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懸空寺始

懸空寺始

一早接了兩道旨意，本就好不熱鬧的場景一下更忙了。一是給稚子取了名，叫做李啓元，看來下一字輩就是啓了。二是傳了旨意，讓各皇子做好準備，慶帝要親去懸空寺祈福。

如今春闱落幕，範閑剛完成一件大事又接踵而至。偏偏那日和李雲慧見面後，在他們面前範閑已經不掩恨意。

仡濮曲雖不知內情，也能猜測到一二。不過懸空寺之行，她一個坐月子的産婦就不湊熱鬧了。

自己第一次做母親，本來就有種奇異的感覺，李承澤每日回來後看着這樣的場景也覺得溫馨。意外呢仡濮曲沒有北上的時候，他和幾兄弟的關系也不算太差。

自己樂的看看書，在殿內長廊邊坐着、躺着看書。後來仡濮曲養到他母妃身邊，他又有了新的玩伴，以至于後面不論封王封府，這條路都不是想象的那麽艱難。

因為他知道，仡濮曲一直在。現在他更深知，不僅是不孤獨，他又有了新的目标，給妻兒一個好的生活。不管是天南地北，只要離開京都這個吃人的地方，他都一起去。

“發什麽呆呢，明日你們去懸空寺的事情，你的衣物車馬都收拾好了。”仡濮曲還是懶懶的依靠在榻邊，黎林确實是個能幹的，把下面的侍女管理的妥帖。

她一天并未操心什麽，如今從仡濮全身邊帶的不多的人數中挑了會些功夫的侍女，又有李雲慧親手把關挑了些乳母。李啓元平日養在側院，單獨的院子少不了更加注意擋住一些明刀暗箭。

太子的人倒不會向侄兒下手，但是他那群門客幕僚呢，或者連親兒子也算計舍棄的慶帝呢。再不濟，李承澤的後院如今只有仡濮曲一人，即使當初他們二人一起進宮請示認定彼此，在無二心後。宮裏同意了，外面的那些落魄的、有野心的官家小姐也數不勝數。

李承澤褪去外面沾滿灰塵的外袍，又在外間用溫水肥皂好好洗了手才進屋。“今日他叫了我們幾兄弟并同範侍郎和陳院長到宮牆外采收菊花，說是為了明日做準備，呵。”

仡濮曲點了點頭，李雲慧告訴她的計劃是先按兵不動，兩年後慶帝要去大東山巡游，不過那不是最佳的時機，慶帝多疑，只不過是想把他日益覺得危機的幕後兇手揪出來而已。

所以他們必須加快速度，在大東山之間找時間下手，而這次懸空寺就是聲東擊西，讓慶帝越發忌憚。不過更有趣的是，在他們布局人手的時候，發現了幾股未知的勢力，不過讓人放心的是，這幾個勢力都有共同的目的。

有意思。李承澤和仡濮曲對視一眼，便知道了對方想的什麽。

“明日可要好好待在陛下身邊，再不濟，還有大哥，他久駐北地、身手敏捷，又身如銅鐵。”

“父皇也就算了，你這是把大哥給賣了。”李承澤輕笑着說。

“怎麽能這麽說呢，大哥可是我最崇拜的人，不過是請求他護着你一二罷了。”

兩人又是說笑了幾句，才去收拾入睡。

第二日李承澤去了懸空寺，仡濮曲也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皇後秦氏。

夜色漸褪，李承澤他們為了趕快行程也就早早出發了。仡濮曲本翻個身打算再休息會，沒成想李承澤前腳剛走，黎林就來禀告有貴客到訪。

秦氏披着黑色鬥篷，連穿着、首飾都是一應的低調。

“母後突然造訪，可是有什麽要事交代？”仡濮曲由黎林伺候起微微整理好穿着。

秦氏沒說話，只是坐到了外間的桌子上，連裏面都能聞到一股酒氣。仡濮曲起身，多點燃幾盞油燈。“本宮飲了不少酒，你不必出來沾染氣味。”

“是。”

沉默了一會，秦氏看着黎林出去，又關好門。方才緩緩開口，“叫你母親把最近捉到那批人放了，那是本宮的人。”

“母親的事情，曲兒從不過問，也做不了主。”

“李雲慧還是當年那個謝雲慧，她的心思不難猜，以後行動也小心些。”

仡濮曲心下就知道秦氏說的什麽，只是借用門簾的珠簾從擋住神情。“母後喝醉了。”

“今日本宮來，也不是做什麽，只不過是大夢一場後，白想起來了以前的往事。倒像是浮生一夢，有些着相了。”秦氏語氣一轉，“不過既然準備好了，就去做，本宮和你們的目的一樣。”

皇後說完起身就走，她昨日飲酒之後大醉在鳳儀宮大殿，夢裏一生綿長，從幼時到閨閣小姐再到中宮皇後，她把自己最害怕的、最不願面對的又直視了一遍。

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她又看到了李承澤和自己兒子的争鬥，最終都沒有贏家，也沒有活着的人。慶帝死也不會想到，幾位皇子中，是自己的幼子李承平登上了皇位。

她恍然大悟，死去的葉輕眉、滿門抄斬的秦家、自盡的李承澤和被逼死的李承乾，甚至是瘋癫李雲睿夢裏面沒有的李雲慧，數不盡的人。全部的苦難都是來自李雲潛，而不是其他人。

她最恨的不應該是那個早就被剁成肉醬的女子，而是那個端坐在皇位上的無情無義的人。

她幾乎被軟禁起來的半生都是因為李雲潛要維護自己情根深重的樣子，如果他是真的喜歡，又怎麽可能坐觀葉輕眉和秦家互相殘殺。

又極其殘忍的把自己心愛的女人剁碎，不都是害怕他又像當年狙殺了其他幾個皇子一樣殺了他嗎？

可笑，真的是可笑！荒謬，真的是荒謬！她居然會為了這種男人顧影自憐、整日買醉，就算她真的恨葉輕眉，真的恨他的兒子範閑，也要先把這個男人殺了洩憤。

後族貴女，她一生下來并不是攀附皇權的存在，她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秦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