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重逢時
第21章 重逢時
六年後。
南城。
城市車水馬龍, 高架橋上沿途汽車連成一排筆直的風景線，鳴笛響個沒完沒了，吵得人心煩意亂。
司機師傅轉過半個頭, 對後座的女人不好意思道：“估計還要堵一會兒。”
後座，車窗被開了一半。
擁有漂亮眉眼的女人神色清淡, 細手撐在太陽穴的位置，正透過車窗往外瞧。
微風拂進來, 吹開她的面容。
鼻頭精致，紅唇嬌潤, 皮膚白皙，過細的手腕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是個不錯的美人。
“不急。”
京虞朝司機師傅笑了一下，繼續望向窗外。
她來南城六年了。
大學四年, 工作兩年，即使如此, 她依舊沒能很好地适應這座城市, 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上班，學不會感受這座城市的美。
南城是一個快節奏的城市，人在趕路, 路也在趕人。
八點過五十分左右，京虞到公司。
這幾年新媒體發展迅猛，他們也從傳統的媒體形式進行了衍生，不再拘于線下, 轉而重視起線上。
Advertisement
線上效果不錯，公司嘗到了甜頭, 順勢推出新項目，以南城為定位, 着重展示它的“美景”、“美食”、“美人”。
該項目獲得政.府支持，京虞負責的是“美人”板塊。
“早，虞虞！”
“早。”京虞含笑點頭，低頭吃一口手裏的面包，走到工位上坐下。
總監昨天臨時給他們小組指派了任務，去采訪南城一個頗為別致的名人，叫Roland，是鯨玉livehouse 的創始人。
因為時間緊，京虞了解不多，只知道這位叫Roland的名人僅用一年時間便打響了鯨玉的招牌，再用一年時間将鯨玉開遍了各個省份，成為連鎖店面最多的livehouse店。
在這之後，他建立起了屬于自己的酒水飲料原産地供應鏈，實現自産自銷。
最近一兩年，主播行業興起，他轉身又進軍機構，将鯨玉公司下的歌手和舞者簽約過來，打兩份工，賺兩份錢。
有趣的是，他并沒有勉強所有人都要簽約主播，願者上鈎。
偏偏，大家都願意上鈎。
合同透明，薪水透明，能者居上，沒有誰能拒絕高薪的誘惑。
可不管京虞怎麽搜索，都找不到他的真名和照片，甚至連他的個人介紹都寥寥無幾，只知道別人都叫他周老板。
但今天就要去他公司。
“陳野，菲菲。”京虞喊另外兩個小夥伴名字。
“到！”兩人同一時刻跑過來，蹲在京虞旁邊，“京姐，有何吩咐？”
京虞無奈笑了一下，說：“收拾一下，我們起身去鯨玉公司，地址剛才我已經發你們了。”
“可是我們PPT內容……”
“車上完善。”京虞關上筆記本電腦，從容不迫，“那邊時間不等人，Roland的秘書只給了我們半小時的會面時間，有什麽問題就臨場發揮。”
話落，陳野和菲菲被吓得不輕，連忙跑自己工位收拾東西。
京虞低頭将最後一口面包咽下，一邊補口紅一邊踢掉平底鞋換上高跟鞋，她動作迅速，仿佛早已習以為常。
十分鐘後。
三人已經坐在車上。
京虞打開電腦，将PPT的內容發給兩人一份：“你們看看還有哪裏需要修改。”
菲菲震驚：“姐，你什麽時候做的？”
“昨晚。”京虞頭都沒擡。
厲害！
菲菲在心裏為京姐豎起大拇指。
其實一開始，公司就想采訪鯨玉的創始人，只不過那邊一直不同意，直到昨天，他們的創始人突然同意了。
但給的時間很緊，要求他們今天就要到公司共同讨論拍攝的內容與具體方案。
京虞實在沒辦法，只能昨晚熬夜加班弄，眼下她眼底還有淡淡的烏青。
“要我說，這個Roland是個狠人！就逼得咱們京姐連夜趕制出一個PPT來看，絕非等閑之輩！”
陳野一邊查看是否有錯別字一邊感嘆。
菲菲搖頭嘆息：“為難的可不就是我們這些打工人……聽說他還很年輕，人還沒過三十呢！”
“确實年輕。”
京虞盯着窗外匆匆掠過的風景，沒發表意見，心裏卻在斟酌，沒過三十，僅靠自己能做到這般成績，一定付出了很多。
—
汽車駛向目的地。
城市的天莫名陰了下來。
京虞率先下車，人沒走遠，立在車旁呼吸新鮮空氣。
她暈車的毛病，日複一日沒減輕，反倒更嚴重了。
菲菲貼心地遞過來一瓶水：“姐，喝點吧。”
“謝謝。”京虞伸手接過，扭開瓶蓋仰頭往嘴裏灌。
微甜清涼的口感席卷幹燥的唇舌，京虞暈車的症狀減輕了不少，她重新擰緊瓶蓋，視線穿過灌木叢，來到高樓大廈。
——卻在最後一刻定格在空曠的樓前空地。
擰瓶蓋的動作也随之猛地一滞。
只是極為不經意的一瞥，京虞的神經末梢卻緊跟着緊了一瞬，視線再也無法挪開。
陽光下，她看見男人站在明暗光線的切割處，一身痞味，點煙擡頭的動作，看起來孤獨且野蠻。
世界白色居多，他一身黑，從容了自己，慌亂了京虞。
她久久看着，眼眶沒打招呼就私自濕潤。
“姐……”菲菲輕聲喚醒她的思緒，“你怎麽了？”
“沒事。”京虞低頭快速調整情緒，再擡頭時又是一張笑臉，聲音低斂，“遇到故人了。”
“走吧。”
京虞拿起筆記本電腦包，轉身往大樓走，陳野和菲菲跟在身後。
而必須途徑的那片空地，早就散了人影。
來到前臺。
等了不到五分鐘，就有一個打扮精致的女人前來迎接他們。
“請跟我來。”
女人很有禮貌，一邊迎着他們往電梯走，一邊說：“京小姐一路辛苦，我們許秘書安排您們在會議室見面，到了直接開始，省去那些不必要的流程。”
京虞點頭，聞着電梯裏特有的香味，她突然轉頭問：“你們周總這次會出現在會議上嗎？”
“會。”女人致以一笑。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
京虞沒再過問更多的問題，在女人的帶領下穿過好幾條走道，才來到會議室。
一路上，陳野和菲菲都睜大了眼睛，生怕漏了哪一處細節。
等招待的人走後，會議室只剩他們三，菲菲再也按捺不住：“好豪啊！”
陳野附議：“是個舍得花錢的。”
京虞的思緒還停留在樓下，沒聽他們講話，她大拇指無意識摩挲着食指，視線定在虛空某一處。
是他嗎？
周沈。
“扣扣”，門被敲了兩下，會議室進來第二個人。
緊接着，有更多的人進來，有男有女，紛紛在京虞三人對面坐下。
陳野和菲菲不敢說話了，捏緊雙手，嚴陣以待。
京虞從座位上起身，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連接大屏幕，她捏緊鼠标放到第一頁，不知想到什麽，轉頭看向陳野和菲菲。
這兩個卧龍鳳雛，接收到她的視線，都紛紛露出不解和清澈的目光。
算了，京虞想，還是她自己來吧。
恰是這時，從外面進來兩人，為首那人并沒有第一時間進來，而是退到一旁，微微彎腰讓後面的人進來。
京虞瞥到一抹黑，她莫名手指蜷縮，眼神緊緊盯着。
那抹黑開始一點點顯露真容——修長雙腿邁進，裁剪得體的西裝褲貼合腿部，更襯高挑挺拔的身材。
側臉很硬，輪廓分明，眉目依舊深邃，卻比更顯鋒利，可細瞧，又覺得他把真正的情緒藏在最深處，誰也看不出。
男人沒打照面，直接往最後一排走，坐到大屏幕正對面。
而後擡頭，輕而易舉和京虞對視。
那一刻，京虞下意識縮緊了心髒，連指尖都無意識攥緊了手心的肉。
對面的人，是周沈。
周老板，原來是周沈。
樓下看到的人，也是周沈。
都是他，是隔了六年都沒見過面的舊人。
京虞直直盯着他，眼睛裏重蓄着什麽東西，不停在打轉、繞圈。
她試圖從他眼裏看出點什麽，重逢的驚訝也好，過往的怨責也好，可他只是看着她，未曾挪動視線地看着她。
像是無波無瀾，卻又深似古井。
“京小姐，京小姐？京小姐……”
許秘書不得以走到京虞視線中，露齒微笑：“京小姐，我們可以開始了。”
京虞低頭，收斂情緒，低嗯一聲。
得到回複，許秘書又繞到周總身後站着，只是她發現這位京小姐還是沒有開始，而是一直低着頭，沉默着。
這回她沒有再上前，而是偷偷看了老板一眼。
她老板仍是看着京小姐，沒有任何動作。
她心裏有了數，站直身體，跟大家一起等。
陳野和菲菲倒是急得不行，嗓子跟有毛病一樣，不停咳嗽。
京姐啊……
菲菲在心裏咆哮，很想叫醒他們京姐。
可誰知下一秒，菲菲就看見他們京姐利落地挽起雪紡衫袖子，再拿起會議桌上的控制筆，退讓到合适的位置，擡頭面對衆人，臉上揚起微笑開始講述。
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落落大方，從容又自信。
菲菲在心裏狂鼓掌，非常心安理得的鹹魚起來。
京虞的時間控制在十分鐘內，講完，她把筆重新擱置在會議桌上，看向鯨玉的衆人。
“以上就是我們關于拍攝的全部內容。”
話落，會議室裏響起了掌聲。
只不過，有不和諧之音出現，來自鯨玉企劃部。
“不好意思京小姐，我想問一下，對于周總個人生活部分的拍攝，是否過于多了？”
“我們周總非常注重個人隐私，您這邊要求拍攝這麽多個人生活部分，真的有在認真了解我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