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愛情是怎麽産生的呢?
第18章 愛情是怎麽産生的呢?
鄭毅文擁有各種顏色的T恤,版型都很寬松,他個子高,身上有肌肉卻并不特別誇張,可以很好看地撐起每一件樣式簡單的衣服。
但他今天身上的這條黑色工裝褲周鈞南以前沒見過,很帥,跟昨天又有點不一樣的感覺。周鈞南覺得再加點兒什麽配飾,戴個帽子什麽的,出去能迷死一片妹妹。
抹茶味的盒裝冰激淩被周鈞南握在手心,他在陽光下眯起眼睛,看着鄭毅文一口氣騎到自己的面前。
鄭毅文微微喘氣,說:“怎麽在門口?”
“乘涼。”周鈞南笑起來。
鄭毅文擡頭看看天,什麽遮擋的樹影也沒有,在哪兒乘涼呢?
周鈞南看着鄭毅文擡頭時露出的喉結,問:“正義,吃冰激淩嗎?”
鄭毅文點點頭,把車停在邊上,和周鈞南的車放在一塊兒,也笑道:“吃。”
他不動聲色地靠過來,周鈞南身邊的光都被鄭毅文遮了半邊,他要直接伸手拿周鈞南手裏剩下的冰激淩。
“哎哎哎——”周鈞南擡高聲音,“給你拿新的,這個我還要吃。”
鄭毅文于是又笑:“哦。”
愛情是怎麽産生的呢?
地球上有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遇見和錯身,化學反應為什麽偏偏發生在你和我之間?
周鈞南打開冰箱,撲面而來的冷氣降低了面頰和脖子被曬出的溫度。有那麽短短的一瞬,他想不起之前曾經有過好感的那誰了。
那誰?
哦,對……和他聊天的那個吉他社男孩。
他長什麽樣?周鈞南訝異地想,這才過去多久,自己就能把暧昧對象的樣子都忘光了?
也太……
這暧昧關系也太脆弱。
“芒果。”周鈞南轉過身,關上冰箱,把手裏的冰激淩遞給鄭毅文,“你喜歡嗎?”
“喜歡。”鄭毅文說。
周鈞南說:“那你喜歡吃芒果糯米飯嗎?”
鄭毅文說:“沒吃過。”
周鈞南又問:“你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哪裏?”
鄭毅文想了想,冰激淩被他打開放在手裏,他說:“市裏,小時候去過。”
于是周鈞南轉瞬間意識到的另一件事是——
愛情的産生并沒有太多的理由,但是當你想要認識一個人,想去了解一個人,在等待他來的過程中飽含一絲期待時,或許已經擁有所有一切發生的必要條件。
周鈞南和鄭毅文并排坐在沙發上,兩人吃完冰激淩也并沒有去選書,而是拉上窗簾,隔絕外邊的日光,打開投影一起玩起游戲。捕魚達人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的鄭毅文最喜歡的游戲變成了塞爾達。
“走這邊啊。”周鈞南買了一堆游戲自己不玩,倒是挺喜歡看別人玩。
鄭毅文認認真真地盯着屏幕,操作的非常謹慎小心。
“跳!”周鈞南在旁邊說。
鄭毅文有點兒緊張,說:“會死的……”
周鈞南笑道:“不會。”
他忍不住在最關鍵的時刻幫了鄭毅文一把,按住他的雙手操作一下手柄。說不清是鄭毅文的身體靠過來,還是周鈞南主動過去,等游戲角色成功跳下那個山崖,鄭毅文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從屏幕轉移到周鈞南的身上。
“看到沒?”周鈞南說,“絲血存活,正……”
周鈞南轉過頭,鄭毅文近在咫尺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耳廓上,溫熱的,柔軟的。
“什麽?”鄭毅文微微笑起來,低聲說。
周鈞南立刻往後退,說:“沒什麽。”
他焦躁不安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跑去給自己灌了一大壺水。
不對勁。周鈞南越發察覺到有些事情在逐漸脫離自己的掌控。他把窗簾重新拉開,回過頭看見鄭毅文眯着眼睛朝他看過來,這是在黑暗的環境裏待久了不适應。這一刻,周鈞南不知道為何想起很久以前盛澤輝的口頭禪:見光死。
當時周鈞南和盛澤輝只是兩個無聊的高中生,很多時候一有空就去網吧裏打游戲,盛澤輝省吃儉用在游戲裏勾搭上一個妹子,聊了兩月去見面,結果回來便說,太見光死了!周鈞南再三追問,盛澤輝才說,見光死的那個人其實是他……
鄭毅文的高中又是怎麽樣的呢?周鈞南想。初中呢?小學呢?他說過高中時候那個叫做溫瑩瑩的姑娘對他表白過。那……有沒有男生?鄭毅文能分清什麽是好感嗎?他有喜歡過什麽人嗎?
周鈞南怎麽會想知道這麽多,他怎麽一下子變得這麽貪心。
“不玩了嗎?”鄭毅文疑惑地問。
周鈞南小聲說:“不玩了,選點書給你帶回去吧。”
“啊。”鄭毅文輕輕地、有些惆悵地說,“已經要回去了嗎?”
周鈞南失笑:“那還留你在我家吃晚飯?你來做飯?”
鄭毅文操作着手柄把游戲關掉,站起來認真地說:“我可以做。”
周鈞南擺擺手,說:“下次吧。”
昨天令他二次社死的ipad被周鈞南收了起來,今天絕無可能再讓鄭毅文找到。周鈞南把鄭毅文領到房間,給他看自己從網上買來消遣的書。周鈞南看書的口味雜,一大半都是推理小說,另一小半則是漫畫,還有一些則是外國小說。
鄭毅文看了半天,推理小說和漫畫都被pass,最後只拿了一本三島由紀夫。
周鈞南自己都忘了,喃喃念道:“我什麽時候買的這本?湊單用的?”
鄭毅文說:“不可以看嗎?”
周鈞南笑道:“那當然……不是。”
自從《100個未解之謎》後,周鈞南覺得什麽書都可以看。
“還有你的飯盒。”周鈞南下樓把洗幹淨的飯盒還給鄭毅文,“給你洗幹淨了,下次送’外賣’之前要打電話給我。”
鄭毅文說:“好。”
周鈞南避開鄭毅文清亮的眼神,說:“那你快回家吃飯吧。”
“哦,那我走。”鄭毅文十分平靜地說。
鄭毅文把那本《金閣寺》和飯盒一起放在車簍裏,沒有再回頭對周鈞南說再見,也沒問為什麽周鈞南等了他半天,又一個勁兒地催他離開。周鈞南想,如果換一個人,他可能多半不會再來。
成年人的默契是體面,是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之後就會收起試探。
周鈞南看着鄭毅文騎車離開,又在一剎那間感到後悔,也許他不該變得如此搖擺不定。直到再也看不見鄭毅文的背影,周鈞南才回去屋裏,拿起手機,在微信裏找到盛澤輝,給他彈了個語音——
“喂?南哥啊?”盛澤輝秒接。
周鈞南沉聲問:“你不是說要來找我玩兒的嗎?什麽時候來?這都八月了。”
盛澤輝一愣,說:“……來來來,我南哥這是寂寞了?”
“胡扯。”周鈞南笑了笑。
“那你前段時間人影都沒有,我還以為你真的回歸田園去了呢。”盛澤輝嘟囔。
周鈞南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麽接,只是嘆了口氣,說:“別廢話。”
盛澤輝誰啊,跟周鈞南認識這麽久了,覺得他似乎心情不怎麽美麗,問:“怎麽?你爸又給你添堵了?你聽起來心情一般。”
周鈞南只是又嘆了口氣。
盛澤輝也不問了,笑道:“我來我來,我訂個票,好了告訴你。”
“嗯。”周鈞南心不在焉地說,“我等你。”
也許這裏實在太小了,也許周鈞南已經脫離他原來的生活軌跡太久。
盛澤輝過來,周鈞南可以跟他玩兒兩天,自然就有“借口”不去找鄭毅文,也可以不讓鄭毅文過來找他。畢竟……他也不能真的成天圍着鄭毅文轉,他有自己的生活。
周鈞南會有自己的生活。
在沙發上重新坐下,最後周鈞南又幹脆躺下來,側着身體看到放在茶幾上的那個手柄,不久前鄭毅文剛剛玩過的手柄。但是為什麽……又在想他?
別想了。周鈞南翻了個身,閉上眼睛不再去看。他的意識漸漸昏沉,竟慢慢地聽着蟬鳴睡了過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吵醒周鈞南的是手機傳來的一陣震動。
天色暗了,屋子裏沒有開燈,周鈞南揉了揉眼睛接起語音,是之前單獨加上微信的楊悠樂。
“喂?”周鈞南的心莫名地往下一沉,“楊悠樂?”
楊悠樂的聲音有些低啞,她道:“你終于接了。”
“我睡着了,抱歉。”周鈞南說,“有什麽事嗎?”
楊悠樂說:“你……今天晚上能不能讓鄭毅文在你那睡一晚?我爸不打招呼回來了,他跟鄭毅文……鄭毅文其實挺不喜歡我爸的,剛剛我們家裏鬧得有點兒不愉快。”
周鈞南沒來得及完全消化,只是說:“哦……好啊。他人呢?”
“跑出去了。”楊悠樂有點兒疲憊地說,“應該是去找你了。”
周鈞南說:“好,我知道了,等會兒我再回你。”
“謝謝。”楊悠樂話音剛落,那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人在砸門。
周鈞南冷不丁地被吓一跳,說:“……你确定你沒事?要不要我過去。”
楊悠樂拒絕道:“我沒事,你別來。”
手機的屏幕熄滅,周鈞南的睡意散了大半,但還是覺得楊悠樂打來的電話像是一個夢。他站起來把房間的燈都打開,院門是鎖住的,一開燈,外面撲閃撲閃的飛蛾都被吸引過來,繞着光源不斷盤旋。
八點。周鈞南走出去把門打開,不确定鄭毅文現在在哪兒,也不知道他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楊悠樂的爸爸,那就是……鄭毅文的舅舅?這兩人的關系不好嗎?周鈞南好像有點兒猜到,之前楊悠樂的計劃裏為什麽從沒出現過這個人……
“你……鄭毅文!”周鈞南打開門後頓時愣住,目光所及之處,鄭毅文垂頭喪氣地站在他的面前,不知道過去多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緊緊地捏着拳頭,直至指關節有些發白。周鈞南叫他的名字,鄭毅文才終于擡起頭,勉強沖他笑了笑。
“周鈞南,我能不能留下來?”鄭毅文很沒自信,一些看不見的情緒在夜色裏暗湧,“我……可以留下來嗎?暫時……暫時沒地方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