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曾經有一份紅燒肉擺在我面前
第16章 曾經有一份紅燒肉擺在我面前
看着相親的妹子懵懂的表情, 本來毫無交流欲/望的李光宇瞬間吐槽欲和分享欲爆棚。
“這個牛肉丸完全沒有嚼勁，軟趴趴的一點兒牛肉的味道都沒有，簡直像在吃澱粉丸子, 而且這個酸菜放的也太多了, 感覺吃到嘴裏全是酸菜味，而且啊, 你不覺得這個菜很像那個什麽老壇酸菜方便面的味道嗎？”
“……”妹子恍惚了一下，猶豫地回答，“呃，可能？”
“看吧看吧，你也這麽覺得吧！”李光宇得到了妹子的肯定，越發精神起來, “這道酸菜牛肉丸子湯做得太失敗了，完全不如我昨天吃的甘大廚的手打牛肉丸，啧啧，那味道，絕了！牛肉丸筋道, 酸菜恰到好處，這家店的手藝不如甘大廚一根！”
妹子見李光宇說起昨天吃的手打牛肉時眉飛色舞的樣子，原本同樣對今天的相親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的她，突然就對李光宇說的牛肉丸多了點好奇心。
“真有你說得那麽好吃嗎？”妹子詢問道。
“真真兒的！比我形容得還要好吃！”李光宇斬釘截鐵地為甘大廚背書, “奈何我沒文化，只能一聲牛逼走天下！”
“真的啊，聽得我也有點想吃了, 是哪家店啊？”
“不是店子, 是我的老鄉甘大廚做的！她是我老家燒大席的大師傅。”提起甘大廚，李光宇一副很與有榮焉的樣子, 跟這種大廚當老鄉倍有面子！
妹子：“……燒大席的？”
“對啊，她燒的席面是我吃過得最好吃的！我看你的表情好像有點不信啊？”李光宇挑了挑眉。
妹子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在心裏默默附和：沒錯，她是不信。
他們相親的地點是市裏很有名氣的“陶然居”，屬于檔次中等偏上、味道環境相對而言挺不錯的一家館子了，她和小姐妹出來聚餐也常來這裏。
現在面前這個相親男跟她說，這裏的菜不如他老家的鄉下廚子做的，甚至說不如一根，這話怎麽信？信不了啊！
“你真別不信吧，甘大廚的手藝真的杠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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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宇急了，連之前相親對象不搭理他他都沒急，現在妹子質疑起甘大廚的實力他直接急了。
“不信給你看看昨天搶菜的盛況！”李光宇說着就放下筷子拿起手機，趕緊翻出昨天拍的小視頻一把怼到妹子面前，“你看嘛！”
妹子素質很高，禮貌地低頭看向手機，然後就開屏被暴擊。
鏡頭中只見好幾雙形色各異的手拿着勺子欻欻撈丸子，沒幾秒畫面一空，只留下一個能把她整個頭都埋進去還有富裕的大海碗，和裏面的大半盆湯。
妹子“啊？”了一聲，下意識地點了下屏幕看進度條，才播放9秒。
9秒，這麽大碗的肉丸子就搶光了？
而視頻裏這湯也沒能留多久，幾分鐘內就被人你一勺我一勺舀的只剩下一層薄薄的底兒了。
“看到了吧？這就是甘大廚的實力，沒二十年搶菜功底，你都甭想嘗到味兒！”李光宇炫耀地說，語氣中還摻雜着一些嫉妒。
他就是那好多菜都沒嘗到味兒的大憨批！
從小在城裏長大、從沒見識過這種搶菜場面的妹子确實被震撼到了，能讓人這麽搶，這得多好吃啊？
透過視頻，她無意識地咽了口口水，她對逛街購物什麽的都不感興趣，最喜歡吃各種美食了。
她的閨蜜小夥伴們也是一個賽一個的吃貨，平時小夥伴們出來聚最常幹的就是約飯，不誇張地說，整個市裏的館子幾乎都吃遍了。
陶然居就是她的美食地圖上排行很高的餐廳，居然遠遠比不上相親對象口中的甘大廚！
妹子立即擡頭看向李光宇問：“我也好想嘗嘗……怎麽才能吃到這位大廚做的菜？”
一提到這個李光宇的臉也垮了下來，唉聲嘆氣道：“我也想吃啊！但是甘大廚是燒席師傅，她又沒開店，想吃她做的菜，就只能等吃席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席面，就算好不容易等到開席了也不知能不能去參加。”
他是公務員，朝八晚五帶雙休已經很爽了，但也只有周末開席的時候才能趕回去，工作日就不行了。
而且吃席也有講究的，你不能無緣無故就上人家家裏去蹭飯，至少也要跟辦酒席的主家沾親帶故吧？
除非主家擺的是誰來都可以坐下吃的流水席，否則從古至今就沒有去陌生人家裏吃席的道理。
辦酒席也不像平日吃飯，他哪兒有那麽多親朋辦啊？
“啊……”妹子顯然也想到了這一茬，臉上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
李光宇有不少親朋在村裏，再不濟鄉裏鄉親的就算不熟也能舔着臉去蹭，不管怎樣都有吃席的機會，可她土生土長城裏妹子一枚，怎麽都沒可能蹭到鄉下的席面吧？
她可沒那麽厚的臉皮去陌生人的宴席上蹭飯。
兩人一起唉聲嘆氣了一會兒，這還是今天相親以來，這對敷衍“過任務”的男女心情第二次如此同步。
第一次就是之前一起誰也不搭理誰地玩手機。
李光宇看着跟自己一起嘆氣的妹子，感覺找到了志同道友的吃貨，一個絕妙的點子突然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對了！”李光宇忍不住叫出聲，目光灼灼地盯着對座的妹子說，“我們不如辦一次相親席吧！”
“相親席？”妹子面露迷茫，“你是說……聯誼嗎？”
“有點像，但感覺不算。”李光宇興奮地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跟我們一樣的朋友，被家裏催着相親結婚，但又不想去的，我有好幾個同學都是這情況。”
妹子點了點頭：“我身邊也不少這樣的朋友，年紀到了，家裏都催得緊，大家都不怎麽喜歡，可是七大姑八大姨又總是喜歡介紹，不去還說你調子高，挺得罪人的。”
“這不就結了，咱們可以假意組織一個相親活動，其實只是湊一起去吃個席，到時候請甘大廚置辦兩桌席面，這樣家裏也可以忽悠過去，又能吃到甘大廚的手藝，簡直是一箭雙雕！”
妹子的眼睛也亮了起來：“聽着不錯，現在不是很流行農家樂麽，我想我的朋友們應該是願意去鄉下吃席的。那現在就只有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李光宇急忙追問，不管有什麽問題，他都要變得沒有問題！
誰也不能阻止他請甘大廚燒席！
“問題嘛就是……”妹子故意頓了頓，随即帶着笑意說，“那甘大廚的手藝真要有你說的那麽好才行，不然我的小姐妹們可不幹。”
“就這？”李光宇一拍胸脯豪氣沖雲，“不好吃，我請！”
“這麽有信心？”
“笑話，根本沒在怕的！我就這麽說吧，你的小夥伴們不在席上搶起來都算她們素質高。”
妹子真有點驚訝了，好奇心越發重：“不可能吧？我的小姐妹們都還挺斯文的。”
“哈哈，上個斯文的已經在朋友圈忏悔大話西游了。”
“嗯？”
“曾經有一份絕美的紅燒肉擺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此。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我會對那碗紅燒肉說四個字：放着我來！如果非要給紅燒肉加上一個數量，我希望是，再來十碗！”
妹子直接被逗笑了。
“別不信啊，朋友圈真事兒！”李光宇打開朋友圈，翻到那條信息展示給人看，“我朋友，昨天連發三條朋友圈。”
“太誇張了吧？”妹子嘴裏說着，心裏卻是信了大半，不由自主地對李光宇說的席面産生了強烈的期待。
剛好，前幾天，她一個中學時代的閨蜜結束了橫漂回了老家，本來就說好了抽個時間聚一聚，這下也不用思考去哪兒了，直接鄉下吃大席去。
“那好吧，我應該可以叫上好幾個小姐妹一起去。不過得下周末哦。”
“嗯嗯，我這邊就叫幾個哥們兒……啊對了，”李光宇突然想到了什麽，“甘大廚手藝很好，她的價格肯定也不便宜，你要跟你朋友們說好，別抱着鄉下吃席非常便宜的想法去啊。”
“哦，人均大概多少？”妹子問道。
“我想……一桌十個菜的話，可能六七百塊要的吧？也可能再高一點。”李光宇猜測，“不過那菜絕對夠分量！”
妹子點點頭：“人均不到一百還行，嘗嘗鮮。”
“那好，我這就約人！你那邊大概能叫幾個人？趕緊确定下大概人數我好跟甘大廚預定！”
“這麽急？”妹子有點意外，她還打算回家後再在VX上一個個問小姐妹們呢。
“不急不行啊！那搶菜的場面你也看見了，肯定好多人想找甘大廚預定席面，咱要不抓緊，到時候都排不上號了！”
雖然在吃席的時候李光宇幹了讓位的大蠢事，但其實他腦子還挺靈光的，完全預料到了以後甘脆兒爆火的生意，他真怕現在都晚了！
妹子一聽，也多了點緊迫感，她思考了一會兒說：“我想了一下，我這邊可能會有七八個人去。”
“行，我把我室友拉上，還有幾個同學和同事，也差不多。那我們就先訂個兩桌吧，希望甘大廚不會嫌少了不接。”
李光宇盤算好，先發了一條招飯搭子的朋友圈（屏蔽了各種長輩的）願者上鈎，然後一個電話打給了老媽。
“媽呀！”李光宇張嘴就嚎，“我跟今天的相親對象聊得不錯，下周末準備請她回鄉裏吃飯！”
被親兒子先是一嗓子嚎得心一跳，後面聽清楚了喜上眉梢的王秀：“啥？那太好了，你要請姑娘上門吃飯？姑娘喜歡吃什麽，你媽我去買菜回來好好做一桌菜！”
“不不不，媽，你知道甘大廚的手機號不，發我，我找她訂酒席請客就好了。”
“？你在說什麽，甘大廚是燒大席的，你請人姑娘吃飯，就我們這幾個人，她怎麽會接？”
“不是，媽，我不是還有好幾個兄弟也沒對象嗎？今天相親的姑娘她也有幾個小姐妹單身，我們就合計着湊個相親宴，大家吃飯的功夫趁機了解一下，說不定還能成幾對呢。”
李光宇盡量聲音平穩地忽悠着自家老媽，對面的妹子正低着頭給小姐妹們發消息約飯，邊聽邊憋着笑。
誰料手機那頭的王秀一下子警覺起來：“你小子該不會是糊弄你媽我的吧？說什麽相親宴，你不會就是想吃甘大廚的席？”
“怎麽可能！”李光宇心虛地提高了音調，“我像那種人嗎？”
“呵呵。”知子莫若母，王秀一聽這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毛的聲音，立刻就知道臭小子是在糊弄她，正準備拆穿，話到嘴邊卻咽了下去。
其實……這番忽悠好像對她也有好處？
甘大廚的席面王秀吃了一次就惦記着，但她家最近怎麽想也找不到開席的理由，只能眼巴巴等着其他親戚朋友請甘大廚燒席，她好去蹭飯。
現在她這倒黴兒子找了一個相親宴的由頭，不正好嗎？
她雖然不可能跟到席上去，但提前拜托甘大廚給她撿碗菜出來還是可以的。
讓這小子出兩份錢，兒子請媽吃飯，天經地義！
而且，不管這小子是不是為了吃甘大廚的菜跟人家姑娘一起忽悠家裏人，總歸兩人來吃鄉下吃席肯定會有相處吧？
這男女之間的感情呢，處着處着就有了，只要給他們接觸的機會和理由，說不準最後真能成。
就算跟這個姑娘不成，那姑娘不是還會帶小姐妹來嗎？說不定跟哪個小姐妹對上眼了呢？
總比她兒子一下班就打游戲好吧？游戲裏是找不來媳婦兒的！
當然了，要是還找不到媳婦兒，至少她也落到一頓甘大廚的酒席吃！還不要她出錢，怎麽看她都是純賺好吧？
王秀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個道理，當即不動聲色地說：“那敢情好啊，我去問問甘大廚看她願不願意接這一單吧。”
“好好好，媽，你真是我親媽，愛你！”李光宇心花怒放，不知道自己的謊話早就被老媽識破了，而他老媽正等着白嫖蹭他的席面吃，還真以為自己騙了過去。
聽着這傻兒子話中的笑意王秀就想暴揍他狗頭，畢竟她雖然覺得這樣很好就沒有捅破真相，但這臭小子是真想忽悠她啊！
“那席面你想好在哪裏辦了沒？我想你們這些小年輕辦相親宴，肯定不會願意來家裏辦吧？”
“呃……”李光宇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卡殼了幾秒，想起一個地方，“村東口的萍嬸子不是搞了個農家樂嗎？到時候找她借場地，給一點錢應該行。”
“你說阿萍啊……”王秀沉吟，突然覺得自家兒子有時也沒蠢到無藥可救，倒真是出了個好點子。
黃萍人挺苦的，一個人拉扯閨女長大，之前跟風，把老院子拾掇拾掇開了個農家樂，但生意很冷清，她冷眼瞅着應該快倒閉了。
要是甘大廚真能答應去黃萍那農家樂燒席，說不準還能拉黃萍一把。
這屬于一箭三雕了。
奶奶的，她這兒子有時候還真有點聰明勁兒在裏頭，真不知道是大智若愚呢，還是撞大運給他撞上了。
王秀再沒理由阻止，答應現在替他去約甘大廚。
“不過話說在前頭，你們人太少了，甘大廚可不一定會接，如果接，工費要多給一點。”
“得嘞得嘞，媽你就去幫問問吧，飯錢只要不太誇張都行！”
李光宇忽悠“成功”了老媽，喜滋滋地挂斷電話，對着妹子比了個OK：“搞定！”
“我也跟幾個小姐妹說了，她們也都挺有興趣的，還有人沒回我，估計是沒看見，但應該沒問題。”
“好好好，那咱們就說定了！時間肯定是下周末，到時候看我媽跟甘大廚到底定哪一天，我就把時間發給你。就定兩桌，工費問了我也直接發你，對了，還要租一個農家樂的桌子，這應該花不了多少。至于買菜要多少錢，到時候我們确定了菜單和具體人數後再算？”
妹子點點頭，同意了這個提議。
“那就OK！對了……你叫啥名兒來着？”李光宇問。
妹子一愣，下一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見面時就自我介紹過啊，你果然完全沒聽進去。”
被揭穿的李光宇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
他都打算吃完飯就各回各家，哪兒會認真聽名字啊！
再說了，報名字的時候就聽個音，跟字聯系不起來，記不住也很正常吧！
真是的，這得怪他老媽！光給他推一個妹子的VX，也不說叫啥名兒，哪有這麽心大的媽媽？
他也沒想起來問（主要是不上心），直接申請添加好友，備注消息特無聊：你好，我是楊阿姨介紹給你的相親對象。
妹子也沒多問，直接給過了。
倆相親對象加的VX，都是直接用的對方網名，真就一個字備注都沒有。
加了VX後兩個人也沒什麽聊天，互相發了個你好，約了個吃飯的時間地點就沒了。
嗯，互相不上心的相親二人組。
“我叫楊瓊钰，小白楊的楊，瓊漿玉露的瓊，钰是金字旁加個玉石的钰。這次可記清楚啦！”妹子倒沒生氣，認真又自我介紹了一次。
“一定一定。”李光宇急忙點頭，覺得面前的妹子性格很不錯，想到自己記不住對方的名字，對方估計也一樣，于是搶先說，“我叫李光宇，木子李，光芒的光，宇宙的宇。”
楊瓊钰微微一愣，突然發現這位小帥哥還挺體貼的，心中想這男的感覺還不錯，可以交個朋友！
于是她半開玩笑地說：“看來這次終于不用删VX好友了。”
李光宇也深有同感地點頭，兩人對視一眼，十分心有戚戚然地一起笑出了聲。
看來，他倆還真是同為天涯淪落人，就連拗不過家裏敷衍式相親，完成相親任務後删VX好友的狀态都是一模一樣。
這次總算不用删了，果然，天下吃貨是一家！你給我一個肉丸子，咱們就是兄弟了！
王秀正頂着大太陽去替她亂認兄弟的倒黴兒子去約甘脆兒。
當時甘脆兒還在廚房裏轉悠，東摸摸西摸摸的，試圖找到昨天半夜某個餓死鬼出現過的痕跡。
可能對一個普通的現代女孩兒來說，只會覺得自己幻聽了，當時害怕一會兒，翻篇了也就過去了。
但她可不一樣，迷信如她，不可能這麽随便放過好嘛！
甘家的院門沒關，王秀來的時候大聲喊了一口“甘大廚”就進去了，鄉裏鄉親的進個沒鎖門的院子沒啥講究，只不要一股腦兒往裏屋裏沖就行。
當然也有一些人直接往屋裏進的，這也沒法，不喜歡的話平時把院子門或者家門關上就是了。
王秀禮貌地在院子裏站定，看見斜對面敞開的廚房裏，甘脆兒在裏面轉來轉去像在找什麽東西。
“甘大廚？你是掉東西了嗎，掉什麽了我幫你一起找？”
“啊，沒什麽。”甘脆兒找得很專心，王秀在院子外喊她的那一聲她壓根兒沒聽清是在叫她，現在才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出來，“有什麽事嗎嬸兒？”
她不太記得面前的婦人是誰了，不過呢，管年紀大點的村民叫嬸兒叫叔絕對不出錯。
“哦，是這樣的，不知道甘大廚你有沒有空，我兒子組織了個小型的相親宴，就是年輕男女一起吃個飯，認識一下。年輕人嘛吃得開心相處得自然也開心，我兒子一直發愁要在哪兒辦這個宴，他覺得城裏的館子都不太行，結果昨天吃了黃家的席面，對甘大廚你的手藝贊不絕口，直說只有甘大廚你才能做好這相親宴……”
王秀把人數寒酸的相親宴潤色了一番，直接把甘脆兒誇成了天下第一廚的感覺。
甘脆兒沒被這口捧她的蜜糖給齁住，倒是對那相親宴很感興趣，畢竟她內心也就是個不到二十的小女生嘛，對別人的愛情八卦還是很有興趣的。
老實說，她以前從沒接觸過群體的相親宴，新鮮感十足。
“嬸兒，我聽明白了，我這邊當然是可以接的。只是嬸兒，有件事我得先告訴你，我還沒有置辦燒席的炊具，昨天的宴，是黃叔幫我跟人租的。”
“這個我聽說了，甘大廚，不知道你還記得村東口的黃萍不？她開了家農家樂，我們的意思是借她家的場地辦，再給點場地費，當然這個錢不用你出，你覺得怎麽樣？”
村東口？農家樂？
甘脆兒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了。
她回村的時候有路過村東口，那邊有個小院子，院門上面有個招牌寫着“柴火飯”。
她對認字正是上頭的時候，看見字就忍不住上去認一下，所以記得比較清楚。
“我知道，是那家柴火飯吧。”
“對對對。”
“我覺得可以啊，只要老板願意借地方就行。”
聞言王秀松了口氣，笑着說：“阿萍肯定會同意的，如果你現在沒事的話，要不咱們先過去看看？”
“行！”甘脆兒沒意見，反正她在廚房找鬼已經找得有點心煩了。
王秀樂呵呵地帶着路，可能是怕甘脆兒無聊（更其實更可能是自己想說話），她邊走邊跟甘脆兒絮叨着。
“甘大廚，你可能不記得黃萍了吧？”
甘脆兒尴尬地抿唇一笑。
不僅她不記得，原主記憶裏也沒這號人呀！
“甘大廚，別多想，其實你不記得也正常。你幾年前就考上大學離開了村子，中學也是在鎮上寄宿的，對村裏不是太熟悉，這黃萍啊，唉，也是個苦命人喲……”
甘脆兒“嗯”了一聲，她知道這種時候對方不是真要她說些什麽，給點反饋默默聽才是優秀的話搭子。
果不其然王秀說得越發起勁了。
“黃萍自己呢，她比我還小幾歲呢，本身是個留守兒童，八十年代末那會兒，她爸媽就扔下她去外地打工了，把她扔給了奶奶帶。頭兩年還寄點生活費回來，後面就連封口信都沒有了。”
“沒親爸媽的孩子苦啊，雖然有個爺爺奶奶，但也不靠譜，再加上她本人的問題……唉！”
“黃萍小時候就乖巧安靜，人又很勤快聽話，家裏很多活兒都是她做的，她爺奶也就勉強養着她。”
“幾歲的時候還看不太出來，但養大了點，她奶奶才發現她不是安靜，而是個啞巴！這下可不得了，本身她奶就是很重男輕女的，平時對這個孫女很不上心，知道是個啞巴後更是不想管了。”
“再加上，後面黃萍的爸媽也不寄生活費回來了，等黃萍稍微大一點，她奶就想把她趕出去生活。”
“當時呢，黃萍她爸結婚的時候是分出去了的，就在村東口修了兩間平房，她奶本來是想把那兩間房收回來的，只不過被婦聯主任找上門來，這才把房子給了黃萍，在她成年前也不敢真的不管。”
“但黃萍是女孩兒又是個啞巴，家裏還沒親爸媽護着，從小被她奶和叔叔嬸嬸、堂兄妹們苛待，雖說不至于打罵，但被支使着幹活兒、看人臉色、吃穿都用別人剩下的，時不時被說幾句都很正常。”
“那時候黃萍初中都沒上完就辍學了，去了鎮上小飯館當洗菜工，工資也是一發就上交給她奶，日子過得苦啊。但也許是勤勞有好報，她當了幾年洗菜工，默默觀察大師傅炒菜，也學會了一些手藝。”
“後來她就去別的館子當了個幫廚，日子眼看着要好起來了，她奶給她說了個男人，是個三十多歲還沒娶上媳婦兒的光棍，願意多花點彩禮娶她，那時候黃萍才十幾歲，嗐，這哪叫娶媳婦兒啊，簡直就是賣孫女！”
甘脆兒皺了皺眉，一時又想起那個強要她做妾的段公子，竟然有了點感同身受的意思。
只不過她比黃萍好一點的就是，她爺雖說更看重男孩兒傳宗接代，但也同樣寶貝她，後來更是把她當甘家的繼承人，一身本事全數教給了她。
沒想到黃萍她奶一個現代社會的人，居然還比不上她爺這個封建社會的“古人”。
“那黃萍嬸兒她爺呢？”甘脆兒急忙問道，王秀這個故事裏怎麽沒有黃萍她爺爺的事，就好像隐身了一樣。
王秀有點意外甘脆兒的問題，想了想說：“爺們兒一般都在外面種地掙錢，家裏一般都是她奶管，可能她爺管不着吧。”
這怎麽可能？甘脆兒抿唇不語，她認識的家裏一般男人才是大家長，她可不信比封建社會的“古人”還重男輕女的黃萍她奶，會無視自己丈夫的意思做事。
說白了，其實黃萍她爺跟她奶是一個态度，只不過是她奶顯在前頭罷了。
甘脆兒變得有些蔫，來到現代後的興頭一下子萎靡了不少，怎麽這裏也還有這種事兒？
她還以為……一切都好了呢！原來還是有這種事。
“所以黃萍嬸兒就被嫁給了老光棍嗎？”甘脆兒沒什麽精神地問，這種故事，她在過去四處漂泊的時候，已經看了許多。
那時候更亂呢，至少現代沒有賣身契這種東西。
“那倒沒有。”
“嗯？”甘脆兒豎起耳朵。
“嗐，你肯定想不到黃萍是什麽反應！”王秀眉飛色舞地說，“我說了嘛，我比她大幾歲，看到了全程！”
“一向逆來順受的黃萍沒同意，還把過去勸她嫁人的叔叔拿掃把打了出去，當時她奶罵她白眼狼，非讓她嫁，還說她一個啞巴，長得又醜，這次不肯嫁就要當一輩子老姑婆，無兒無女，死了都沒人摔盆。”
甘脆兒聽着火氣就上來了：“這也罵得太過分了吧！那不是她自己的孫女兒嗎？”
“可不是嗎？”王秀顯然也看不上黃老太的作态，她連那一家子都看不上，只會欺負一個沒爸媽的啞女，真不是人！
“那後來怎麽樣了呢？”甘脆兒追問道，“她不想嫁人很難的吧？”
“是啊，畢竟她自己家嫁孫女，旁人确實不好說。不過呢，黃大爺爺出面幫了她一把，把她奶和她叔罵得狗血淋頭。”
“哪個黃大爺爺？”甘脆兒可不信一直隐身的黃萍她爺會在這裏替她出頭。
“黃家軍他爸呀，就是你昨天燒席的那家，去世的那個老人。”
“哦！是他！”甘脆兒恍然大悟。
“對嘛，就是他，也就黃大爺爺有這個。其實兩個黃家人有同一個祖宗，黃大爺爺算嫡支，輩分又高，本身就能說上話，而且他是老革.命了，人非常正直。”
“以前黃萍連剩飯都吃不飽，堂姐堂兄們穿了幾年剩給她的衣服上破了洞也沒人給補，家裏就算一小塊布頭都是她奶管着的，她只能穿着破衣服，還是黃大爺爺看不過去，有時候會叫她上門吃飯，還讓兒媳婦兒給她補衣裳。”
“黃大爺爺還敲打過黃萍她爺奶，但終究已經不是一家人了，他也管不到別人家裏去，只能時不時照看一下黃萍。”
“那次黃萍她奶想把她賣給老光棍賺彩禮，黃大爺爺終于沒忍住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只差動手打人了，堅決不允許他們拿捏黃萍的婚事，婦聯的幹部也找上門來，黃萍她奶就不敢硬要賣女兒了。”
“就這樣，黃萍沒嫁給那老光棍，她奶雖然不敢再賣人，但把黃萍罵了一通，還說要看看誰會娶她，以後沒得兒子養老送終，有得她苦頭吃，死了還要當孤魂野鬼。”
“好惡毒呀。”甘脆兒十分不爽地皺眉，暗暗決定以後絕不接這家的生意！
不過說起孤魂野鬼，她又想起半夜那個只知道喊餓的不知名鬼士，突然覺得它有點可憐了。
做鬼還要挨餓……真可憐啊！
“是挺惡毒的，好歹黃萍也是她親孫女啊，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王秀感嘆道，“不過黃萍呢這次爆發後回了鎮上打工，就再也不往家裏交工資了，把她奶氣得天天在村口罵白眼狼。”
“不過村裏人都是看着黃萍長大的，心裏都有杆秤，基本沒人覺得黃萍是白眼狼，只覺得她家長輩都不做人。”
聽到這裏甘脆兒心裏舒服了一點，好在村裏人還是正常淳樸的鄉親！
“呵呵，甘大廚你聽我說，後面才是精彩的地方。黃萍不是去鎮上打工了嗎？沒幾個月回來的時候她帶來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兒，說是撿回來的小叫花子，養來當女兒的。”
“這下黃家可炸了鍋了，黃老太罵她不檢點，跟人未婚先孕卻說是撿回來的，家裏叔叔的孩子不養養個孽種。不過村裏人都不怎麽信，因為每個月黃萍都要回村裏上交工資，肚子根本就沒大過，怎麽可能懷過孕生過孩子？”
“黃大爺爺又罵了她一通，那次黃老太可能是發現拿不到黃萍的工資了，直接說嫌她丢人，要跟她斷親，以後不準黃萍上門。”
“啊，怎麽會！”甘脆兒吃了一驚，她的家族觀念重，斷親這種事在她眼裏可是天大的事，在她的經驗裏，沒了宗族一個女人日子是很難過的，“黃萍她奶就這麽輕易要斷親？”
“嗐，看黃萍不受她拿捏榨不出油水來了呗！不過我倒覺得黃萍跟他們斷親是好事，而且我覺着吧，黃萍故意撿回來一個小女孩兒，恐怕抱着氣她奶的心思，她奶覺得她沒人要生不出孩子，她奶重男輕女，她就要抱個女孩兒回來氣死她。”
聽着王秀的話，思想還沒脫離宗族傳統的甘脆兒居然覺得有點爽。
對哦，現在的女人好像不用依附家族也能生活！
“反正黃萍就這麽養起了閨女，她一個人帶孩子很辛苦，不過她那女兒看着挺乖巧的，才幾歲就會幫媽媽做家務，等孩子長大了她就算有靠了，我瞧着肯定比黃老太養的那幾個兒子孝順……”
甘脆兒更加覺得爽快了，雖然她現在還不知道什麽叫做爽文，但這發展确實讓她暗暗爽到了。
黃萍這事兒比她聽過的戲還精彩，她以前聽過的戲，這種苦命的女人各種被壓迫欺負也反抗不了，聽得人心堵。
“不過，俗話說麻繩總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啊，那女孩兒黃萍剛抱回來的時候看不出什麽，只覺得安靜乖巧，但長到十歲卻也不見她說話……沒想到，黃萍撿回來的孩子竟然跟她一樣也是個啞巴！”
“啊！”甘脆兒的心猛地一揪，黃萍撿回來的女兒也是啞巴？這……也太慘了吧！
“唉！”王秀重重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雖然是個啞巴，而且腦子也不太聰明，但黃萍也沒有嫌棄她，還是将她當掌上明珠，甚至更加憐惜了，小姑娘不像她媽小時候那麽慘，她有媽疼……”
“……”甘脆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讷讷半天吐出一句，“還好她有媽！”
“可不是？黃萍好好把女兒拉扯大，小姑娘成績不太行，初中上完就讀了職高學了廚，以後也算是有門手藝。”
“去年黃萍請村裏人把家裏院子翻新了一遍，跟風開了個農家樂，只可惜咱們這地兒沒什麽特別的，又沒有名氣，城裏人誰上咱這裏來啊，她的手藝也就一般，不過她女兒手藝還不錯，現在在家裏幫忙，但城裏沒什麽人來，也就村裏人偶爾照顧下生意……”
“所以，甘大廚，你願意去黃萍的農家樂借院子辦席面，也算是幫了黃萍母女一個大忙……”
随着王秀的絮叨，她們走到了村東口，已經能看見不遠處“柴火飯”的招牌。
“甘大廚，喏，就是那兒，再走幾步就到了。”
王秀說着，徑直朝大開的院門走過去，邊走邊高聲喊道：
“阿萍、阿萍！有客人來了，阿萍——”
甘脆兒對這個命不好卻堅韌不拔的啞女黃萍很好奇，她跟着王秀進了院子，跟匆匆忙忙打屋裏出來迎客的女人對上了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