒婉伸出手接住飄落的雪花，眉目發間都已落滿白雪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你雖身死，人間卻一直在傳頌着你的功德，我縱獨活，心卻似已灰之木，這樣我們也算一起同生共死了”

元歷七十三年，攝政王府內，舒婉看着身邊已然滿頭白發蒼蒼老矣的彤彤，為她輕輕摘去了頭上的落花，院中仍是一片潋滟芳菲之色，彤彤挽着舒婉的胳膊靠在她身側開口

“婉婉呀，若有來生，我還想與你做姐妹，只是那時，不要來這王侯宮牆中，就做個話本中的俠女，行俠仗義恣意江湖”

“嗯”

舒婉輕輕回應她。彤彤眼睛慢慢閉合，像是想到了開心之事，嘴角翹起，挽着舒婉的雙手漸漸垂下，庭院中桃花瓣倏然落下。

太後薨逝，舒婉見了已為國主的長寧最後一面

“長寧，就将你母後葬于你皇叔陵墓旁”長寧點頭，望着逐漸遠去的舒婉作揖拜別

“太傅保重”

百年中，舒婉前往大陸西部，聽聞此地有永生鲛人，知道如何解除不老不死之身。望着這片曾被夏國征服過又失去的土地，景烨當初就是在這裏中的箭，舒婉心中悲傷之感翻湧，強自壓下，來到傳說中的鲛人之海，舒婉一躍而下。

海水碧藍澄澈，舒婉向下游去，不知游了多久，終于見到一處散發着耀眼光芒的白色海底宮殿，宮殿前三只人身魚尾的美麗鲛人正在圍着轉圈，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謠，空靈悠遠，舒婉湊上去，三只鲛人見到舒婉很是新奇，上來将她圍住

“人類，居然有人類來到這裏”

“請問你們有破除不老不死之身的方法嗎”

“你的問題，我們族類千年前曾有人求過，當你知道情是什麽的時候你就可以獲得解脫了”舒婉謝過，卻被鲛人拉住

“人類，我們從預見中觀測到你身上有一絲危險的黑暗氣息，未來會給大陸毀滅之災，請留下來讓我們為你淨化掉這股氣息，你的配劍沾滿血煞之氣，也請讓我們為你銷毀”

舒婉想起那個道長的話語，點點頭，三只鲛人将舒婉帶到宮殿內一處巨大蚌殼內

“請在裏面沉睡吧，我們的吟誦祝歌會為你驅散黑暗”舒婉進到蚌殼中，随着蚌殼閉合，歌聲響起，舒婉漸漸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