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全世界
第42章 全世界
汽車一路抵達南城第一人民醫院。
京虞沒有半點猶豫, 打開車門往醫院門口沖。
周沈坐在駕駛座上，顫抖地擡起一只手，想點燃一根煙。
可最後, 他還是無力地垂下手。
半晌，自嘲一笑。
耳邊傳來喧鬧的吵聲, 他連眼都不想挪動一下。
“有人要跳樓！在那兒站好久了，到現在都沒跳下來。”
“到底跳不跳啊, 我還等着回家做飯呢！”
……
避無可避，全部傳進周沈耳裏。
他擰了擰眉, 從車上下來，一擡眼便看見站在醫院天臺最高處的女人。
像是想到什麽，周沈狠狠關上車門，快步進了醫院。
醫院天臺。
李舒站在最高處, 風擦過眼淚，她神色無助望着京虞, 不停搖頭：“你幫不了我, 你幫不了我的。”
京虞和林懷清站在離她三米遠處，她朝她伸出一只手，在風裏用力喊：“別跳！我能幫你！我說了幫你, 就一定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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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沒用的。”李舒低頭摸了摸自己腹部，那裏有一條又長又猙獰的疤痕，是她丈夫劃的。
“我逃跑都能被他抓到, 他每次都能找到我，我開始怕了, 京記者……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他在打我……”
“他們都讓我再忍忍, 就算為了孩子，可我不是一個堅強的女人。”
“我跟他說，看在我為你生了一個孩子的份上，放過我好嗎？他仿佛聽不見，他連個畜生都不如……”
李舒臉上滿是無助和惶恐，周沈喘着氣上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別怕，我在，有我在。”京虞放低聲音安慰，“李舒你想想，如果你跳下去了，你能得到什麽，他會因為你的死而愧疚嗎？不會，除了你女兒，你知道沒人會為你的死愧疚。”
李舒淚流滿面，只因京虞說的全對。
“所以為什麽不好好活着？”
京虞也逐漸紅了眼眶，她說不清自己是在跟李舒對話，還是在跟自己已經逝世的母親對話。
“再等一等，好嗎？”京虞聲音哽咽，“說不定事情就有進展了呢？人渣才該進地獄，李舒，相信我，全世界都會幫你，全世界都會站在你這邊，你不能先走。”
“你不是孤立無援。”京虞又靠近了一點。
李舒哭到嘴角顫抖，她邊搖頭邊苦澀看着京虞，發現自己失去了牽起那只手的勇氣。
“可是我真的好累……”
“你女兒呢？你還有一個那麽愛你的女兒。”京虞朝她微笑，“她很乖，會讨你歡心，會撲在你面前替你挨打，你也……不要她了嗎？”
“你真的不要她了嗎？”京虞反複問，眼淚往下掉。
李舒泣不成聲，不住地搖頭。
“她跟我說，我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堅強的媽媽，我希望她和那個男人能順利離婚，我想跟着媽媽，我想這輩子都跟着媽媽。”
京虞再度靠近：“李舒，為了活着，請給自己找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吧。”
天空很灰，但不會一直灰。
就像人生一樣，請撐下去，撐到世界為你撐腰的時候。
最終，李舒被他們齊力從上面拽了下來。
或許她自己最終也改變了想法。
天臺上的人形色匆匆，架着李舒離開。
京虞仿佛丢了一身的力氣，癱坐在地上，她随意抹一把眼角的淚，盯着虛空處，倏地露出一抹笑。
周沈走過去将她抱在懷裏，沉默不語輕拍着她的背。
京虞将頭擱在周沈肩膀：“我好像看見我母親了。”
“我知道。”周沈怎麽會不懂。
“我理解她了。”京虞閉上眼。
她曾無數次在夢裏想問母親，為什麽不再等等她，可她忘了人的精神也是有極限值的，而每個人的愛，體現的方式是如此不同。
“京虞。”
身後，有人喊她。
林懷清仿若沒看見周沈，走近問：“你還好嗎？”
她以前的事，他也算知曉一二。
京虞快速擦掉眼淚，朝林懷清露出一個微笑：“我沒事，你快去看看李舒吧。”
周沈盯着京虞那抹笑，心情微妙。
“好。”林懷清終于看了眼周沈，這個男人臉色很厲，面對京虞卻格外耐心，除卻現在不爽的心情。
他像是懂了，惡趣味上來：“那我先走了，虞虞，別難過了，我這兒可沒紙。”
林懷清純做調侃，話其實不算太出格，但對某個人來說可就不一定了，他挑唇一笑，雙手插進白大褂，轉身離開。
京虞作完告別，轉頭看向周沈，發現他臉色黑的離奇。
但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因為周沈臉色實在轉變得太快，就那麽零點零一秒，他的表情就已經完美切換成柔和狀态。
京虞不由發愣。
周沈俨然調整過來：“起來，地上涼。”
“哦。”京虞繼續發愣，被他兩手直接扶起來。
“要是放心不下，也去看看吧。”
周沈太了解京虞了，牽緊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京虞正巧有這個想法，她心裏總歸是擔心李舒的，聽說她女兒也跟着來醫院了，不知道這個孩子聽到她母親要跳樓的消息，心裏得有多難過。
兩人往下走。
李舒現在情緒沒有那麽激動了，她女兒陪在身邊，京虞下去的時候林懷清正好輕關上門，看見她，林懷清示意往旁邊走。
“安撫下來了。”
“那就好。”京虞點了點頭，透過門窗看到李舒的身影，嘆了口氣。
“別擔心，我會看好她的。”林懷清擡手看了眼表，“快到飯點了，我們下去吃飯吧，剛好給李舒和她女兒帶一份。”
京虞想也沒想就說好，她沒發現周沈深深看了她一眼。
周沈站在原地，沒有動。
林懷清看了周沈一眼，他可記得這個男人，當年他們一起去鐘乳石洞玩，就是周沈慫恿兩個小家夥纏着他，害的他沒機會去找京虞。
如今看來，兩人雖然結婚了，但是感情好像不怎麽牢固，像個新手。
他很樂意給自己出口氣。
“小桃很愛吃醫院對面那家手抓餅，我發現那個味道和當年咱們在學校裏吃的很像，你要去嘗嘗嗎？”林懷清是真不怕事大。
京虞在此刻顯得單純：“好啊。”
她轉頭興致勃勃看向周沈。
好巧不巧，周沈的電話在這個時候響了。
這時林懷清提議：“要不我們幫你帶吧？”
看到周沈接通這通電話的臉色，京虞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所以她體貼道：“你想吃什麽？我幫你帶。”
好一個我幫你帶。
好一個我們幫你帶。
周沈心裏憋着一團火，握着手機的手都不自覺捏緊，但，他輕扯唇笑了：“好啊，虞虞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一點也看不出生氣。
—
京虞給周沈帶了一份手抓餅。
周老板不挑食，給什麽吃什麽，在京虞看來，沒有他吃不了的。
也給小桃帶了一份。
小桃是李舒的女兒，現在她母親情緒穩定下來正在睡覺，她小小一個坐在走廊長椅上，發呆。
京虞走過來将食物遞給小桃，摸摸她的頭：“再難過也要記得好好吃飯呀。”
周沈跟在京虞身後，在兩米遠的地方停下，單手插兜默默看着這一切。
小桃很誠實：“可是姐姐，我吃不下。”
京虞：“人難過的時候是會吃不下東西的，但既然我們小桃不想吃，那就待會兒再吃好嗎？”
“好。”小桃乖乖點頭。
京虞心滿意足，準備走。
“姐姐。”小桃突然喊住她。
“嗯？”京虞回頭，嘴角含着笑意。
小桃停停頓頓的說：“媽媽很……很恨爸爸，我也、很恨，如果我長大了，我……一定會守護好媽媽，不會結婚。”
小桃在向京虞傾訴。
京虞覺得小桃很像從前的她，因為恨着一個人，而把這一系列的人都恨上了，包括所有男性。
她們為了避免不好事情的發生，所以幹脆避免了開始。
但……
京虞彎下腰，再次摸了摸小桃的頭：“結婚也可以守護媽媽的，小桃。這世界不是所有人都會家暴，我們只是不巧碰到了壞蛋，但我們小桃也值得被愛。”
“不是不能去愛人，而是要去愛正确的人。”
不能為了避免結束，同時也避免了開始。
“好嗎？”京虞溫柔問。
小桃似懂非懂，但姐姐說的總沒錯：“好。”
她鄭重點頭。
小桃乖乖去吃餅了，京虞也揉了揉肩膀往回走。
她微一擡頭，就看見周沈突然朝她攤開了雙手，嘴角往上勾着。
男人長身挺拔，站在逆光處，目光直直看向她。
京虞愣了愣，不确定地走向他的懷抱。
她被他溫柔抱住。
“為什麽突然要抱我？”京虞小聲問。
“就是覺得，你在此刻也需要一個擁抱。”周沈低聲笑。
周沈只是突然懂了，當年在小鎮，京虞為什麽會拒絕他。
她其實很懼怕這種關系，會讓她壓力倍增。
沒有人在愛裏等過她，也沒有人告訴她愛一個人也是件很不錯的事，當身邊錯誤範例多了，自己身在其中也會受影響。
“以後……也可以多來點這種擁抱。”京虞小聲提要求。
她發現自己很喜歡，有種身心都被溫暖包裹的感覺。
“可以。”周沈說，“但現在，你得跟我去挑一件漂亮的晚禮服。”
“啊？”京虞擡起頭。
“晚上有個酒會，我想你陪我去。”周沈看着她說。
太突然了。
而且除了公司的年會外，京虞也沒參加過什麽酒會。
只能趕鴨子上架。
“那我先去跟林懷清醫生告個別。”畢竟人家付的錢。
“不用。”周沈扯過她的手，滿嘴胡言，“我說過了。”
他拉着她往醫院外走，兩人聲音落在走廊深處。
“你什麽時候說的，我怎麽不知道？”
周沈繼續胡言亂語：“你當時不在。”
“對了，酒會上我需要注意什麽嗎？”
“不用，你是我周沈的妻子，怎麽舒服怎麽來。”
“那以前誰跟你出席的酒會？”
“……許秘書。”
“許秘書真辛苦。”
“……”
—
酒會在晚上八點。
據說這次酒會很私密，除了商業大佬，其他都是內部人員，記者根本進不去。
京虞穿了一件深綠色人魚姬晚禮服，很像電影《贖罪》裏的那件，尾部還泛着微微螢光，很漂亮。
她本身就瘦，偏生該有的地方都有，是女人都羨慕的身材。
周沈将手搭在京虞腰側，頭垂在京虞鎖骨邊輕輕吻了吻。
每到這個時候，他總是忍不住。
京虞小聲提醒：“我們要進去了。”
“嗯。”男人依依不舍放開，手依舊搭在她腰側，“要是別人問起你……”
“就說我是你妻子！”京虞興奮搶答。
周沈莞爾一笑：“就說你叫京虞就行了。”
你是你自己，也不必加我的前綴，因為明白的人都明白，看得出來在我身邊的你是什麽身份。
被愛的人是不需要用身份喧嚣的。
京虞沒明白，但照做，她在這層關系上總差點領悟天分。
他們攜手進了酒會現場。
浪漫小調音樂正徐徐播放着，一切看起來精致明亮。
大廳內側有一位紳士在彈琴，有位漂亮女郎倚在旁邊惬意聽着。
有人看見周沈，立馬上前打招呼。
寒暄完，瞥向旁邊的京虞，有些疑問：“這位是……”
不是許秘書，有些面生。
京虞禮貌介紹：“我叫京虞。”
确實只說了名字。
那人一秒便明白過來：“聽聞咱們周總結婚了，您就是周總的妻子吧，幸會幸會！”
他彎腰伸出手：“京小姐長得真漂亮，氣質可不比電視上的明星差。”
京虞回握過去：“謝謝。”
她确實有些受寵若驚，但她不會表現出來。
周沈偏頭，将她的小表情看盡，眼底浮現一抹笑。
開心就好。
接下來就是男人之間的時間了，京虞很識相退場，周沈遞過去一張房卡，附在她耳邊低聲說：“如果走累了就去房間休息，在上面一層。”
京虞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她沒第一時間走，而是在大廳裏游走起來。
她看見周沈已經應付了好幾個老板了，也有女老板也過來寒暄。
有一個，京虞有點印象。
那人正是柳氏集團的董事長，他年歲老矣，面對周沈這樣一個小年輕，把姿态放得很高。
周沈也不卑不亢，嘴裏不慌不忙說着什麽。
京虞沒聽見，但又想聽，于是假裝不經意間湊過去。
柳董：“年輕人還是不要太狂，你以為你收購了翔宜就能對柳氏産生影響？”
“影不影響的，我說不了不算。”周沈的态度稍顯随意，“您說了也不算。”
“年輕人，我勸你收手。”
周沈輕薄一笑：“如果您沒有對鯨玉下手，我或許會聽您的，可您讓鯨玉損失了多少錢，我就雙倍讓您還回來。”
周沈再用最平靜的态度說最狠的話。
京虞安靜吃着糕點，才發現自己對周沈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爺爺，那邊來人了，要您去一趟。”柳家的小孫子走了過來。
柳董恨恨看了周沈一眼，不得不轉身離開，誰料他走了，他小孫子留了下來。
柳正趾高氣揚看着周沈，渾身一股吊兒郎當的勁兒，他二話沒說，當着所有人的面，端起一杯酒，潑在周沈西裝上。
“周沈，不入流的東西，就不要來上流的地方。”
京虞吓得連忙放下糕點，走到周沈旁邊低聲問：“沒事吧？”
她情急之下拿了餐桌上的餐巾給他擦衣服。
周沈反握住她的手，明明已經很生氣了，卻一直克制着：“沒事。”
柳正雙手環胸，繼續作死道：“也帶着你這位不入流的女伴滾。”
“……”
大廳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京虞知道自己被罵了，可她沒什麽感覺，她這一路走來，被人罵的次數還少嗎？
所以沒什麽大不了了的。
可她卻看見周沈手上起了青筋，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虞虞，去房間等我好嗎？”周沈始終不願在京虞面前發脾氣。
京虞懂他的心思：“你一個人可以嗎？”
“嗯，去房間等我。”
“好。”
京虞往外走，她穿得漂亮，也本該在衆人面前呈現一個漂亮的形象，可這一切都被柳正毀了，他說他的妻子是不入流的。
呵。
周沈眼裏蓄着風暴。
周沈的助理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出來，領着京虞往酒會外走。
走出大廳外，京虞對助理說：“你去幫周沈吧，他現在是一個人。”
助理恭敬點頭，回了大廳。
京虞一個人往vip房間走，她極力不讓自己去想剛才的事，誰會想讓自己的妻子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一幕呢？
她要把剛才那一幕忘掉。
然後裏面全都裝進周沈的好。
京虞推開vip房間門，重新彎起嘴角。
結果……
她在周沈房間床上，看到了女、女模？！
一位身材爆炸好的半裸女模？
京虞跟妖嬈轉身的女模四目相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