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狂風

狂風

丁允是個把不住嘴的人,想到什麽說什麽,顧清疏生怕他把這些說給旁人聽,想着提醒他一下,畢竟有些想法想想就好,不能說出來的。

“這些話你知我知,最好不要對旁人說了去。”

丁允到像個呆子,傻傻地“啊?”了一聲。

她耐着性子解釋道:“玄剎門是魔教,你為它說一點好話,那在仙門眼中都是有叛變的可能的,就算這些并不稱得上什麽好話,但你也得迎合着仙門百家吐玄剎門兩口唾沫,劃清界限。”

“你若是想在天元宗好好的,就得這麽做。”

顧清疏最是清楚這些了,在書中便是如此的,仙魔分明,你若立場不明,那仙門那些人便會覺得你有向魔的傾向,對于這種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其實這也沒什麽說不通的,畢竟當年之事确實重創了人界,他們懲奸除惡也沒錯,只不過過于絕對了。

這世間本就沒有完全的對與錯。

“你的想法确實很不錯,只是有些天真,不太現實罷了。”沈長谙看着丁允迷糊的樣子,點了一下他,“現實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美好如意。”

“但在仙門中,鮮少有像你這般拎的清的。丁允,你确實不t一般。”

丁允聽了他們的話,像是被震碎了一樣。

從小師父就教他明善惡,辯是非,教他世間的冷暖,可如今卻被告知要随大流思想,他一時想不明白。

這世道是錯的,這想法是錯的。

“過了過了,不聊這些了。”顧清疏伸手在丁允眼前晃了晃,讓他回回神,別再思考人生了。

剎那間,濁氣鋪面,講他們的話語聲通通吹了個幹淨,飄向遠方,一股強烈的氣流止住他們前進的腳步,生生将他們逼退了一丈。狂風掃起枯枝落葉,壓彎了樹幹,直沖雲霄,形成破雲之勢。

到了。

丁允說了什麽,聲音卻被呼嘯的風卷走,只聽見模糊不清的一點。

他被狂風推得站不住,沈長谙的衣袖都快被扯爛了,他松手時差點被吹飛,得虧他還是有那麽紮實的體格,敏捷的速度,在被吹飛前一秒死死抱住沈長谙的腰,這才能留在地面上。

顧清疏太過清瘦,她已經不知第幾次感覺自己的腳要離開地面了,要不是抓着沈長谙,她早就被卷上天了。

她剛想拿出匕首插在地面上,只見沈長谙手一翻,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快要離地的身體生生壓了下去。他們就這樣互相牽着對方的手腕,穩穩站在肆虐的狂風中。

在這番排山倒海之勢下,連樹都直不起腰杆,有些長的枝桠都快打到地上,激起一片塵的浪潮,沈長谙就像是一座山一樣,沒有一絲一毫受到影響。

不去看被風吹亂的頭發與衣衫,還有身上挂着的手上牽着的,就他這氣定神閑的态度,壓根看不出現在的情況有多危險。

她在風中看向穩如泰山的沈長谙,煙綠色的衣袖下是牽着她的手。

這只手一把就能握住她的手腕,那麽有力,溫熱,但她卻沒有感到一點痛,就像是尋常被牽着一般。

她只感覺自己體內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為她驅散身邊的魔氣與狂風,将她包裹在溫柔的屏障內,轉而又去對抗那滔天的強風,卷上雲霄,消風破障。

???

這是我的力量嗎?

不是吧!不能吧!!哪來的?

狂風漸止,丁允已經被吹成雞窩頭了,其他兩位情況也不算妙。

沈長谙已經被吹得衣衫不整,而顧清疏身後的長發毛躁,打了不少結。

丁允還抱着沈長谙的腰不撒手,靈魂還在剛剛的風中沒飛回來,生怕自己一撒手就上天了。

這哥是什麽神仙,動都不帶動一下的!

他的頭深深埋在沈長谙的背脊,呆愣了良久才反應過來風停了,試探性地擡頭,松了口氣,緩緩松開手。

沈長谙終于能喘口氣了,方才丁允抱的太緊了,他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丁允晃了晃雞窩似的腦袋,有種劫後餘生般的幸福。他認定了!這哥哥姐姐跟對了!

沈長谙調笑似地望着一臉懵的顧清疏,語氣中有幾分崇拜:“師妹可真是厲害啊。”

“我說不是我你信嗎?”顧清疏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那力量不是她的,可那确确實實是從她身體裏迸發出來的。

丁允是個不善修習的菜雞;她實力再強可剛才那番情景她還沒來得及做出點什麽……

至于旁邊的那個綠色的茶哥哥……

她很懷疑!

剛剛就是他抓着她的手,說不定就是那時把靈力渡入她體內,借她的手平了這一場風波。

況且剛剛那番景象,他都能穩穩立在地面上不受一絲一毫影響,這絕非尋常人能做到的。

可真能演啊。

他們相互牽着對方的手腕,良久才發覺氣氛有些不對,半是不舍地松了手。

沈長谙把着顧清疏的肩,将她轉了一圈打量了一番,有些不滿意。

“怎麽這麽瘦,風一吹就要上天了,我方才都覺着像是在放紙鳶。”

她的身形是過于單薄了,确又生得高挑,在旁人看來像是一根挂了衣衫的竹竿,細細長長。

“以後得給你好好補補,喂胖一點才好。”沈長谙脫口而出,“這細胳膊細腿,萬一哪天磕了碰了,我都擔心你骨頭斷了。”

她聽這語氣,倒像是逢年過節,長久不見的親戚拉着小輩的手說“瘦了瘦了”一樣,竟有些許親切,不叫人排斥。

丁允眼巴巴地湊過去:“茶哥哥,我是不是也該補補,你看我這虛得,剛剛都立不穩了。”

沈長谙看了他一眼,眼角彎彎,“你挺壯實,虛那是熬夜熬的。”

丁允被戳破了,悻悻地退了回去。

他這個年紀為什麽要早早睡,年輕才有熬夜的資本嘛!老了想熬都熬不動!

“你這耳墜誰給你戴的?”沈長谙目光掃過丁允的臉,銀色耳墜是那麽顯眼,突然對他的耳墜感興趣了。

那銀色飛鳥耳墜閃爍着點點白光,襯着少年的朝氣,恣意又張揚。

丁允摸了摸左耳耳垂,“哦,是師父,師父說左耳戴耳墜可以留住我的聰明才智。”

“你師父還信這些?”顧清疏疑惑,按理說那些仙們大家都不怎麽信這些俗世迷信啊。

“寧可信其有嘛,而且還挺好看的,況且你們不感覺我聰明得緊嘛!”丁允倒是自信。

顧清疏:……

沈長谙:……

确實挺“聰明”。

丁允是個話多的,你說一句,他能回個十句,這樣的好處便是:不會無聊。

“師父還說,民間有傳言,今生由愛人穿耳,輪回還能遇見所愛之人……”

顧清疏捂住他的嘴,這小子話太密了,他們接不住。

丁允眨巴着眼睛,說不出一句話,臉都憋得有些紅了,顧清疏才放開手。

沈長谙趁這空檔,掃了眼顧清疏潔白的耳垂,那小巧嫩白的耳垂上沒有任何痕跡。

“我才發現你沒有穿耳。”

顧清疏敷衍回答:“怕疼。”

大多數女子愛美,總會戴各式各樣的耳墜點飾,精致極了。而顧清疏沒有,她總是素素的,不戴耳墜,不戴首飾。

他記得,從前她很愛這些的。

——該有的,別的姑娘有的,她也該有。

沈長谙這麽想着。

一陣鼓聲打斷了他們的思緒,他們才反應過來已經到了障源。

那是撥浪鼓的聲音,伴随着小姑娘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他們耳邊,惹得人心裏發怵。

丁允膽子小,已經開始發抖了,他緊緊抱住沈長谙的胳膊,恨不得這個人黏在他身上,做一個人形挂件。

迷霧已經消散,不遠處隐隐約約可以看見一個小村落。說是村落,可實際上就一個房子正常一點,其餘的都像是紙折的一樣,有些滲人。

一個小姑娘在那個房子的院子裏玩耍着撥浪鼓,發出一陣一陣笑聲,笑得人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當然,這個人只有丁允。

小姑娘大約六歲,她像是發現了有陌生人的出現,轉過頭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們,有一種莫名的詭異,随後咧開嘴笑了。

“哥哥!有人來了!”她發出尖利的笑聲,向屋內跑去喚她的哥哥。

一個八歲左右的小男孩被她牽着出來,吓了丁允一大跳。

那個小男孩不像那個小姑娘一樣看得清臉,他的臉上像是被一團霧迷住了,什麽也看不清。在丁允看來,這就是個沒有臉的人。

小男孩朝着小姑娘指的地方望了一眼,摸着妹妹的頭說:“沒有人啊,你看錯了吧。”

小姑娘癟了癟嘴,不相信,但哥哥怎麽會騙她,哥哥說沒有人,那就沒有人吧。

兩個小朋友手牽手走回了屋內,丁允才松了口氣。

“姐,那小姑娘是人是鬼啊。”丁允心中還是害怕。

顧清疏見他這幅膽小模樣,覺得好玩,便逗逗他:“你去摸摸不就知道了。”

丁允連忙擺手搖頭,他哪敢啊!那哥哥連臉都看不起清,妹妹肯定也不是什麽正常人。

“但她…好像看得到我們。”丁允總感覺這對兄妹怪怪的。

顧清疏:“沒事,就算她看得到我們也沒關系,只要她哥哥在,她應該不會對我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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