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郁金香
第10章 郁金香
“他是陳轍？”
走出一段路，京虞小聲問。
“嗯。”周沈點頭。
京虞突然想起來了，她見過陳轍。
那天，京虞準備去老師家借閱書籍，偏偏在路上老師說臨時有事，如果可以的話，她可以先跟他去趟看守所。
老師選擇帶她去看守所，是有教育意義的。他年過半百，走到看守所門前，看着以往他教過的學生，竟然有被關在裏面的，心生慚愧和痛意。
其中有一個，就是陳轍。
在經過他時，陳轍狠狠震了震面前的鐵門，朝老師和京虞壞笑。
那是京虞印象很深刻的一件事，她依稀記得老師對她說的話：“我不求你們學習有多好，成績有多好，只求你們別罔顧倫法，做個對社會無害的人。”
沒想到，他現在被放出來了。
未成年這個身份，是國家給他的保護。
“別靠近他。”周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很鄭重地喊她的名字，“京虞，別靠近他。”
“好。”京虞點點頭。
只是遠遠瞧着，她都覺得陳轍這人不能惹。
不過，京虞又輕輕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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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周沈停下步伐，轉過身面對她，語氣頗有些興師問罪：“我倒想問，你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京虞兩眼一怔。
她想起來了，看見周沈消息時她正和林懷清走在一起，想着打算回家路上回的。
可一周高強度的學習下來，她太困了，實在忍不住在面包車上睡熟了。
再然後……
“對不起。”京虞幹巴巴解釋，“我真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
“沒事。”周沈靜靜看她一眼，轉身往前走，“走吧。”
身後，京虞籲出一口氣，生怕周沈真埋怨她，但她轉念一想，又突然想明白了周沈給她發消息的原因。
怕她遇見陳轍。
面前的人見她沒跟上，逐漸放慢了腳步。
京虞注意到了，揚着馬尾高興跟上。
—
回到老路燈下，周家門前，落落正在弄花，看見他倆，她自己也笑成一朵花，揮揮手打招呼。
“沈哥，虞虞，回來啦！”
京虞走近，蹲下身去嗅那些花：“好香的花。”
“香吧！”落落給這些花淋幹水，“這些花打算放在沈阿姨蛋糕店的，沈阿姨說，一部分用來裝飾門店，一部分用來裝飾蛋糕。”
“試想，你收到的蛋糕上別着一朵花，花枝上還寫着祝福語，誰會不開心？”
京虞眼睛一亮：“好棒的主意！”
兩個女孩誇誇其談，她們身後，周沈沉默不語地擡腳踹門，人進去，丢書包。
再過一會兒，他出來。
聽見兩個女孩還在聊。
“虞虞，你喜歡什麽花？你要是有喜歡的花，直接拿！沈阿姨說了，我們要是有喜歡的，可以自己拿點回去。”
落落偶爾會在沈阿姨的炒粉店和蛋糕店兼職。
京虞：“我喜歡郁金香。”
聽見答案的周沈眉頭微挑，他邁着長腿往前走，跟她們說：“我去鎮上幫我母親。”
聞言兩人擡頭，落落再次招手：“慢走不送啊！”
京虞目送周沈離開，看着他背影遠走，直到不見了才轉過頭。
落落戳了戳京虞的胳膊：“虞虞，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覺得沈哥這個人怎麽樣？”
“他很好。”這句話是出自真心。
落落覺得有戲，又拐着彎抹着角的問：“那你對未來的男朋友，有什麽要求？”
京虞眼眸一緊。
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至少在高考前，她不會想。
高考後，她要考慮得是未來的每一步，這件事依舊會被她放在後面。
“我從沒想過要找男朋友。”京虞幫落落給花淋幹水。
“啊？！”落落驚得差點站起來。
“怎麽了？”京虞不禁問。
“沒什麽沒什麽。”落落碎碎念道，“我只是最近學了一篇文章，叫蜀道難，愛情就像上蜀道，可某些人，連上蜀道的資格都沒有。”
“……”京虞聽得雲裏霧裏的，她決定默不作聲。
幫完落落，京虞手拿一朵栀子花回家，白潔的栀子花，淡雅芳香，她将栀子花插在有水的玻璃瓶裏，看它在夜色下散發淡淡光澤。
弟弟宋妄蹲在她旁邊：“這叫什麽花？”
京虞：“栀子花。”
宋妄：“能吃嗎？”
“不能。”
“哦，那好吧。”宋妄轉身離開。
京虞無奈搖了搖頭，拿着花瓶回到自己房屋。
宋承民這幾天又出門去了，誰也不知道他要幹嘛，聽鎮上的婦人說，想掙錢的法子去了。
京虞管不着他，只求他離婚那天出現就好。
她依舊在小書桌上俯首寫題，房裏的電燈泡澄亮，宋妄咿咿呀呀不知道在叫喚什麽，她塞上耳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因此也沒聽見，屋外的門被人連着敲了好幾下。
周沈見沒人應，推開半掩的門走進去。
在小鎮裏，門其實沒有經常關的習慣。
院內一片漆黑，映襯左前方的房間格外亮堂清明，薄布紗潦草遮掩窗戶，少女俯首寫題的身影刻印在上面。
格外認真動人。
周沈默了呼吸，動了動右手，将裝滿三枝郁金香的玻璃瓶靜靜放在她窗臺上。
聽她說喜歡郁金香。
他就去母親店裏看了一眼。
沒想到真讓他看見了。
母親說：“愛人如養花，可你若拿對花的喜歡去喜歡一個人，其實遠遠不夠。真正的喜歡不僅僅是灌養，更是盼它向陽自由生長。”
周沈并不太懂母親這番話，他只是想要把這花，拿來給京虞。
他沒急着走，雙手環胸慵慵依靠在牆壁上，頭微仰，看向皎皎月色，聽裏面傳來的低聲細語。
“宋妄，你別再叫了，你姐姐我一個腦袋兩個疼。”她聲音很輕。
“可是姐姐……我也不是故意要叫的，我只是想問你，你什麽時候睡覺而已……”
“我才不睡覺。”她有些惱怒。
“不睡覺的人……長大都長不高。”
“……那我當個小矮人去幫灰姑娘撿水晶鞋。”她開始破罐子破摔。
周沈聽到這不禁輕笑一聲，他堪堪低下頭，見腳下月色。
房間內卻靜了。
京虞好似聽到一聲輕笑，不确定是不是她的錯覺，俯頭問宋妄：“你有聽見別的聲音嗎？”
宋妄慌慌張張站起來：“鬧鬼啦鬧鬼啦！”
他随時随地大小演。
京虞無奈嘆氣，擡手輕緩拉開白色的薄紗布，再拉開一半玻璃窗戶，探頭往外看。
院子內，風聲靜靜流淌。
沒有一個人，只有窗臺上擺放的三束郁金香。
京虞眼前仿佛煥然一新，她雙手捧着郁金香，又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沒人才關上窗戶。
今天落落問她喜歡什麽花，她說郁金香。
落落便說，趕明兒我給你看看，看有沒有郁金香。
想必是落落送來的。
京虞兀自下定義，輕輕撫了撫花瓣。
—
日上三竿。
屋檐築巢的麻雀開始叽叽喳喳。
京虞給宋妄做了面，母親一早便去了沈阿姨的蛋糕店照料。
大門被來人客套性敲了一下。
聽到聲響，京虞轉身往外看，周沈和他弟弟周實剛好半只腳踏進她家門檻。
院內一縷光打在周沈黑發上。
走近了，他雙手插兜，看着她道：“周實說他來找宋妄玩。”
京虞第一次啞聲，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要緊，剛還在吃面的宋妄已經放下筷子，飛快跑出來，邊跑還邊喊着：“小實實！我來了！”
小實實是宋妄單方面給周實取的愛稱。
他飛奔出去一把抱住周實，把周實抱得往後退。
“又見到你了！太開心了！”
京虞看傻了。
周沈見多不怪。
周實害羞地用小手捂住臉，眼睛甜甜彎起來，他開心地抿住唇，睫毛一閃一閃的輕顫。
“我也……很開心見到你！”
大抵是，兩小無猜。
京虞看着，嘴角忍不住往上彎。
見兩人抱夠了，周沈出面拉過周實，俯下腰輕聲說：“剛才怎麽說來着？”
周實乖乖點頭，随即看向京虞：“漂亮姐姐好。”
京虞彎唇笑：“去玩吧。”
得了答應，兩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搡着擠在一起，小碎步往外走。
門庭重新安靜，周沈瞥了眼她窗臺上擺放的郁金香。
白色薄紗布随風輕擺，郁金香開得正盛。
他問：“這花香嗎？”
“香。”京虞愉悅道，不過她又話風一轉，變得有點頹喪，“但是昨晚被宋妄吃了一朵。”
怪不得成兩朵了呢。
周沈輕輕一笑：“你弟吃花？”
“他喜歡吃香香的東西。”
京虞代替宋妄臉紅，上前看着僅剩的兩枝郁金香：“落落送過來的，真的很好看。”
“落落？”周沈反問。
他低頭思酌，像是想明白什麽，反過來一笑，直勾勾看她：“那你喜歡嗎？”
“喜歡啊。”京虞仍在看花。
周沈撚了撚手指，沒說話了，心情一片大好。
恰在此刻，宋妄和周實跑進來，宋妄扯着嗓子喊京虞：“姐，有人來找你！”
周實站在宋妄旁邊，跟着乖巧點頭。
京虞疑惑：“誰？”
宋妄：“那個大哥哥說是你朋友，一個學校的，叫……叫什麽來着？”
他忘了。
“我出去看看。”
京虞沒想過會有同學校的朋友來找她，小鎮來途颠簸，并不好過。
周沈皺了下眉，也準備出去。
“林懷清？”
遠遠地，他從京虞口中聽見個男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