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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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識這位大叔,他很輕松地談論自己的生死,我并沒有酸楚難過的情緒,只是有種說不出的心驚與荒誕。

但如果是姜深和我這樣談,我一定會感到沉重。果然這種事情只對認識的人有感觸,換做陌生人,不适的感覺會減輕很多。

“我去年春天跳的河吧,倒也不是真想死。但死了也沒什麽,橫豎沒什麽差。不過我家裏人養老沒問題的,我是家裏的老大,下面還有弟弟妹妹。弟弟都快當外公了,妹還t在操心家裏孩子畢業找工作的事情。”

很突然的,這個大叔就開始講自己的事情,或許太久沒和人溝通,現在發現我了,就想和我唠嗑。

我聽着這些事情,有種雲裏霧裏的感覺,總覺得離我很遠,但這些未來,說不定就會成為我的人生軌跡。

我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着,就聽大叔和我憶當年。想不到他的人生還挺跌宕起伏的,對比我爸爸來說,大叔的生活可以說是離經叛道。

大叔從小讀書不好,讀完初中以後就出去找工作。上學的時候就聽不進去課,逃過課,也經常被請家長。

中學畢業後,當過臨時工,進過工地,也幹了銷售,跑長途車,還借錢開過店鋪,鋪子經營不善也垮掉了。

後來他又跟着別人辦廠子,倒是賺了些錢,三十多歲就結婚生孩子。按理說生活應該蒸蒸日上了,大叔又交友不慎,染上了賭博。

就是這一下,徹底把他拉入了深淵,怎麽也戒不掉。大叔只有一個女兒,老婆帶着孩子和他離婚,自己在一邊過。

大叔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講自己,很少談論家庭,關于老婆和孩子的事情說得少。我聽了半天,他對家人沒有什麽怨言,對自己沉迷賭博是後悔的,但當時就像上瘾那樣,戒了一段時間又想來兩把。

“你為什麽自己跳河?不是還有血親在嗎。”我不能理解他的境況,只是聽了覺得很吓人。

“我之前把廠子的份額賣出去了,把欠的賭債還上。準備陶冶情操,學學釣魚,以後不搞賭博。春季有天喝多了,把魚竿放一邊,就跳進去了,我隐約是看到一條大魚的。”

“……”

我露出驚異的表情,覺得這個死法也太戲劇,可是文藝作品都是取自生活,甚至故事通過藝術加工,比現實看着還要有邏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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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需要邏輯,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就算你覺得它再離譜。

“所以大叔你并不是真心想自殺?”

“差也差不多了,反正都跳了,那天晚上河水挺冷的。我是被下游的釣友發現,然後報警把我撈出來的。我這個魂就在旁邊看着呢,再然後就通知家裏人了。”

“……”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我保持了沉默。

大叔又看向我身旁的兩個,“你倆又是怎麽回事?怎麽還有個半截的小朋友,死法也太慘了。”

師兄:“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好多好多小孩拼成的。”

大叔聽了,臉上那種歷經世事的平淡表情都抽搐了一下,“失敬失敬,你這應該比我狠多了,能形成你這樣,估計都沒活過十二歲。”

他說的狠,應該是死因之類的吧,師兄忘記了生前的事情,因為它不是特定的某個人,而是結合體,所以它的強悍是正常的。

如果不是曾經被能感應到它的婆婆超度了一半,師兄現在應該會更強。

這麽一想,還好師兄是個好的,要是壞的,應該能制造很多事故了。

“小弟,你又是怎麽回事?”扭頭看向姜深,大叔又好奇地問。

姜深簡單說:“被人捅了。”

大叔倒是不驚訝,淡定問:“情殺還是仇殺,搶劫?”

姜深不是那種炫耀的性格,就算是救人而死,在和他相處的這些天裏,他都沒有提過這茬。

但我不希望他被誤會,所以搶着說道:“他是救人死的,有個瘋子要殺女朋友,還傷了路人,他過去阻止,在這過程中被捅傷,沒搶救回來。”

大叔肅然起敬,豎起大拇指,“小小年紀有這熱心腸,你就是武俠小說裏的少年英雄。”

姜深決定轉移話題,“大叔你在這河邊坐着幹什麽?之前有人說撞鬼,是不是撞見的你。”

“那人可能有點感應,但看不見我。他居然到處說自己撞鬼,我好心給他用石頭托住魚護,不然魚都跑了。”

原來真實版本是這樣的,可這也不能怪對方,畢竟也是真撞鬼了。

我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問道:“大叔,你生前有什麽遺憾嗎?”

我以為他會說想看看妻女親人,結果大叔看着河邊,“想釣一條大魚。”

我:“……還有嗎?”

大叔:“抽一包好煙,喝瓶好酒。”

姜深:“不會再賭博了吧。”

大叔慘淡一笑:“那不能了,這就是個無底洞,再說我死了也一了百了,不會再給老婆孩子增添負擔了。”

我拿出手機把這些記錄下來,大叔看我這樣子,笑着問,“怎麽,要幫叔叔圓夢?”

“嗯,反正暑假也沒什麽事做。”

“小妹妹心善,那我考察考察,給你找個上魚多的地方。”

“好,我準備好東西了就過來釣魚。”

應承下了這件事,我就原路返回。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目前我遇見的鬼都不是故事中的那種厲鬼,雖然死法都不一樣,但好像沒什麽怨氣。

生前有點遺憾沒能完成,所以一直在現世徘徊着。雖說姜深讓我超度師兄,可現在師兄用半截身體活蹦亂跳地玩耍,看上去也挺好。

我做這些也是想間接地幫助姜深,情況掌握得越多越好。

“你連師兄都還沒搞定,又攬了一件事。”姜深說的話中帶着一點打趣的意味。

我走到共享單車的區域,選了一輛車解鎖後,戴上頭盔,說道:“要是有危險你早就哇哇叫了,還能讓我答應嗎。”

師兄趴在我的安全頭盔上,給我帶來陣陣涼意。姜深則是落在後座,就像我載着他。

“梁從容,我知道你心善,你從小都這樣。”

感覺被他誇了是怎麽回事,心頭還有點舒服。

傍晚吃飯,我和爸爸咨詢了釣魚的事情。他不怎麽釣魚,但是他有認識的同事喜歡釣魚,多少知道一些這方面的事情。

爸爸說明天試着幫我弄一套釣具,我就安心等待。

梁晟晟說我這個暑假一改往日作風,又是跑步又是學英語,晚上還要專門散步消食,現在還多了釣魚的愛好,實在是匪夷所思。

這種變化我認為都來自于姜深,就像滾雪球那樣,最後變得越來越大。

大概,人總會因為誰而産生一些變化吧。

兩天後,我得到了一套二手的釣魚裝備。爸爸和同事買下來的,等我心血來潮的勁兒過去後,爸爸還能自己去釣兩杆。

這兩天我也沒閑着,有在學一些釣魚的理論知識,但其實還是玩梗的視頻看得多,尤其釣魚的視頻格外有趣,就連姜深和我一起看了,都會忍不住笑出來。

對此姜深的評價是:和你偶爾看些視頻,挺有意思,還很解壓。

我陰暗地想,難道學霸的解壓方式都是刷題目、做項目?

夏季的天暗得晚,我自己提前吃了晚飯,四點鐘去李溪河釣魚。

梁晟晟因為沒有完成書法練習,被我摁回家裏,等他哪天提前完成了,就能過來和我一塊釣魚。

我邀師兄一塊去釣魚,它表示不去了,它要在小區裏玩。在鑒定過水鬼大叔沒危害後,姜深陪着我就足夠。

大叔看到我帶着漁具來李溪河,他還挺高興的,說已經找到一個好地方打窩,現在就帶我過去。

來到大叔的寶藏地點,我慢條斯理地拿出折疊凳和各種工具。出門時就噴了防曬,還帶了遮陽傘、草帽、驅蚊水、折疊水桶。

我像模像樣的弄好後甩竿出去,接着就是漫長地等待。

姜深陪我在旁邊坐着,我低頭看,都能看到小草在他半透明的身體裏。

發覺我在看他,姜深盯着河面,好笑道:“看我做什麽,我不是魚。”

既然都被他抓包,要是我掩飾,反而顯得心虛。鎮定地轉開目光,我看着被風吹皺的水面,開始了沒營養的對話。

“你說會有魚嗎。”

“有,有人釣上過。”

“那多大才叫大魚?”

“你得問大叔。”

大叔都不知道飄哪裏去了,可能是圍觀別人釣魚去了,畢竟我這裏一直不上鈎。這不是他給我推薦的寶座嗎!

坐了半個小時,屁股有些麻,我将魚竿放在支架上,自己站起身活動身體。

姜深:“想到了一件事。”

我:“什麽?”

“在你釣魚的時候,也可以練習英語聽力。”

“……”

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反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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