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章
從那天晚飯後，兩人見面的次數莫名變多了。
小區門口的超市，上樓的電梯，周末的商業街也能對闖過兩次。好像打破了某種定律，往相反方向發展了。
在上次聊天中容淮得知，宋秋澤在S大C市分校讀計算機系。
S大在國內也能排得上號，可見小朋友還是個學霸。
智商高的人，在某方面的心思特單純。
上次電影院時候，種種緣由加起來才讓他心态那麽崩。
女友和他在一起剛三個月，那天是他們一百天紀念日。
宋同學似乎有點戀愛腦，喜歡一個人全放心上了，為此他精心準備了很久。
學校球隊臨時有事耽誤了十分鐘，他緊趕慢趕差點遲到。
他還在想沒有提前過去的話，會不會讓女生覺得自己不太重視。
誰知人家直接放了他鴿子，在他趕去電影院的路上打了個電話過來，兩人就這麽随随便便分了手。
他不知道自己哪錯了，只能在電話裏各種道歉，可對方直接将他拉黑了。他試圖挽回，可電影院門口卻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後來才知道，對方壓根沒去。
就單純通知一聲，分個手罷了。
當時電影快開場了，宋秋澤找不到人，急的汗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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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家裏人又來了電話，說他養的狗要死了。
宋秋澤趕緊打視頻過去，老狗已經在迷離之際。
聽到他的聲音突然回光返照，朝電話裏的他艱難叫了一聲，這才心有不甘咽了最後一口氣。
老狗不是什麽名貴品種，是他小學時候在路邊撿的，當時也不過一兩個月大。
大狗被車撞了，就留下這麽一個崽，滿地的血和碎肉真十分可怕。
小狗被拎在路邊，無助的在哭，還想跑去找它媽媽。
肇事司機轉身就走，滿嘴罵着“倒黴”、“晦氣”。
放學回家的宋秋澤眼睜睜目睹了整個過程，視覺沖擊可想而知。
他都吓得發不出聲音了，看到被拖到路邊的大狗屍體，再看看滿是泥漿渾身發抖的狗崽，他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狗媽媽被他和小夥伴挖坑埋了，小狗崽被他揣懷裏偷偷帶回了家。
這一養就養到現在。十八年，在狗裏面也算長壽了。
那狗以前還會接送他上下學，出來讀書才沒能帶着。
寒暑假回去，宋秋澤幾乎每天都要和狗玩耍。那不僅僅是他的寵物，更是家人……
容淮動容，要是換萌萌沒了，他估計心态也好不到哪去。
真是破事都堆一塊了。
容淮沒聽宋秋澤提起父母的事。
只知道對方從小和爺爺奶奶一起長大，出來租房子住也是想獨立。想和女朋友正兒八經在一起，在打算兩人的以後。
男生戀愛腦真不容易遇上，只能說女生沒福氣吧。
容淮不予置評，只略表同情。
他的感情史也不太順，沒資格教育對方什麽。
容淮是gay，天生的。總不能讓他和一個才見面幾次的小朋友出個櫃，傳授點自己被甩的經驗吧？
前前任說他人太冷，性格無趣，和他在一起沒有安全感。
前任比他小三歲，是他喜歡的白淨類型。可惜工作的原因，不能時常陪伴。後來對方劈腿，還是其他人好心提醒才知道。他也向對方女友一樣，一條微信結束了這段感情。
可能是付出不少真心，他的陣痛期來得洶湧且銳不可當。
容淮發現每天的生活了無樂趣，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沒胃口，吃不下東西，整宿整宿失眠，偏偏自己一點感覺沒有。狀态比活死人還不如，至少喪屍看到人肉還能往前沖一沖。
經紀人把他送去醫院看過兩次，生怕大影帝哪天沉屍家中無人問津了。
接到《殇秋》劇本的時候，他這副堪比抑郁症的心态莫名和人物同頻。
獎是得了，可狀态更加無法脫離。為了身體健康，他只能将其他都暫時放一放，出來旅游散散心努力搶救一下。
不是說他看上小朋友，想與人發生點什麽。
容淮真沒有。
就是旅途中遇到的一個過客，覺得有點意思而已。
他多看了兩眼，想交個純粹的朋友。也或許寂寞久了，想找人說說話罷了。
有時候莫非定律真心可怕。
比如今天，比如此時此刻。
今天他出門一趟，去市裏一個美術館見朋友。
可能路上吹了點風，回來路上隐隐感覺腦袋有一丢丢暈乎乎的，人也特犯困。
他還在想晚飯吃什麽，不太打算自己做，腦海裏莫名浮現小朋友做飯的身影。
說實話，這些天無論吃什麽，都沒對方做的那頓飯好吃。
唾液分泌，越想越餓，容淮看到了一家咖啡館，打算買點吃食醒醒神。
他正在櫥窗裏搜索哪個蛋糕更美味，一擡頭就看見對方的大帥臉出現在眼前！
容淮：？？？
擡頭看了眼店招，【黑山家】。沒錯，的确是他喜歡連鎖咖啡館。
容淮推門進去，對方像只歡實的大金毛朝他撲了過來。
“容哥！”
看來沒認錯了。
小狗崽真是随處刷新啊！
“你怎麽在這裏？”
對方穿着黑山家的工作服，應該是在店裏打工。
容淮明顯問的不是這個意思。
這家夥之前說他每天挺忙的，要趕論文，校隊有訓練，不久後還要去實習，教授又希望他考研……
他哪裏來的時間打工？
宋秋澤聽出來了，不好意思摸摸後腦勺。
“以前暑假在這裏打工過，今天店上少了兩個人，臨時過來救救急。”
容淮還想說什麽，宋秋澤已經開心的向店長介紹他了。
“這是我朋友，他……他過來找我玩！”
爽朗的聲音吓得容淮趕緊低下頭，拉了拉口罩。
确定遮嚴實了，才尴尬的朝對方揮手打了個招呼。
上回的聊天中，宋秋澤聽容淮說自己是個藝人，還參演過一些電視劇角色。
宋同學心大，下來也沒百度。剛開口突然反應過來，趕緊把話圓了回去。
店長和對方接觸時間也不短，挺喜歡他性格的。
同事的朋友自然也是店上的朋友，笑着點點頭讓容淮随便坐，還讓宋秋澤好生招呼。
今天天氣陰沉沉的，早上起了霧下午還刮起大風。
這麽冷的天，路上的人都是行神色匆匆，店裏只有兩桌客人，大多都是外賣。
宋秋澤把容淮帶到角落的位置，不遠處兩桌人都在看他們。
兩帥哥身高腿長，比例太養眼了。多看帥哥心情好，反正也不收費。
容淮道了幾次的“不用”都沒用，最後只得強咽回去，乖乖在角落貓好。
自從遇上小破孩，總有一天會讓他把社恐絕症徹底得了。
“哥，喝點什麽？我請你！”
狗崽站在桌邊歡實的搖尾巴。
“呃……不用。”
好歹那邊還有兩桌客人，你這麽直白，真不怕被投訴嗎？
宋秋澤還以為容淮是嫌棄他家東西不好吃，一下子不樂意了。
“哥！別看我們店面小。黑山家全國連鎖呢！我們食材新鮮，牛奶都是空運過來的，我們後廚的地一天拖八次。你要相信大學生嚴選，要是安全問題我自己就把店給舉報了！”
“咳咳咳——”
吧臺後的店長差點被唾沫嗆死，一個眼刀瞪了過來，真恨不得拿水果刀戳死熊孩子。
聽聽說的這什麽話！
宋秋澤毫無自知，還朝人做了個鬼臉。
再回頭又換了副人畜無害的笑臉，還等着容淮的答案。
“……随便吧。”喝什麽不重要，他剛就是路過随便看看。
如果可以，他現在更想站起身趕緊走。
“唔……那我推薦試試新品。才出的口味挺多人喜歡的，哥也嘗嘗喜不喜歡？”
迎着對方熱情的目光，容淮妥協的點點頭。
“……三分糖，謝謝。”三分已經是他作為藝人的最後堅強，但他現在真需要來點甜的壓壓驚。
很快，一杯熱氣騰騰的奶咖放在了面前。
聞起來很香，黑山家的咖啡豆一直是進口的。容淮一雙手捧上去，整個人頓時暖了許多。
一旁的兩桌客人剛走了，店裏只剩下他們幾人。
容淮拉下口罩，輕輕嘬了一口。熱氣熏到臉頰，空調暖洋洋的，感覺更犯困了。
突然眼前黑了一瞬，一只軟乎乎的手擋住了容淮眼前的光。
容淮呼吸一滞都忘了躲，那只手卻已經移開了。
似乎這時額頭上的觸感才傳入大腦，掌心的指紋摩挲過皮膚，帶起一層層陌生且戰栗的心慌。
他眨眨眼目瞪口呆望着宋秋澤，不知對方在幹什麽。
“哥，你發燒了！”
“呃……啊？”發燒了？所以這家夥剛在摸我溫度？
還以為這家夥……算了，果然是我想太多，直男行為很正常。
容淮摸了摸腦門，手剛抱過咖啡杯，不太感覺得的出來。
換手背挨了臉頰，的确挺燙的，感覺熱氣還正沿着脖子往耳尖充血。
“哥！你怎麽穿這麽薄，天氣預報說今天可比昨天低5度呢！家裏有藥嗎？要不我去診所買點，還是趕緊回去吧！”
容淮正有此意，本來就在往家走。
誰知宋秋澤把身上的圍裙一解，朝着吧臺後玩手機的男人道了一聲，“店長，我要先走！”
容淮：！！！
店長：？？？
對方一臉茫然。
“幹什麽去？女朋友召喚？”丫不是分手了，難道又複合了？果然是年輕人！
宋秋澤已經沖進後面儲物間開始換衣服。
“我哥病了。我帶他去看看。”
“不……不用！我沒事。”容淮尴尬的要死，連連擺手。
店長似乎也從他臉上看出疲态，掃了眼牆上的挂鐘。
“哦，你快到點了呀？那先走吧，反正今天不忙。”提前十五分鐘也還好，本來某人只是臨時過來兼職一天的。
容淮就這麽莫名其妙被小朋友送回了家。
捧着暖手寶，額上敷着退熱貼，靠在自己舒服的沙發上，腿上還蹲着他家貓。
“萌萌乖，哥哥病了。你有多重不知道嗎？不可以鬧哥哥哦。”
布偶貓被某人抱到了一旁的沙發上，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梨湯擺在茶幾上。
“我熬了點粥，一會兒就好。哥要是餓了先吃點梨，藥得飯後半小時才能吃，不然傷胃呢。”
聽着對方絮絮叨叨的，容淮突然有種家裏來了個老媽子的錯覺。
明明自己比對方大六歲，怎麽反過來還得要人照顧？
“嗯嗯嗯，聽到了聽到了。”
“哥，你不要在沙發上睡覺，吃了飯再睡啊！”
“你床上去睡，先把梨湯吃了！”
“……”
“哥！”
“宋同學，你好啰嗦……”
耳朵好癢，要起繭子了，容淮翻身不理。
身上卻多了條毛毯，空調也被打開了。唔，好暖和，太困了。
容淮睡到晚上九點，終于餓醒了。
睡了一會兒腦袋好了許多，就是身上沒什麽力氣。
人躺在卧室床上，外面客廳的燈還開着，周圍異常安靜。
明明早習慣的生活，突然覺得房間好空。
容淮趿着拖鞋朝外走，準備冰箱裏随便翻點吃的對付一下，他記得昨天買了三明治。
剛扶到冰涼的門框，手心突然被一道暖意取代。
容淮驚訝轉頭，落入一張黢黑的眼眸。
對方直勾勾望着他，滿眼擔心都快溢出來了。
“哥，你好點了嗎？”
突然一瞬間，容淮感覺周圍的聲音回來了！
客廳的燈好像亮了幾個度，空調也在升溫。
“你……”沒走嗎？
“哥餓了吧？我做了幾個小菜還在鍋裏溫着，我去端！”
男生将他扶到餐桌前，又歡實的沖進廚房。
看着某人忙碌進進出出的背影，容淮感覺自己呼吸有些急促，心跳聲在耳朵裏砰砰回響。
心尖似乎被螞蟻咬了一口，癢酥酥的情緒在不斷擴大。
一張桌子，兩副碗筷，對坐的人……
他突然萌生出了一個不該有的想法。
“你還沒吃？”
“陪你再吃一點，一個人吃飯很無聊的。”
容淮眼淚都快下來了。
但做人不能太貪心。
這家夥不是gay，不過是朋友間正常的互幫互助。
快收起那些罪惡的念頭，人家可還是個孩子！
“哥，怎麽不吃，沒胃口嗎？你還沒吃藥，多少要吃一點墊墊。有什麽想吃的？明天我給你做其他的？”
容淮眸子漸深，快速低頭扒了兩口飯。
“不用，你做的都很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