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釣魚也有晚上釣的, 我提前就準備了一盞小型的露營燈,畢竟早就做好了準備。

看視頻好像大魚很好釣,可這種事情就像老話說的,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

視頻只記錄下精彩的時刻, 背後的艱辛誰又看得見。

不過話說回來,別人都有新手保護期,但我好像被開除新手籍貫了, 連條巴掌大的魚也沒釣上。

從下午到晚上八點, 不能說顆粒無收,起碼還有一條食指長的魚, 只是這距離大魚的目标實在太遠。

大叔從下游過來, 冷淡的露營燈照在他的面龐上,這水鬼形象算是到位了。

我收拾着工具,也沒有抱怨, 就是直接說道:“大叔, 你找的釣魚聖地不t太靈。”

“其實這個地方一般般。”大叔很誠懇地說,臉上有一絲窘迫。

我放折疊板凳的手一抖, 大叔往後飄一步, 還以為我要掄他一板凳。

姜深懷疑道:“大叔你該不會, 根本沒有仔細找打窩的地方吧,今天就是随便指了個地方給我們。”

大叔瘦削的臉上出現了挂不住的尴尬, 饒是臉皮厚也賠笑了幾聲。

他看着河面上發抖的月亮,晚風吹過,我嗅到了不知名的花香。

這是李溪河夏夜的氣息,我突然想着, 是不是幾年前,姜深也聞着這樣的味道, 走在河邊思索着學業問題?

“對不住,我以為你說想幫我釣魚,就是随口一句話。畢竟非親非故,你看着也不是喜歡釣魚的。你那麽說,我也就随口一應。”

原來那天大叔說幫忙找打窩的地方,也是一種成年人的客套。

Advertisement

難怪他今天看到我來了,表情還有些呆滞,甚至給我随便指了個地方後,他這魂就飄不見了,估計是心虛。

我不是很懂這種場面話,一件事我要麽不答應,答應了我就會努力去做,而且比起說得漂亮,我是那種默默辦事的,但我這樣悶頭做的也有不好的地方。

我媽媽說我這樣就适合老老實實幹活,從小連班幹部都沒當過,就是中規中矩的一個學生。

我大概是沉默的大多數,沒有出衆的學習能力,也沒有出挑的領導能力,就是做好自己眼前的事。

看我打包好了東西,大叔所剩不多的良心似乎有點恢複。

他的人生跌宕起伏,經歷了那麽多,沒把我前面的話放在心上好像也正常。

代入他的視角來看是這樣,不過就我自己的想法,我是挺不高興的,有種好心被當驢肝肺的感覺。

姜深也看出我心裏挺不樂意,他在中間起了一個緩沖,輕松地說道:“我們明天還來的,大叔你能不能靠譜點,找個上魚多的地點。”

“我這次一定找個好地方,把人家的地方搶了也給你找!”

怕他真的去吓唬別的釣魚人,萬一讓人家失足掉水裏就不好了。

我連忙說道:“沒事,慢慢來,反正我暑假都在這裏的,別弄到別人。”

講了幾句後,心有愧疚的大叔一路送我倆到車道上。離開李溪河的範圍,我又騎上車回家。

到光明小區正好趕上廣場舞,一下車就可以去看師兄跳舞,我這行程緊的像是什麽日理萬機的老板。

陪師兄跳舞的時候,我思考着怎麽去準備好煙好酒。我對這些沒有概念,要是貿然問家長,又會産生不必要的誤會。

姜深看出我心不在焉,但是師兄沒看出來,還是開開心心和我跳了舞。

我回家洗了澡,坐在床上發呆,姜深還沒回自己家,他也像模像樣地坐在床邊,問道。

“你有什麽心事,講出來,多個人幫你想辦法。”

我倆現在關系比他活着時自然許多,他如今進出我房間都很自如,先前哪敢随便坐我床鋪。

“我在想,大叔對于好煙好酒的價位是多少。要是太貴了,我的零花錢不夠,我也不能和家裏人要,所以我需要有一份兼職。”

聽我說出顧慮,姜深先是有點愣,随即笑道:“你都已經考慮要兼職超度大叔了,未免太人好了。”

我再人好,也比不過你救人而亡啊。

這次我沒把話說出口,心裏打了個轉,只說道:“想找那種小時工,正好大學也沒體驗過打工,室友倒是有發過傳單,做過客服,還有去拍照出片。”

“大學的朋友肯定沒法給你在家這邊提供,只能給你一些線上的,但這種也不清楚實際情況,你不如找本地的那幾個好友出出主意。”

“對哦,阿夢就在搖奶茶,她應該有兼職群。”

站在我的角度,姜深考慮着,“不過我建議你明天再問問大叔,而且你不能無底線地給他買很貴的煙酒,畢竟你也只是學生,能提供的有限。”

“我是個能連接陰陽的大學生,你說我以後畢業搞不好能走玄學這條路了,捉鬼賺錢?”

“怎麽,開直播說看見鬼嗎?設備又看不到我。”

我一臉惋惜地說:“也是,你不能像寵物那樣,養了貓狗的還能給貓貓狗狗搞吃播。我要是能給鬼搞吃播,不然我靠着你,一定發大財。”

姜深學着我的口吻,“怎麽,直播我吃香火,還是吸你精氣?”

我:“算了,想想就覺得詭異。”

拿出手機在好友群裏發了條求兼職的信息,并且是想要能日結的小時工的。

沒過多久,阿夢就在群裏發了一個清單,她是真的效率。我點開看,裏面都是符合我要求的小時工,還從時薪高低排序了。

姜深看着表格,評價道:“阿夢挺适合上班的。”

我倒是挺贊同這句話,畢竟這樣一目了然的表格要制作出來,還是需要一定的能力,至少收集和整合的能力就不差。

我倆對着表格一頓篩選,可是沒有适合的。阿夢已經把靠譜的小時工兼職都發來了,數量也沒有那麽多,我結合了自己的情況,發現都不太能對得上。

有的游戲陪練,我又不會那款游戲,有的需要剪輯和攝影之類的,我又不太會,從頭學花費的時間又太多。

而我這能做的文職工作,又不招聘小時工,還挺難的。

想上網再搜索一番,大蝶給我轉發了一個信息。說她表姑家的館子最近生意好,缺個刷碗工,問我願不願意,就是有點累。

第二天上午,我就加上了大蝶表姑的聯系方式,詢問後了解,對方有個後廚幫忙打掃的,因為腰扭了要休息半月,所以才找人頂替。

雖然不是日結的小時工,但是半月能給一千左右,累和髒是避免不了的。

線上談妥後,我馬上就跑去餐館實地考察。像我這種臨時找兼職的,又沒有什麽多餘的特長,一時半會很難找到合适的。

現在能有個刷碗的賺錢,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今天第一天我就上崗刷盤子,順帶清理後廚,事情算是比較多的,一整天都要彎着腰,手也沒閑着。

如果眼裏沒活,大廚也會指派自己哪裏沒弄好。我雖然不怎麽會說話,但幹活還算靠譜,沒怎麽感受到不好的氛圍,頂多大家聊天,說車子房子孩子,我一句話都插不上。

假期的事情被安排得越來越多,姜深還沒放棄給我補習。

他見縫插針地給我念英語,還要求我跟讀,我的聽力和口語在他這種教導下,還真的是一點點地進步。

我在跑步,他就說跑步相關的,我在刷盤子,他就說廚房和生活相關的,我在跳舞或者釣魚,他也換別的詞彙跟上。

總之就是想盡辦法貼近我的生活,簡直是給我聲臨其境的體驗。

為了能有充足的精力去做事情,我現在一和師兄跳完舞,回家洗澡,姜深沒念幾句聽力,我就在他悅耳的聽力播報中睡着,這睡眠質量直線飙升。

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我喜歡把要做的事情都計劃好,可生活中總有不可控的因素。

當出現意料之外的事情時,我會感到不安和焦躁。

我以前會為此生悶氣,還覺得自己實在不行。爸媽就我這個性子開導了很多次,現在也算是心平氣和。

這方面我還得學一學梁晟晟,他成績各方面比我強,如果他真搞不動了,他就索性擺爛。

也許他這個性格養成,是因為他擺了,我和爸媽都會給他兜底。而我潛意識裏認為自己只能靠自己,所以有時候反而會壓迫到本身。

事實上,爸媽也會給我兜底,只是在一些日常中,他們對弟弟有更多的照顧,會讓我體會到一種若有若無的危機。

我嘴巴上沒說什麽,日積月累的行為卻會不自覺地體現出來。

這些家裏的事情,我從來沒有和姜深主動說過,他覺得我有些缺乏安全感,是在這個夏天緊密的相處中悟出來的。

我家比起女兒是更看重兒子一些,姜深家裏目前只有他一個,他作為獨生子,也是個兒子,或許不太明白這種感受。

只是這次下午去釣魚,他和我聊了聊這方面。

“梁從容,其實你也不用這麽辛苦,就拿大叔的事情來說。你和家裏人多要點零花錢,是能解決的。你可以依靠家裏。”

姜深以此為聊天的口子,就把這個話題打開了。我将被咬掉餌的釣竿收回,重新續上餌,又甩竿出去。

“如果這次要錢了,下次遇見還需要幫忙的阿飄,我也繼續要嗎。我覺得,不能這樣和爸媽要。”

“換成晟晟,應該不會有你這個想法。”t

“或許吧,我就是覺得,這是我自己的事,不該與家裏人開口。”

“但這其實有我的因素,是吧。感覺我讓你為難了。”

“還好吧,要是真的難做,我也不會答應的。”我聳聳肩,給他一個灑脫的形象。

“的确是我影響了你的生活,我感到很過意不去。”

我不在意地說:“你天天給我輔導,還能指導我給弟弟講題目,我幫你做點事怎麽了。我就是覺得,幫助了這個大叔,多了解這些後,對你可能有點積極作用,你人都沒了,我給你做事也算行善積德吧?”

“你為我做的?”

他怎麽總是抓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搞得我有點尴尬,想要習慣性否認,又覺得自己不太爽快。

兩個人這樣相處,他沒有什麽心思,我倒是弄得不上不下,掩藏暗戀真是一門學問。

怎麽才能做到面對暗戀的人不動聲色,我以前做得好,是因為我從物理意義上就和姜深拉開了距離,并且保持得很不錯。

只不過他現在成阿飄了……

是啊,他死了,不再是個活人。那我這些七零八落的心事,又何必将我搞得像個負重前行的人。

再爽快一點點吧,也許随着相處的增加,我的暗戀故事會從他這裏劃上句號的。

話又繞回來,我做這些,會不會也有想被他誇獎的意思在?我雖然行為上推開他,但也想得到他的關注。

真是矛盾還別扭。

“行了,否認有那麽難?話都不說了。”沒聽到我的回應,姜深自己給自己臺階下。

我假裝盯着夜光魚漂,故意用平靜的口吻說:“就是為你做的,感動嗎。”

“……”姜深臉上閃過慌亂,他想去摸摸旁邊的草叢,手卻從中穿過,他便抱膝坐在地上,低聲道:“謝謝你哦。”

原來承認了,得到的反應是他的不自在,還挺好玩的。

“梁從容,你如果沒有安全感,也可以和我說。至少我現在一直在你這裏。”

“可是你也會消失的,也許是在未來的某一天。”

“……”

話題在我略顯頹喪的回應中結束,我不太想談這個。

我詢問了大叔想要什麽煙酒,畢竟那是他跳河死之前的心願。我也如實說了,想要幾千上萬的貨,我沒錢搞,只能在我能力範圍之內。

帶着大學生清澈的眼神和真心,我讓大叔有了點心軟,他說幾塊十幾塊的煙都好,幾塊十幾塊的白酒也行,因為我讓他有種被關懷的感覺。

可惜我今天依舊沒有釣上大魚,我也問了大叔,在他心目中多少斤才算大魚。

大叔幽幽地說一百斤,我聽了後都想當場跳河。

某種意義上來講,釣一百斤的魚,和買彩票、賭博有點相似,都是賭那個概率?

我當場就反駁說釣不到,姜深也說李溪河的情況養不出這麽大的淡水魚,幾十斤也要碰碰運氣,可能還要湊個天時地利人和,這并不是一個輕松的活兒。

就連我的裝備,都無法達到,就算到時候魚咬鈎了,說不定我都得被魚帶下水。

大叔幽默地說,他心裏的宏願是這個,不過換成我來執行的話,有個五斤以上就行了。

大叔的宏願是打骨折變成五斤了,可我還是釣不到。

在河邊換了好幾個打窩地點,只要天氣不是極端天氣或者暴雨漲水,我幾乎雷打不動,每天都會來甩兩杆。

跑步提升了我的身體素質,釣魚又增加我的耐心,再加上姜深天天在耳邊念相關英文演講和論文,我感覺自己就像小說裏修煉的主角。

眼看到了八月中旬,暑假過了三分之二,我連大魚的影子都沒看到。

說不急是假的,這事兒搞不好要延長了。不過刷盤子的工作也結束了,我從老板手上拿到了一千多點的工資。

中元節當天,我帶着攢下的錢去買了香燭、煙酒,帶上家裏的大鐵盆,在黃昏時來到李溪河。

先把魚竿架好,我找到旁邊的空地,分三份燒紙。

大叔看我做這些,不知道他是不是透過我想起了女兒,眼裏情緒滿滿。

“小弟,你有什麽遺願?”接受着我的“打款”,大叔瞅着我後面的姜深。

姜深:“等爸媽再生一個。”

大叔:“聽着挺心酸的。”

姜深不覺得酸楚,不過我是有點想法的。這才一個暑假,李阿姨不可能這麽快就懷,不過再不抓緊時間,她的生育年齡也确實危險。

從懷孕到生,滿打滿算也就不到一年時間,那個時候姜深完成了心願,就會真正的離開吧。

可這對于我來講,算不算二次死亡?

想通這點,我忍不住瞪他,這一眼正好撞上少年的眼神。

“你瞪我做什麽?”姜深不明所以。

“心煩。”

“……我哪裏招惹你了。”

“別站我後面,冷。”

只要不爽,看什麽都是煩的。姜深看出我找茬了,以前也飄我背後,怎麽沒見我抱怨。

少年從我後方移開,平移到大叔旁邊,兩個人就開始聊學習之類的。

大叔讀書不算多,對姜深這種學霸有一種天然的濾鏡,最後脫口一句,要是他女兒大學時能考上姜深學校的研究生,那就是祖墳冒青煙了。

我把紙錢燒完,又把一包挺貴的煙全燒了。還剩下一瓶酒,大叔說去他跳河的地點倒。

我看了眼魚竿,沒有魚上鈎,就跟着他去找跳河的地址。把酒倒入岸邊的泥土中,還留了小半杯撒入流動的河水裏。

大叔深吸一口氣,好似從自然中汲取到了這份關懷。

今天還是沒有大魚上鈎,但好歹完成了一件事。群裏朋友約我最後幾天出門旅游,我說沒空。

發動邀約的是菜菜,我、大蝶、阿夢都沒有空,菜菜就和男朋友在隔壁市裏玩了兩天。

随後她們來找我釣魚,說是體驗一把釣魚佬的快樂。

人多釣魚也是一種樂趣,我們從初中到高中一起玩過來。幾個人排排坐着等魚上鈎,不知道是誰起的頭,聊到了姜深。

菜菜的男友以前參加英語演講活動,說是碰見過姜深,沒想到對方轉眼就沒了。

說到這裏,大家都挺唏噓的。一個個才二十左右的年輕人,因為同齡人的驟然死亡,而開始窺探到人生的一些辛辣。

我已經沒什麽大的情緒波動了,畢竟當事人就在我旁邊坐着看魚漂。

也許是熱度下來了,人們終究只關注自己,光明小區讨論姜深事情的人也少了。

事不關己的姜深飄起來,挨個看我朋友們的魚漂,運氣差的一條魚都沒釣上,運氣好的就像大蝶,釣了五六條,就是有點小。

我們熱熱鬧鬧地度過一個下午,大家收拾東西要走,我走在最後面。

水鬼大叔在水裏冒泡,笑着說:“年輕人就是好玩,湊在一起讓我想起我打工的那些年。”

我有些慚愧地說:“暑假要結束了,我可能釣不上大魚了。”

“沒事,還有寒假,叔叔我不會變成厲鬼害人的。我女兒要像你這樣,有事做有朋友一起玩,我也挺放心。”

大叔提起了很少提的女兒,姜深接話道:“放心,只要不沾上不該沾的,你女兒會過得很好。”

被內涵了一把,大叔只是苦笑:“她不會的,前妻把她教得很好。”

既然大叔說了寒假,就說明他并不介意我這會兒沒釣上大魚,會等我的。

想着還有以後,我的心情輕松不少,只是沒想到,我又将迎來一件事。

早上在公園練完跑步,我慢慢走着想去買菜,身旁的姜深開口。

“什麽時候去學校。”

“是可以提前買車票了。大概29號吧,也和室友約了一塊打掃寝室,順便逛街。”

我從挎包裏拿手機看車票,姜深似乎不是這個意思,他沉默幾秒,又說:“那我們要分開了。”

手指劃過屏幕,我移開目光看向他,“分開?”

“你去上學,去外地,要帶上我這個阿飄麽。”

在他提這個問題之前,我是根本沒有想過這茬的。要是能把姜深帶走,他就名副其實地成了我的背後靈。

我在潛意識中就認為他要跟我走的,所以沒有思考過分開。也許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他并不想一直和我在一塊。

如果不是只有我能看到他,我是沒有機會與他整個暑假都在一起的。

以前就是雲泥之別。

至少我是這樣認為,就像他不死,我不會和他關系破冰。

我覺得頭頂的太陽有些烈了,開始感到燥熱。

走到樹蔭底下,我恍惚地用挂在脖子上的風扇吹臉,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姜深沒過來給我當空調,他站在太陽底下,陽光給不到他一絲溫暖。

剛剛在他身邊是涼爽的,我覺得熱和煩,是因為他的話。

“我去上學,你在家裏t,可是大家也看不到你,你一個人不無聊嗎。”我調整藍牙耳機,假裝開始打電話。

姜深望着公園下面的盤旋路面,“至少我家在這裏,不然為什麽我死了,沒有在死亡的地方,而是在家呢。”

這話我沒得辯駁,卻又覺得他沒有回答到點子上。

我心裏卻感到一絲委屈,這個夏天,我也算是和他關系有恢複吧……

“你不是要輔導我功課,讓我過六級,還讓我考研嗎。”

“你不是不想考研嗎,每次都拿這個當借口。”

“……”他倒是把我的躺平記着了。撇嘴,我在樹蔭下走了兩步,又回頭說,“我是不想考研,大學畢業就打算找工作。”

“我知道你會這樣。”

“可你不是要輔導我考六級,還有別的功課嗎,幫我輔導是你自己提出來的。”

“梁從容,我問直接一點,你需不需要我。”

腦子裏轟然作響,我不知道用什麽表情去看他,只是略顯狼狽地轉開面龐。心中暗自揣摩,他看出我暗戀他了?

畢竟我的行為是有點像耍小性子,又不肯主動說出心底的秘密。

不對吧,我這麽能壓制自己的感情,他生前看不出,難道變成阿飄了就能看出?

反觀我這個暑假的表現,也沒有對他多親熱,只不過是辦事比較靠譜而已。

見我沒搭上話,還有回避的意思,姜深也有點着急,他接着說。

“我的意思是,我的存在會不會給你帶來負擔,讓你覺得困擾。你只是人好,才會忍受被我的亡魂纏着。”

他的話語小心翼翼,沒有只言片語提到我的少女心事,看來是沒被發現的。只是姜深在反思,有沒有給我增添麻煩。

我問:“你在意我對你的想法?”

姜深不說話,但是點頭了,我因為他的承認感到心裏有點爽,還有點小雀躍。

抑制住着冒上來的欣喜,我如實相告:“我不煩。”

“我看你挺煩的,每次學英語都要我催。”

“……學霸包容一下學渣的拖延,而且你說的那些事,我哪件沒努力去做。就算師兄的事情八字沒一撇,我也還在進行中,我是有在努力的。”

“好吧,我包容。”

“……咳,所以為了督促這樣的我,我倆互惠互利,我帶你看看我的大學生活什麽的,你也不會無聊。而且寒暑假還會回家,你可以離開這裏吧,不是被完全束縛在當地吧。”

看我說得有些急切,他算是聽出來我真心想讓他和我一塊去學校,姜深那雙沉靜的眼眸裏有了幾分笑意。

“那我就做你的背後靈了,以後生氣吵架了,別說讓我滾的話,我會當真。”

“……不會的。”

“确實不會,你大概會自己疏遠我,不過沒關系,我是阿飄,你躲在哪裏,我都能穿牆找到。”

“有點恐怖了,朋友。”

話是這麽講的,我的語氣卻聽不出絲毫的害怕,我适應了有阿飄姜深的生活。

好像搞定了一件大事那樣,我和姜深都感覺到一種松弛感。八月還剩下最後幾天,我的行程和往常差不多。

又是一周六,閑在家裏休息的媽媽準備出門逛逛,正巧碰到門口的李阿姨。

我本來還為難着是去釣魚,還是陪媽媽逛街,現在好了,遇到現成的搭子。

李阿姨下午培訓班也沒什麽事,她說正好可以和媽媽逛。

目送這倆進電梯,我回屋将防盜門關上。梁晟晟和朋友去玩了,爸爸去找小姑有事,家裏現在就剩下我和姜深。

“你猜我媽和你媽要逛多久,誰買的東西多。”我突發奇想地說了一句。

“有這個猜的時間,你不如多背幾個短句,今天還沒過關。”

“我吃塊西瓜。”

“別岔開話題。”

擺出一副不聽不聽的架勢,我去冰箱拿西瓜切,姜深就在耳朵邊一直唠叨水果相關的單詞。

更搞笑的是我切好一塊瓜,姜深卻能影響那塊西瓜跑路,我眼睜睜地看着那一塊西瓜從廚房飛到客廳。

“你是不是影響力增強了。”終于啃到西瓜,我不假思索地問出口。

“可能。”

“能傳送嗎?把我傳送到學校,還省了路費和精力。”

“夢都不敢這麽做,梁從容。”

被他嘲了一句,我就老實吃瓜。

想着沒幾天就要去學校,我又去檢查自己的行李箱,可能這次是要帶着姜深一塊去,我都沒有太多的漂泊感。

這點也真是奇怪,我對他的安全感是越來越多了。

姜深還是猜了一把我先前的提問,他認為是自己媽媽逛街買的東西多。

我笑着說肯定是我媽,等到傍晚兩個媽一回來,我媽大包小包拿一堆,從服飾到廚具都有。

反觀李阿姨,就買了一個葫蘆娃造型的喝水壺。不過買它的理由是姜深以前用過,想着再買一個。

在這不經意間被捶了心口,我傷感了幾秒,姜深也顯得有些落寞。

這個時刻,我竟然也希望李阿姨趕緊再生一個。

晚上我将頭發擦幹,坐在書桌前問姜深,“你說你現在去投胎,你媽媽要是忽然懷孕,你會不會再次做她的孩子?”

“難講哦,搞不好投胎變成女孩子,也忘記了這一世的事情。”

我是有點舍不得這一世的回憶,我繼續腦洞大開,“萬一你真的轉世成女孩子再次出生,但你又帶着姜深時的記憶,這樣如何?”

姜深面有難色,“這……這不太好,不聊這個,感覺比變成鬼還懸浮。”

怎麽,能變成阿飄,就沒有轉世投胎了嗎。

不過他表示要換個話題,我也不想再去思考這個奇葩的方向,就換了話題。

“姜深你以前喜歡葫蘆娃,我怎麽不知道?”

“你能知道什麽?初中以後不是不和我走得近麽。”

那我也有默默關注啊,雖然這不能講。

不過他高三時有用過葫蘆娃系列裏的頭像,我和朋友也用過,可能是那段時間流行吧,還給單身的朋友發送孤寡語音。

“從容啊。”

媽媽敲了門,發現門沒鎖,就打開一條縫叫了聲。

我回頭看她,“怎麽了?”

“李阿姨說你以前喜歡葫蘆娃,說把這個大容量的喝水壺送你了,畢竟小深也不能用了。我就做主拿了。”

媽媽說着,将包裝精美的盒子擡起來讓我看。

我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看我沒反對,媽媽進門把盒子放我桌上又退出去。

我盯着封面,納悶道:“雖然很謝謝你媽媽的心意,不過她怎麽知道我喜歡葫蘆娃系列?再說我也不是那種死忠,就是覺得蠻有趣的。”

姜深飄到桌上,自己隔空拆開了盒子。

水娃造型的杯子在我眼前出現,既不是我的頭像蛇精,也不是姜深的頭像青蛙,是正宗葫蘆娃。

姜深:“你喜歡嗎?”

我:“呃,也行的,水娃在兄弟裏排第幾來着。”

姜深:“我也忘了,你上網搜搜。”

我:“那算了,也不是很重要。”

姜深:“你喜歡蛇精款式的,但沒有這種的。不過裏面還有貼紙,至少是有蛇精。”

我:“還有青蛙小兵。”

于是我倆就把杯子洗幹淨擦掉水,用貼紙把它裝飾了一番。我打算把這個喝水壺帶去學校,以後上課也能挎着。

躺下睡之前,我在清算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香火錢要不了多少,但也是一筆支出。

和我一起算賬的姜深看着,感覺他像是我養的小白臉。

內心劃過這個念頭,我憋住笑,卻聽到他在嘀咕,我問他,“你念什麽呢?”

“我在想,是不是要給我爸托夢,讓他給你打一筆香火錢,免得我像小白臉一樣被你養着。”

我倆的腦洞居然撞上了。

“放心吧,我雖然不是富婆,但每月一點香火錢還是有的。我也不買化妝品之類的,對于購物欲也低。”

聊到這,姜深看我一眼,漫不經心地提道:“大學不談戀愛嗎?”

“去哪談。你難道大學沒有戀愛動靜?”

“我一天天學習搞項目參加活動,沒時間去做。”

“哦,你覺得我天天吃瓜,就很有空找對象是吧。”

“難道不是?”

“就算是,我也沒找到啊,你以為好的男朋友就像大白菜,随處可摘?”

“找同屆的,或者學長學弟,總之社交範圍也大了許多吧。”

“哎呀,算了算了,沒什麽想法,專心學習才是。”

“很好,梁從容,我們開始英語聽力吧。”

“……”原來在這等着我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