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蘸水面
第09章 蘸水面
甘脆兒不知道就這一會兒功夫,黃家軍已經在回憶裏重走了一遍少年路。
她拿出已經醒好的面,沾點面粉放到桌上一壓一擀,一劑面團就成了扁扁一條。
兩手捏着扁面團的兩端輕輕拉伸,抻着手在桌面上摔打幾下,再來回對折繼續摔打,把面弄得更薄更筋道一些。
沒幾分鐘,甘脆兒就把醒好的幾劑面團給做成了又寬又薄又韌的面。
“這是什麽面?”黃家軍好奇地問,他只吃過超市買回來的細面,那種寬一點的面他也見過,但都沒有這麽長又這麽寬的。
“這叫褲帶面。”甘脆兒笑眯眯地比劃了下,“你看,是不是像褲帶一樣寬又長?”
“還真是!”黃家軍恍然大悟,“褲帶面,這名字可真貼切!”
“這種面抗餓,一般吃個兩三根就飽了。叔,你看你要幾根?”
“四根!”饑腸辘辘的黃家軍毫不猶豫地回答。
“好嘞!叔,你要什麽蘸水,自己拿碗舀一碗出來,到時候面好了,你在蘸水裏過一道吃,很香!”
黃家軍腦海裏頓時浮現出自己夾着長長的面條,放進他饞了許久的香辣鹵牛肉蘸水裏的畫面,又咽了口口水。
“面面!我也要吃面!”
太香了,香迷糊了,本來就賴在旁邊不肯走的小孩兒一看黃伯伯都要吃上了,頓時叫嚷起來。
一個孩子叫着要吃面,這可不得了,像是捅了馬蜂窩,其他饞的不行的孩子也紛紛叫吃的。
孩子饞是正常的,但這樣叫嚷着要吃別人家的東西,讓家長們臉上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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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吃吃,家裏有飯不吃,饞別人家的面,要不要點臉了?”
“不要臉,我要面!要面面嘛!”
“要什麽面面,要吃面回家給你煮……”
家長們趕緊把自家孩子拽走,一邊拽一邊大棒加糖葫蘆地又罵又哄。
“嗚嗚,不要嘛,就要吃這個面!”
“吃什麽吃,這麽不要臉,我告你老師了啊!急什麽急什麽,明天就能吃到了,明兒爸爸/媽媽/奶奶早早帶你過來吃席……”
有了這一茬,圍觀的村民走了個七七八八,哭了一整天靈的黃家子女過來吃面了。
跟着他們一起的過來的,是喪葬樂團的人。
嗯,他們也是跟哭靈的黃家兄妹如出一轍的“受害者”,也是在靈堂外面聞了半天肉香的娃。
面碗一端上,餓了一天聞了大半天香味兒的倆夥人就大口吃了起來,滑嫩筋道的面條一入口,大家哭疲憊的精神就是一振。
簡直太好吃了,吃了這個面,感覺哭靈/吹唢吶都有勁兒了!
一時間,誰也顧不上說話,全都埋頭幹面。
一口氣吃了兩根面條,腹中有了脹意的黃小姑猛地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看着甘脆兒冷不丁問:“崔兒啊,生日宴你接不?菜色什麽的都随你安排,但這個面,給我多來點!”
甘脆兒一愣,她還沒回話呢,就有人率先接口了。
“小妹兒,你這也太雞賊了,這就把甘大廚定下了?”
“甘大廚,升學宴接嗎?我預定!”有那機靈的來不及譴責黃小姑,自己趕緊跟上。
他們可是聽大伯說了,甘大廚剛回村,還沒人知道她的本事,現在檔期空得很,再晚點估計就訂不上了。
“我去,你們一個個的!甘大廚,婚宴肯定接的吧,我二舅家的女兒結婚,正要請大廚燒席呢!”
“我我我,我要訂……”急着搶預定的人卡殼了,頓了頓才深沉地說,“我過結婚五周年的紀念日!準備請上幾桌酒。”
“???”你在說什麽東西?結婚五周年不過二人世界請人吃酒???
生意突然爆棚,甘脆兒忍不住笑眯了眼,開心地說:“好的好的,各位叔叔嬸嬸一個個來,要辦什麽宴,把時間和人數先敲定了告訴我……”
一番交流後,連蘸水都喝的幹幹淨淨的孝子賢孫們才心滿意足回靈堂繼續哭,哭的時候還偶爾打幾個牛肉味兒的飽嗝兒。
若是老爺子在天有靈,看着兒孫們吃得飽飽的,估計也會笑眯眯地抽上一袋旱煙吧。
夜漸漸深了,菜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甘脆兒将鹵好的牛肉放進冰箱裏冷藏,明天正好吃。
豬肘這種東西就放在鍋裏用小火炖上一夜。
甘脆兒伸了個懶腰,全身都有些酸痛了,準備回家。
回家前,她還記得要拐個好道士給親爹親爺做破地獄的事,就偷偷地問了下黃家軍,請的哪裏的道士,什麽時候過來做法事。
“啊?”黃家軍一愣,“沒請人做法事,我們今天自己守完靈,明天一早就上山。”
“啊?!”甘脆兒比他更愣,“不做法事???”
見甘脆兒一臉震驚懷疑人生的模樣,倒把黃家軍鬧得不自信了,這年紀輕輕的女大學生,怎麽比他還迷信呢?
“不是……”甘脆兒期期艾艾地說,“我不是搞封建迷信啊,但是……這是傳統嘛,儀式也得做嘛……”
她心裏是相信的,但真不好意思說出口。
新時代女大學生搞封建迷信,咳,聽起來是有些那個哈。
但是她要給阿爺和親爹做破地獄啊!
難道現在真的沒人做了嗎?不要啊!甘脆兒真想拽着黃家軍的手讓他趕緊請個道士來。
黃家軍不知道面前的女大學生已經因為不請道士在心裏發癫了,給她解釋了一下。
“其實我也想給我爸做法事的,不過我爸生前就說了,他去世後一切從簡,什麽儀式都不要做……”
嗯?甘脆兒豎起耳朵。
“我爸呢,是老革/命了,一輩子不信這些,不僅是不讓搞這些封建迷信的事,也不讓鋪張浪費,連紙錢都燒得少,說是什麽污染環境……”
“嗐,老頭子一輩子這樣過來的,我們做兒女的也不好違背他的心願不是?法事肯定不做了,本來還想着多擺幾天流水席,可老人家儉省啊,也囑咐了不讓做,這不,一切從簡……”
聽着黃家軍的話,甘脆兒因為請不到道士而有些崩潰的心情平複了不少,倒是變得有些澀澀的。
她以為她已經從甘崔崔的記憶中了解了這些人,現在才發現自己了解得還是太少了。
這種覺悟真是太偉大了!正是因為有這些人存在,才有現在這種神仙日子啊!
她爹也是這裏面的一份子!
甘脆兒有些驕傲,然後在心裏偷偷跟她覺悟遠大的親爹道了歉。
爹,您是個好漢,女兒以您為榮。
但女兒覺悟太低了對不起,我還是要請道士來給阿爺做破地獄的!不然阿爺孤魂野鬼投不了胎,多難受啊!
爹,您一定能理解的吧!
沒找到道士,甘脆兒有些蔫,正巧吹吹打打的樂手們也收拾完東西準備回家,熱情地招呼她一起走。
主家晚上不奏樂,鄉裏鄉親的擾民。
可以說是素質相當高了。
樂隊是開着破舊的面包車來的,順路搭了甘脆兒一段。
路上她有些不死心地問樂隊的人,這附近還有道士做法事嗎?
大概是因為甘脆兒做的面實在好吃,勞累了一天的樂手們很有耐心地回答她。
“有啊,我們這有個靈霄觀,就在三裏山上,跟咱們樂隊還有合作呢!”
甘脆兒今天再次為道士的情況震驚:“道觀跟你們樂隊還能有合作?”
“這你就不懂了吧。”胖胖的大嬸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唢吶,“道士是做法事的,我們呢是奏喪樂的。哪裏辦白事需要請道士,我們就推薦靈霄觀,靈霄觀的道長們呢,有了活兒需要吹吹打打,就聯系我們去,你說,是不是天生一對的合作關系?”
甘脆兒瞪大了眼:“好像……還真是的哦!”
“那可不是?”另一個瘦高的唢吶手笑着補了句,“你不知道吧,靈霄觀的小道長有時候還來咱們這兒兼職呢!”
“???”
“對對對,兼職拉二胡的,小蝶道長的二泉映月拉得可好聽了。”
甘脆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