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海面不斷揚起波瀾,波濤洶湧的拍擊在一起。

世界都要被這場風暴攪亂,海水裏卻很安靜。

海面将聲音封緘,池淺耳邊只剩下了寂靜。

她圓睜開的眼睛正好闖入時今瀾的那張臉,幹淨白皙的臉落在水光中,流動的光線使得她看起來離池淺忽近忽遠,若即若離。

而唇瓣間的抵觸來的真實。

舌尖略過牙齒的觸感比海水還要潮濕,池淺緊繃着的喉嚨兀的一松,一串小小的氣泡疊扣的并不嚴絲合縫的縫隙中跑了出來。

海水包裹在她的每一寸肌膚上,拿鹹腥潮濕換取她的氧氣。

不知道是時今瀾醒了過來,還是這只是她的本能反應,池淺将氧氣渡進她的口腔,她柔軟的唇瓣就在輕輕蹭着池淺的唇邊。

這感覺好奇怪。

海水在流動,池淺感覺她也在流動。

這算是跟人接吻嗎?

池淺的腦袋裏不合時宜的冒出一個疑問,她母胎單身二十多年,從來都沒想過跟人接吻會是什麽感覺。

過去池淺聽朋友講,接吻是一件會讓人感覺幸福到缺氧的事情。

她現在覺得這話只能聽一半——幸福是沒感覺到,她的确是快要缺氧了!

給時今瀾渡過足夠的氧氣去,十三就放開了控制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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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淺拼着一股對系統的怒氣奮力攬着時今瀾向上游去,浪終于也算是安分了下來,推着她,送她上岸。

“要死……”拖着時今瀾挪到岸邊安全的地方,池淺感覺自己快要精疲力盡。

冷風如刀穿過她大口喘氣的喉嚨,她不管不顧,倒身攤在了沙灘上。

【任務完成不錯。】十三不緊不慢,豎着尾巴走到了池淺身邊。

“不錯你大爺。”池淺氣喘籲籲,咬牙罵道,【你怎麽還能控制我的身體!】

【這屬于緊急情況下的應急措施。如果時今瀾死亡,整個世界都會崩壞。】十三不以為然,不緊不慢的舔着爪子,剛剛幫池淺拖時今瀾上岸,它的毛都被打濕了。

【我可是你的宿主。】池淺回籠了些理智,在腦海裏表示不滿。

【抱歉,世界主角大于任務執行者。】十三冷漠告知,停下了舔毛的動作看向池淺,【而且只是渡氣宿主就不配合,後面的任務還怎麽進行?】

池淺聽十三這句話,立刻警覺起來:【後面?什麽後面?】

【相知相愛,妻妻之實。】十三風輕雲淡,迎風打了個哈欠。

【妻,妻……】池淺結巴了,盯着面前這只淡定的貓,一下坐了起來,【你跟我綁定的時候怎麽沒說!】

【宿主沒有問。】十三平靜。

池淺瞪着十三,一陣無語,還有擺爛:“我做不到。”

她母胎單身二十年,攻略別人就夠困難了,後面還要跟時今瀾做……

“愛”字還沒從腦袋裏飄出來,池淺的臉就熱了起來。

她掙紮着坐起來,跟十三據理力争,想要擺脫這件事:【我覺得後面那件事完全可以省略。你有沒有聽柏拉圖?我覺得沒有這個,并不會影響最終結果!】

十三不然:【真的擁有過,才會在失去後朝思暮想。這種不甘怨憤累積的夠多夠深,才能一擊促成時今瀾黑化。】

【宿主也不想任務失敗,被丢進銷毀區吧。】

池淺聽着十三這t話,張了張嘴,最後只恨恨的咬了下嘴唇。

——可惡,怎麽她覺得這個破系統說的有點道理。

——還有,她最後這句話是在威脅自己嗎?!

海岸邊,海浪激烈的翻湧上岸又倏然退下。

池淺就這樣盯着十三看了好一陣,半妥協的開口要求:【那既然這樣,你是不是得給我個金手指啊?】

【我初來乍到的,一點經驗都沒有。你不給我點新手大禮包,我怎麽順利完成任務。】

【可以申請,不過宿主目前積分不夠。】十三表示。

池淺看着面前這只頂着張可愛貓貓臉卻古板陳陳的系統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才行不信它給自己搞不來金手指,眼睛一轉,計上心來,故意道:【是我積分不夠還是你能力不夠啊?我看別的穿書文系統可是一開始就給宿主開了金手指的,人家都能看到任務對象的好感度,加0.01都能看到。】

說到這,池淺便轉身看向十三,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它:【十三,你不會是不行吧?】

事實證明,誰都經不起這樣的刺激,就連系統也不行。

海風中,貓咪黃黑間色的耳朵動了動,十三冷臉,對池淺表示:【我會給宿主申請一項可以看到攻略者情緒的功能,比可以看到好感度要有用的很多。】

【真的嗎?】池淺繼續故意持懷疑态度,想從十三手裏讨到更大的金手指。

只是“我不信”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忽的一陣潮濕就朝池淺貼了過來。

是時今瀾。

剛剛池淺将時今瀾拖上岸已經筋疲力盡,再也沒有什麽力氣跟她保持什麽距離。

她們靠得太近,一點動作都會變的親昵,池淺也不知道她的腦海正播放怎樣的畫面,一昧掙紮,沾滿海水的身體好像在朝池淺懷裏送。

海水一路翻湧颠簸,薄透的白襯衫貼在時今瀾的身上,也不用透過敞開的領口,就能看到一道冷白的鎖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池淺哪裏看過這樣的畫面,目光一愣。

“唔……”

掙紮着,時今瀾在靠到池淺肩上時發出了聲音。

褪下的風暴還殘留着冷意,春風料峭,周遭的溫度冰涼刺骨,只有呼吸還是熱的。

熱氣略過耳廓,直挑心髒。

咚!咚!

海風凜冽的吹上岸邊,掠奪着這夜的溫度,池淺感覺自己的臉頰比剛才還要發燙。

她近乎木讷,呆滞的轉頭看向時今瀾。

月色下,時今瀾沾滿海水的眼睫被壓得垂下,顫顫抖抖,倔強又羸弱,落魄又可憐,讓人生出無限的憐憫跟耐心。

其實,剛剛十三跟她說的……也不是不可以。

池淺心神微動。

她還沒理清楚自己的想法,十三就先開口了:【宿主是不是已經改變了主意。】

“你好煩。”池淺被挑中了心事,睨了十三一眼。

接着她将時今瀾攬了起來,稍一用力就背上了她,輕聲表示,不看十三:【金手指給我,我會按原文劇情走的。】

風暴似乎已經過去了,海島被一種潮濕又黑暗的寂靜包圍。

池淺背着時今瀾尋着海岸邊的小路往堤上走,無人的路将兩個人貼的很近。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池淺背着時今瀾穿過雜草灌木,總覺得這人身上帶着點香氣。

那味道被海水沖的很淡很淡,融進夜晚冰冷的空氣中,貼在她被打濕的衣服上。

【……時今瀾靠在池淺背上,月亮沉默寂靜。

池淺對時今瀾一見鐘情了。

[劇情1完成,任務監視者:拾叁]】

.

從海岸邊到人群聚集的村落,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風追在她們身後狂嘯,好像要池淺把時今瀾交還回去,而池淺腳步不停,緊趕慢趕的背着時今瀾回了家。

沒錯,是回家。

池淺的爺爺池清衍是十裏八鄉有名的老中醫,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島上人都尊稱他老神醫。

為了及時救命,池淺家的院子就是晚上睡覺了也不落鎖。

風暴剛剛過去,院子滿地狼藉,池淺背着時今瀾剛繞過被吹到門前的編筐,池清衍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老爺子七十多了,依舊中氣十足:“有風暴還外出!不要命了是不是!”

“爺爺,是,是救命!”池淺來不及解釋,或者說圓謊,忙将背上的時今瀾偏向池清衍,“我,我從海岸邊撿到了一個人!”

“什麽?”池清衍目光一頓,借着屋子透出來的弱光,終于看清了池淺背後那團黑影。

那才不是什麽大件東西,而是一個奄奄一息的人。

兩人身上的衣服都濕了,就像是經歷了一場要命的逃亡。

池清衍果斷指揮:“去病舍!”

“哎!”池淺點頭,利落背着時今瀾朝東屋跑去。

為了病人留觀方便,池清衍把家裏的東屋設置成了病舍。

病舍要比外面暖和的多,池淺一腳踏進去,溫熱的空氣就熱情的朝她身上撲來。

屋子的幾排燈徹夜亮着,明亮又溫和的鋪滿了整個空間,讓人有一種剛才經歷的一切都過去了的踏實感。

池淺長長的舒了口氣,望着時今瀾緊閉雙眼的睡臉,輕聲跟她說:“我們安全了。”

她們像是走了很長一段路的盟友,歷經千辛,狼狽不堪。

好在最後結局不壞。

“……唔。”時今瀾卻是眉頭緊鎖,從緊閉着的唇瓣擠出的聲音不像是在回應池淺。

挂滿海水的衣服順着床邊滴答滴答的掉下水珠,說話的功夫就積攢了一小灘。

時今瀾渾身都濕透了,越昂貴的衣料越是脆弱,破破爛爛的不成樣子。

也是因為這樣,池淺才發現時今瀾傷的遠比她想象的嚴重。

海裏暗流湧動,越是靠近陸地,越是礁石遍布。

海水頻繁的沖刷使得傷口不明顯,此刻白熾燈下,殷紅的顏色順着口子露出來,一道接一道,像是撕裂的錦帛。

她小心翼翼的托着時今瀾的脖頸整理臉前的頭發,黑發略過她的手指,留下一道猩紅。

風浪毫不留情,在飽滿的額上撞出一個口子,血肉模糊的,看得人觸目驚心。

池淺感覺自己的心口也被礁石撞了一下。

她找出衣服,小心的擡起時今瀾的身體,将她瘦削細長的手臂穿進柔軟的布料中。

視線劃過她的手腕,入目的是一雙骨骼分明的手。

時今瀾的每一只指甲都修剪的圓潤,淺粉色護甲油折着燈光,打眼一看讓人覺得精致,卻又因為颠簸,被撞得支離破碎,斷壁殘垣。

當細膩白皙的指節與猩紅的傷口雜糅在一起,養尊處優與備受折磨的割裂感遍布時今瀾的每一寸肌膚。

此刻的她不是文中端方矜貴,八風不動的大反派,而是一個臉色蒼白,羸弱不堪的病人,只有忽重忽輕的呼吸還在證明她是活着的。

池淺心情複雜,不知道自己是憤懑更多一些,還是心疼更多一些。

“都好了?”池清衍提來了他的藥箱,正站在病舍的門口。

“好了。”池淺收回思緒,主動讓開了時今瀾身邊的位置。

池清衍則走過坐下。

爺孫倆配合的還算默契——

手剛搭在時今瀾的手腕,池清衍就不滿的擡了下頭,對身邊這道影子嗔了一聲:“你還杵在這幹什麽?”

“我不得給您打下手嗎?”池淺反問。

“我用得起你。”池清衍嗔了池淺一聲,“給別人換了衣服,自己呢?”

池淺剛才一直在忙時今瀾的事情,看着地上的水窪,這才想起來自己也跟時今瀾一樣濕透了。

可她還是有些不放心,想看到時今瀾脫離生命危險。

只是她嘴巴還沒張開,就被池清衍否了:“這孩子不會有事的,趕緊去換衣服,這麽冷的天跑來跑去也不怕感冒。”

【時今瀾不會有問題的,宿主回去休息比較好。】與此同時,十三的聲音也從池淺耳邊傳來。

【數據顯示,您再保持這樣的狀态十五分鐘,明天一定會發燒。】

池淺瞥眼瞧了門口蹲坐着的貓一樣,正半信半疑的,池清衍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再不回去,明天要是讓我發現你感冒了,我熬最苦的藥給你。”

池淺聽着這話,骨子裏對池清衍熬藥的恐懼令她打了個哆嗦:“別啊爺爺!我這就回去!您還是把您的藥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池清衍看池淺跑走的背影,撫着自己的胡子笑了一下:“臭丫頭。”

接着他又轉頭瞧着病床上昏迷着的時今瀾,目光沉沉:“你這個娃娃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啊。”

.

昨夜的風暴将天空的雜質全都吹跑了,一早起來天空湛藍無雲。

從池淺家的院子看出去,海面平靜溫和,海浪湧上海灘,浪花翻白,全然沒有了昨夜的暴戾。

但糟亂另有地方産生。

“老爺子,不好了,東坡的石梁被吹倒了,把我們家建邦腦袋砸了!”

“出好多血啊!他媳婦還見不得血!一見就暈了!”

“你說這可咋整啊……”

每次風暴之後都會有人産生不少意外,池家一t早就被村裏人占據了。

來找池清衍的人就是救命的,一着急,音量也往高裏走,池淺困倦疲乏,聽着院子裏傳來的嘈雜,扯過一個枕頭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我給您提着。”

“勤啊,快把你車騎來……”

“吱呀——砰!”

風把哪個屋子沒關好的門帶了過去,池淺頂着自己糟亂的頭發從床上坐起來。

院子裏焦急的交談聲已經遠去,可她也睡不着了,頭像是炸了一樣。來這裏一個月了,她還沒有适應這樣經常出現突發狀況的早晨。

時今瀾肯定也受不了這樣的聲音吧?

以前池清衍救治昏迷不醒的病人,一針下去第二天就一定會醒,時今瀾也不會例外吧?

任務在今天才算是正式開始,池淺腦袋裏都是時今瀾。

她胡亂撩了兩把頭發讓自己清醒點,就揣着那莫名其妙的新鮮感快步走去了病舍。

風暴後的天氣總是最好的,好像是對時今瀾昨晚經歷的磨難的補償,日光順着病床對面的窗戶落進來,和煦明媚的落滿在她的身上,算不上谄媚,卻是讨好。

老爺子傷口處理利落,紗布剪裁的不大不小,正好被散下的長發遮住。太陽落着金光,此刻時今瀾的臉才是真正的幹淨。

池淺站在床邊,大着膽子偷瞧着這位她接下來要攻略的對象。

沉沉昏睡中,時今瀾雙眼緊阖,長而濃密的眼睫織成兩片鴉羽,安靜的垂落在她的臉上,被海水浸泡許久的肌膚早已恢複白皙,盡管傷口明顯,但順着鼻梁呈現出來的骨相無法掩飾的優越。

真好看啊。

池淺過去整天對着代碼和格子襯衫,忽然有一種落雨打在樹葉上,整雙眼睛都幹淨清明了的感覺。

【叮咚!恭喜宿主獲得察言觀色功能,該功能可以讓您看到攻略對象的情緒變化,請好好使用您的新功能哦~】

也是這個時候,一聲熱情又溫柔的提示音在池淺腦袋裏響起。

池淺有些意外,在腦海裏對十三問:【這是我的金手指?】

【是的,您可以現在使用看看,現在時今瀾的情緒可以顯示在宿主視線。】十三不知道什麽時候蹲坐在了院子地上,一本正經的看着池淺。

【那我試試。】池淺對自己這個金手指充滿了好奇心,蠢蠢欲動,說着就看向了還在沉睡的時今瀾。

池清衍的藥很有效果,時今瀾唇上的細小裂痕都自我修複的差不多了,只是還是沒有血色。

她薄唇微張,寡淡的一抹盛着濃烈照射下來的日光,透出一層薄薄淺淡的粉色,像是柔化了的花瓣。

只是,這應該不是金手指所呈現出來的吧?

池淺眉頭緊鎖,懷疑是不是自己觀察不夠仔細,俯下身去湊得離時今瀾更近了些。

日光明明,除了太陽籠在時今瀾身上泛出的光,池淺什麽都沒看到。

【十三,你确定這功能它沒——】

池淺吐槽的話還說完,忽的她靠在床邊的手腕被一道力拉住了。

那冰窖一樣的溫度貼在池淺的手腕上,不等池淺反應就一把将她拉下。

過曝的光影延伸到床邊,将這一秒在人眼中剪成一幀一幀播放,在最後一幀裏被一雙陰鸷的瞳子代替。

她終于看到了。

有一團黑漆漆的光正像火苗一樣低低的燃燒在時今瀾的身上。

而時今瀾正目不轉睛的看着她,鋒利的眼神就像一把抵在胸口的刀:“你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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