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單
第05章 第一單
甘脆兒不是很能get得到“女兒”們的聊天畫風,但也不妨礙她看得津津有味。
想了想她沒有貿然加入到群聊中,只看了幾分鐘就戀戀不舍地關了企鵝,笨拙地在網上搜索白事席面的消息。
她拼音用不習慣,很費勁才打了幾個關鍵詞,這時候就感覺到她現在的識字水平有點虛。
認字費勁,拼音費勁,自己寫更加費勁。
等忙過這一陣自己要多練習練習……甘脆兒想着,慢慢看起了現代白事相關的東西。
看了一會兒,她發現各地的席面跟以前似乎也沒太大區別,規矩簡化了,葷菜變多了。
那時候甘脆兒哪裏在普通人家的席面上見過這麽多硬菜。
她經歷過的最亂的那幾年,鄉下不少人家的紅白事都只走個過場,別說葷腥了,白面都不多見。
而這些視頻裏的席面中,除了精細程度外,有些感覺都快趕得上宮裏頭的宴席了……
看來現在百姓的日子是真過得好多了。
甘脆兒說不好現在心裏是什麽感覺,有點酸還有點漲,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只是……如果他們一家真的生活在這個時代就好了。
沉默地看了會兒視頻,甘脆兒心裏有了底,戀戀不舍地熄了手機放到一邊的桌子上。
明天一早還要趕集,要早點睡,等忙活完黃家的白事,再玩手機。
正事要緊、正事要緊、正事要緊……甘脆兒默念着,忍痛閉上眼睡覺。
今天一天實在有些疲累,沒一會兒她就進入了夢鄉,一晚上連個夢都沒做。
Advertisement
一覺睡到淩晨三點,甘脆兒不用任何提醒就睜開了眼,打個呵欠,迷迷瞪瞪地下了床。
等洗漱完就清醒了,之後去黃家彙合,已經差不多三點半了。
一起去趕早集的是黃家軍本家的兩個後生,黃明偉和黃嚴勁,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跟過去既當錢包又當苦力,甘脆兒只負責動嘴。
黃明偉開了一輛小貨車,載着他們開出了三平村。
車上黃嚴勁有些好奇地打量了甘脆兒幾眼,又覺得盯着女孩子看不好,讪讪地移開目光,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出聲詢問。
“聽我爸說你是一本的大學生,怎麽幹起燒席師傅了?”
聽到這個問題,就連開車的黃家明也好奇地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後面。
雖然甘脆兒做事沉穩,但實際上卻不是個文靜性子,以前因為環境問題被迫謹言慎行,現在嘛……
她微微一笑,一本正經地說:“因為家學淵源啊,你爹難道沒跟你說過,我阿爺祖上是禦廚,讀書只是不務正業,幹廚子才是人生理想。”
“啊?”開啓這個話題的黃嚴勁被忽悠悶了,他扭頭看向甘脆兒,“原來你家是禦廚嗎?”
“對啊,歷代祖上都在宮裏當差,我阿爺還面見過老佛爺。”
黃嚴勁瞪大了嘴,一臉你是不是在驢我的表情。
開車的黃明偉忍不住開口:“你們甘家不是一直住在村裏嗎?你大伯他們沒說過祖上是禦廚啊。”
“他們不懂。”甘脆兒矜持地說。
“?”
“你大伯他們不懂,你咋懂的?難不成你們家的手藝傳女不傳男?”
“因為我于廚藝上天賦奇才。”
“……”
黃嚴勁古怪地瞅瞅身邊的妹子,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麽不謙虛的女孩,一般會這麽誇自己嗎?
甘脆兒不管,反正阿爺就是這麽誇她的!她就是禦廚甘家幾代中最最有天賦的那一個嘛!
黃明偉大上一輩,年紀也長一些,覺得這個話題有點不合适,不論甘脆兒是吹牛還是甘家爺爺真只傳了孫女手藝,他們都不适合摻和。
于是黃明偉轉而開始說起席面的事來。
“大伯昨天跟你說了吧,我們要擺十五桌,菜要多買一些,能多不能少嘛。”
“一桌幾個人?”
“九個。”
甘脆兒在心中算了算,有了底。
“是這樣的,黃叔讓我多做點開胃的涼菜,開胃的涼碟我會很多,但可能不是你們白事上常見的菜色。所以我想問問,你們是想我按傳統的來,還是按我自己的來?”
聞言兩個主家的人對視一眼,神情有些古怪。
黃明偉不由想到昨天大伯跟他交代時的情形。
“明偉啊,甘崔崔一個大學生,應該沒有辦過席面,到時候她想買什麽菜都随便她,務必要做她拿手的,你們不要瞎插嘴,到時候買的食材她不會做就抓瞎了,懂嗎?”
太懂了。
黃明偉現在聽甘脆兒說的話,就覺得對方是不會做傳統席面,只能拿幾個自己擅長的菜頂上。
提前得到過囑咐的兩人當然不會戳穿甘脆兒,黃明偉露出長輩和善的笑容(雖然車後座的甘脆兒看不見)。
“崔崔啊,現在你是大師傅,做什麽菜都由你安排,只要看着別太寒碜就行了,可不能讓鄉裏鄉親的覺得我們小氣。”
懂了,自由發揮嘛!
甘脆兒就在車上思索起來,見她沉思的模樣黃家兩人也不再說話。
夏天亮得早,等他們開到了目的地,早集上已經擺滿了各種攤位,這時候的菜最是新鮮不過。
甘脆兒打頭挑菜,她只用動動嘴選就行,付賬和搬菜都交給主家的兩個大老爺們。
“黃瓜來個二十斤吧,白蘿蔔來也來二十斤。”
“豬肘子拿二十五個,大蝦二十斤……”
“豬肉買個半扇,大熱的天羊肉吃了燒心,就不做了吧,買點牛肉……”
甘脆兒邊走邊指揮着。
主家要擺十五桌席,每種菜大概按每桌一斤左右的規格買,豬肘子每桌一個,再多留出一些富裕的也就差不多了。
甘脆兒考慮到自己做菜時的情況,再加上主家的家庭條件看着不錯,像肘子這種的餘量就放得多了點。
別問,問就是經驗。
倆跟着買菜的黃家人也不發表意見,菜買多點也沒事,反正多出來的也都自家人吃了,不會浪費。
早集從頭轉到尾,菜和調料就買齊了,滿滿當當塞了一車。
回到村子,遠遠就能聽見鄉下喪樂團的演奏,甘脆兒仔細聽了會兒,聽不出是什麽調子。
看來過了上百年,連白事上吹吹打打的曲子也不同了。
小貨車開回了主家,這時候院子裏鍋碗瓢盆早就備好了,還立了幾個竈臺。
甘脆兒也不驚訝,這是早就說好的,她新手上路沒這燒席的家夥事,昨晚黃家軍就連夜找人租了一套回來。
“崔兒,你看看還缺點什麽不?”
“可以了,謝謝叔,叔辦事就是妥帖。”甘脆兒脆生生地誇着,嘴甜着呢。
黃家軍就露出一點憨厚的笑意。
“喲,咱們今兒這大師傅這麽年輕呢?”
來幫忙的親戚吃驚地看着甘脆兒,聽說黃家找燒席師傅找得急,沒請到十裏八鄉有名的大師傅,只找到個新入行的。
可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麽年輕的小姑娘啊!
這細胳膊細腿的,白白淨淨的小姑娘能舉得起鍋不?
“咳,崔兒她爸是甘老三,就是去城裏開飯館那個,家學傳承,你們可別小看了她。”
黃家軍不怎麽有底氣地替甘脆兒找補,雖然他心裏也發虛,但在外面也是要強撐着的。
不僅僅是為甘脆兒撐着面兒,主要還是為了他自己家。
不然說出去,老爺子去世,他們這些做兒孫的就找了個外行的小丫頭燒席,旁人可不管他們是不是有苦衷,都得戳黃家兒孫的脊梁骨!
“是不是哦?”
“當然,崔兒的手藝可是這個。”黃家軍翹起大拇指,看了甘脆兒一眼,現在只能祈禱小姑娘真有本事了。
不奢求席面辦的有多長臉,只要面子上過得去就行。
他都一大把年紀了,可不想被村裏人念叨不孝、小氣。
甘脆兒甜甜地笑了,露出一個單的小梨渦:“叔,放心吧!”
見狀,來幫忙的親朋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這種場合不論怎樣都得給死者面子,雖然他們心中還有些嘀咕,但面上都熱情了起來。
雖然正式擺席是明天,但菜今天就要準備起來,像紅白事上都少不了的大肘子,那得炖一晚上。
除了燒菜,還有幾十斤菜得清洗,這些就都是來幫忙的親朋的活兒,不然就靠甘脆兒一人哪裏洗得過來。
由此可見,黃家軍看着糙,做事确實妥當,省了甘脆兒不少事。
當下院子裏都忙碌起來,大家都各有分工地幹着自己的活兒。
靈堂已經搭好,孝子賢孫跪在棺材前燒紙哭喪。
幫工的親朋們洗菜。
甘脆兒提刀片豬,一院子來幫忙的人都光明正大地瞅着她看。
不怪他們好奇,一個看着清秀腼腆的小姑娘片豬肉,這場面多少沾點新奇,甚至有年輕人舉着手機拍了起來。
之前甘脆兒還有些緊張,一拿起刀心裏就安穩了,唰唰幾刀就将一扇豬給剁開了,然後就不緊不慢地繼續處理。
“哎喲,看不出來,小姑娘力氣這麽大啊!”
“這手是真穩,切肉跟切豆腐似的,好利落!啧啧,就這一手分肉的刀功,還真有點東西。”
“手上這麽利索,廚藝肯定差不了。”
“她是甘老三家的閨女吧?果然是虎父無犬女啊,不愧是在城裏開飯店的。”
“甘崔崔我記得是大學生吧?真是難得,現在的大學生有幾個進過廚房的?”
“成績又好,廚藝又好,甘家這閨女不得了啊!也不知道談朋友了沒有,簡直是完美的媳婦兒人選……”
“哈哈哈張嬸,想啥呢?你家小子才讀初中,怎麽就惦記起兒媳婦來了?”
張嬸拎着菜葉子怒目而視:“怎麽了,我說的我娘家侄子,他也是大學生,模樣也好……”
“快得了吧,你娘家侄子大專,人家一本,怎麽配?”
“大專怎麽了?我侄子人周正,性格也好,眼裏有活兒,懂得做家務,哪像你們這些大老爺們兒,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把……”
“嗨嗨嗨,這怎麽說的,家裏活本來就是你們女人該幹的,我們男人平時可是要下地呢。”
“說得好像我侄子沒下過地一樣……”
話題歪了十萬八千裏,甘脆兒只專心致志處理着豬肉,這只豬不算肥,半扇也有五六十斤,确實把她手弄酸了。
這具身體比不上甘脆兒原本的,那時候殺個豬算啥?
她倒是不知道,其實甘崔崔的身體素質已經算不錯了,她從小就學着做飯,手上也練出了一把子力氣,不然換個普通女孩連那口大鐵鍋都颠不起來。
落地的大電風扇呼呼地吹着,雖然還是很熱,但甘脆兒覺得比起以前可好太多了,現代的玩意兒真是有趣!
這日子可真好過啊,怕是老佛爺都沒有現在的鄉下人過得舒坦吧?
甘脆兒美滋滋地幹着活兒。
粗略将豬各部位的肉分開處理好,甘脆兒洗了手,準備先用調料将肉腌一下。
在調配作料的時候,甘脆兒并沒有直接就上手調制,而是打開包裝一個個嗅聞過去。
論語說食不厭精、脍不厭細,甘家曾經伺候過的貴人們,嘴都是一等一的刁。
鄉下大席不比禦膳那般要求精細,來吃席的普通百姓大多也吃不出太過細微的味道,可甘脆兒也不打算敷衍。
客人就是客人,對她來說,客人的身份大概是最不重要的。
還不如客人的籍貫在哪兒重要,畢竟可以通過籍貫來快速判斷客人大概的口味嘛。
平等地尊重每一個客人的口味,是甘家的立身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