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風悠悠的穿過門前的低矮灌木,蕩起一陣舒緩的清涼。
時今瀾表情平靜,身上火焰随着吹過來風朝一個方向飄動着,靜默平和。
池淺感覺自己的腦袋有一瞬的宕機,竟真的在想象自己從前面公主抱時今瀾起來的畫面。
時今瀾會以怎樣的姿勢被自己飽着呢?
她的手是不是要環住自己的脖子,肩膀挨在自己胸口。
她們兩個人個頭相當,抱起她來,她的鼻尖會蹭過自己的下巴,呼吸随着清風落在自己的脖頸。
這人的手是涼的,呼吸也帶着涼意。
春日裏日光明媚,兩相交織,蹭過衣領,要命……
太陽從半片雲後面出來,直落落的曬在池淺的臉上。
池淺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們這才認識多久,公主抱算怎麽回事。
這個時今瀾不會再試探自己吧?
狐疑的,池淺看了時今瀾一眼。
可這人的神情總是寡淡平靜的,看不出什麽。
這個公主抱不好,保險起見還是背比較不會惹到時今瀾。
“我還是背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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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時今瀾點頭,擡手,輕盈的往池淺脖頸上一環。
風起一陣,池淺接着便很是輕松的背起了時今瀾。
春日裏大家穿的都單薄,瘦削的腕骨抵在池淺鎖骨上,微涼的溫度透過衛衣,即使不用抱的,冷香依舊貼着池淺的脖頸擴散在春風裏。
時今瀾身上的味道就跟她本人一樣,冷淡而克制,就算是換上了棉麻簡陋的裙子,這道味道還在她的身上。
池淺拾級而下,香氣摩擦過她鼻尖的空氣。
她還記得過去她工位旁坐着的是一個肥大壯碩的男人,整個人就散發着一種濃厚的臭味。
她對此不堪其擾,一到夏天就痛斥這該死的人類體味,祈禱這沒用的功能早點被進化掉。
而此刻她好像明白凡事有弊也有利的道理。
原來真的有人會自帶體香。
那味道就像是雨後潔淨過的清晨,空氣裏透着中幹幹淨淨的感覺。
不愧是女孩子。
女孩子果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
“我們去哪裏?”
池淺偷偷的在心裏感謝時今瀾,平淡清冷的聲音就從她耳後傳來。
“看你想去哪了。”池淺心情好,步伐聲音裏都透着愉悅,“這個時候山上應該開了不少野花了,一定特別漂亮。海邊也不錯,今天暖和,海水也不涼。”
池淺給了時今瀾兩個選擇。
不過她覺得時今瀾應該短時間腦不會想去海邊,畢竟那地方帶給了她很不好的回憶,甚至可能還有心理陰影,她應該不會……
“海邊吧,你撿到我的那個海邊。”
池淺的信誓旦旦被時今瀾打破了。
而且時今瀾不僅要去海邊,還要去事發地“故地重游”。
不愧是未來的反派。
真正的反派就是敢于直面恐懼。
可就是這樣,讓池淺恍得一下心裏發緊起來。
時今瀾現在是不記得那天她撿她的具體過程,萬一去到海邊想起來怎麽辦?
她不是打算把她們那潦草的初吻藏一藏嗎?
怎麽提了去看海這茬兒。
池淺啊池淺,你這張嘴怎麽就沒個腦子呢!
“你真的要去那裏啊?”池淺想跟跟時今瀾讨個後悔藥。
時今瀾靠在池淺的背上,記憶裏溫熱而潮濕的貼敷變得幹爽,這種熟悉的感覺讓她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唇角:“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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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高懸,遠處白蒙蒙的天空與海水連城一片,找不到一條清晰的分界線。
春天的海雖然比不上夏天那般湛藍,卻已經比冬日暗沉沉的混青色好多了,浪花t卷着白色的泡沫沖上沙灘,溫和安逸。
日光将沙灘上的一切都鋪上一層明媚,似乎風暴從沒來過一樣。
時今瀾沿着記憶在海灘上停下,她望向海面,對池淺問道:“你就是在這裏撿到我的?”
“嗯。”池淺點點頭,心裏想了一路的應對之策。
“可為什麽我記憶裏,是有人把我從水裏救上來的呢?”時今瀾擡眸,她語氣幽幽,輕描淡寫的對池淺講道。
“你記起來了?”
這才來這裏多久啊……
池淺有些發虛,時今瀾瞧了她一眼,給了她個安心的答案:“不算,有些模糊。”
“這樣啊。”池淺偷偷松了一口氣,模棱兩可的跟時今瀾講述:“我是在這裏見到你的,但是一個浪過來把你又拍遠了,我就跳下去了。”
“見”和“撿”同音,說快了聽不出區別,她又沒說謊,時今瀾聽錯了就不能怪她了吧。
池淺的機智幾乎全都用在了這句話上,時今瀾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原來她在夢裏反複想起的溫暖真的是來自這個人。
浪花一波接一波的沖刷到岸邊,洗滌着周圍吹動的風。
池淺的影子落在時今瀾的手上,她輕輕動了動手,卻怎麽抓,這道影子都始終不在她的掌心停留。
真是有趣。
如果這件事真的有她說的這麽簡單,她緊張什麽?
難不成在自己意識不清的時候,她對自己做了什麽不可說的事?
太陽落在池淺臉上,強烈日光燒得人面頰紅紅。
就像是少女含羞的臉蛋。
時今瀾眼神悠長的在池淺身上一略,又随着她垂眸的陰影漸深。
她腦袋裏正在想着什麽,火焰燒得濃烈,就像是在進行一場頭腦風暴。
“喵~”
就在這個時候,十三不知道從哪裏竄了出來。
它身上的三花紋路太過特別,時今瀾一眼就認出了它。
“你的貓。”
池淺聞言眼神一定,還真是十三。
這家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大早就不見貓影。
不過現在出來的倒是時候,不像巧合,有點來救場的意思。
海浪将貓咪的叫聲沖淡了許多,卻也完美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十三全程都沒有在腦海裏跟池淺說話,就一個勁兒的喵喵叫,示意兩個人不遠處的礁石上有一只受傷的海鷗。
池淺尋着聲音定睛一看,不遠處還真有只海鷗。
不過,這距離這麽近,她們來着久了都沒看到,感覺像是系統刷新出來的……
果然,這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游戲地圖!
池淺雖然在心裏吐槽,反應卻是飛快,在十三的帶領下快步走向了受傷的海鷗。
【宿主既然選擇隐瞞,就應該表現的更從容些才對。】十三教訓道。
她是覺得初吻是個很好的定情标志,所以同意了池淺的計劃。
現在有些後悔了。
【我沒做過嘛。下次不會了。】池淺跟十三保證,作為感謝還表示:【回去給你拿剛曬好的小魚幹。】
十三表示:【十條。】
【好好好。】池淺一口答應,說着就利落的從口袋裏掏出了一瓶消炎藥粉跟便攜紗布。
說來也是奇怪,這種随身往口袋放東西習慣池淺過去在原世界總覺得麻煩,如今卻适應的很好。
就好像……她原本就應該是這樣的。
“你随身帶着這些?”時今瀾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跟了過來,平淡的聲音還是讓池淺抖了一下。
人影遮擋住這一片小區域的日光,春日裏滲着涼意。
十三僵硬的伸了個懶腰,接着做出一副對海鷗不感興趣的樣子躲遠了。
可池淺沒法躲。
她在時今瀾的注視下,一邊娴熟的給海鷗處理傷口,一邊回答:“我從小就比別人容易受傷,而且萬一別人也受傷了呢?這不就是。”
“它不是人。”時今瀾皺了皺眉,更正池淺的措辭。
“可這也是一條生命啊。”池淺持相反看法。
時今瀾垂眸看着池淺專業的包紮處理手法,不語。
她從小生長的環境跟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告訴她,這個世界是物競天擇,适者生存。折了翅膀的鳥,是再也飛不起來的。
“哎!”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時今瀾的敵意,池淺手裏的海鷗突然大幅度都開始掙紮起來。
它拼命的撲扇着自己已然斷掉的翅膀,像是想要給時今瀾證明,就算她斷了翅膀,也一樣能飛起來。
海鷗墜落在海邊,不斷湧上來的海水早就把它渾身的羽毛打濕。
它作勢要飛,池淺脫了手,自己下意識的躲到了一邊,任憑海鷗撲扇着翅膀帶起一片水花,紛紛揚揚的朝四周飛濺。
也是這樣,停在池淺身後的時今瀾沒有了掩護。
沙地難行,她躲不過去,水花毫無阻攔的,全都朝她飛濺去。
“嘩——”
海浪沖刷上岸,濺落下的水沿着時今瀾的領口往下,在棉麻的布料迅速擴散開來。
挂着水珠的鎖骨一半被擋着,一半在日光下透着冷白,在海風裏透着羸弱的單薄。
幾縷長發被風吹着橫過了她挂滿水珠的臉,沾濕的發尾挂在了她的眼睫上。
太陽照的水珠波光粼粼,如鴉羽般的眼睫不堪重負,被一顆兩顆的水珠壓低,迎風輕輕顫動。
插曲驟然發生,驟然落下,時今瀾緩緩閉了下眼。
那一張清冷的臉被水打濕,孤傲中透着靡靡可憐。
池淺攥了攥口袋裏裝麻藥的小瓶,突然就有點理解某些扭曲心理了。
要是這時候能有一滴水順着她的脖頸落在鎖骨就好了。
【宿主,我覺得你得安撫一下時今瀾。】十三的聲音傳來。
池淺不解。
直到時今瀾擡頭朝着她這邊看過來,那平靜的眼神下燒着濃黑的火苗。縱然她居高臨下,脊背也一下僵直。
她太沉溺于扭曲的游戲,以至于失去了理智。
——美人淋水縱然好看,但她怎麽就為了躲水,把時今瀾晾在原地了呢。
池淺眼睜睜的看着一顆水珠如她所願的沿着時今瀾的脖頸掉進鎖骨,那只作為罪魁禍首的海鷗,此刻因為池淺撒的消炎藥有麻痹作用,軟趴趴的的躺在了地上。
它濕噠噠的翅膀攤開在地,動也不動的,像是在裝死。
池淺餘光撇着,不由得滿眼的羨慕。
她要是也能倒在地上裝死過去就好了。
可她不能。
不僅不能,她還得收拾這個爛攤子,給時今瀾順毛。
于是池淺站到時今瀾面前,用她此生最溫柔的語氣對她說道:“沈小姐,我幫你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