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海盜男
海盜男
一望無際的海面上飄着一艘破敗的船，卻絲毫不折損這美景給視覺帶來的震撼。
是李棋先看到的，成群的海豚從海底躍起，在陽光下展現它們曲線有致的背鳍，富有彈性的皮膚折射出五彩的光，像一塊塊色彩斑駁的玻璃片，破碎到極點的美，旋轉中又紮入海面，飛濺四起的水花增添其上，是一道又一道短暫彩虹上的雨後露珠。
“好美...”窗口下兩顆小小的腦袋一眼不眨地盯着這幅美景，身後是被姐姐牽着手腕的喬婉和遠遠抱臂站着的祁秦。
“這是好運的象征，阿玥！”喬婉笑意盈盈地對妹妹說，“嗯，我記得，是媽媽說的。”仰頭看窗外的女孩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劃過笑意和懷念。
美景易逝，李棋回過頭來，重新面對艙內的穢濁氣息。一擡眼，對上秦哥不明意味的眼光，對視片刻，正欲開口，那雙略微變扭的眼又轉向另一邊去，仿佛只是意外對上了眼。
但總感覺那眼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應該是看錯了。
接下來的旅程比起前一段要平淡許多，只是中餐時，端來的食物有些變質，找去廚房換一份的時候起了些争執。
從窗口看去，夕陽西下，已經可以看到紅光照耀下一道淡色的黑色岸堤，船上的氣氛卻凝重不少。
要行動了，一行四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瘦小男人開始不錯眼地盯着他們，毫不掩飾，高壯男人也終于放棄了不符合氣質的嬰兒和奶瓶，手放在腰間。
人比他們想象的要多，李棋和祁秦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讀到這個信息。
這時候主動出擊變得不可能，四個小孩無論如何打不過一群成年傭兵。
砰！思考的幾秒鐘，異像突生，本就颠簸的船身突然一個急轉，海面上的急剎比陸地上帶來的沖擊更甚，片刻間幾乎是天旋地轉。只來得及抓住窗口邊緣的手被因重力颠倒砸來的玻璃杯狠狠擊中而吃痛松開——
迅速把頭用雙臂環抱起來的李棋在眩暈中等待疼痛的來到，而熟悉的感覺并未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暖的觸感，驚訝擡頭，與熟悉的眸子撞上。
“抓緊！”因承擔兩人體重的手臂和手背青筋暴起，年紀小而尚未長開的骨節被大力緊握的動作逼出日後的幾分骨骼分明。
Advertisement
又是一陣旋轉，搖晃的船終于在大洋中央緩緩停下，除了早有準備的人，其餘都東倒西歪地癱在甲板上呻吟，物品散落一地。
李棋靠在身後人的懷抱裏幾秒之後才回過神來。
“你沒事吧？”轉頭問墊背的人。
“沒事。”
得到肯定回答後，他在人群裏尋找，喬婉在離他們不遠處，喬玥倒在她懷裏，應該是摔得不輕，苗苗和她媽媽看起來沒什麽大礙。
啪啪，兩聲拍手聲吸引了地上人的注意力——甲板地面突然打開一道暗門，一位略顯野性的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緩緩走出來，穿着一身全新的加勒比海盜服裝，頭戴一頂兩端微下折又翹起的黑色海盜帽，左耳挂着一串五彩的琉璃珠，下方的鋼珠穗随着腳步擺動，在胸口處敞開的白色襯衣露出曬成鐵銅色的皮膚，一直開叉到腹部，白襯衣外是一件灰褐色紐扣背心，黃銅色腰帶吊在大腿前，滌綸布料的褲腿褶皺下露出半截有力的小腿肌肉，腳踩一雙黑色馬丁靴。
身邊呈八字型站成一隊的是不再僞裝的傭兵，瘦小男人和高壯男人一左一右當護法，使海盜男處于最顯眼的位置上。
仿佛是來走秀的。
加上海盜男一共19人，配着槍的有5個。在衆人震驚于那閃瞎雙眼的出場方式時，李棋收回眼神，在心裏計算。
“就你了，過來。”那海盜男從腰間掏出一把鑲金匕首，指向地上垂着頭似乎在發抖的小孩。
茫然擡起頭，發現幾道憐憫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一直握着他左手腕骨的力度猛然加重，捏得生疼。
用還能活動的右手輕撫那緊致皮肉下突出的尺骨，感覺那手的主人一愣，然後回以更大力度的抓握。
“既然是沖我來的，就別傷及無辜了。”幹澀的聲音從李棋身後傳出。
把安撫的小動作當作小七害怕表現的祁秦，心底突生一種陌生的感覺，與祁家從小給他灌輸的冰冷戒律截然相反，倒是像一年見幾面的母親帶給他的...說不清，但心髒是熱的，這種感覺很好。
看着高舉雙手站起，準備走向劫匪的身影。除卻手腕被箍緊帶來的痛感，李棋身體內部傳來一種酥麻感，尤其是左側胸口，異樣感最強。
怎麽回事，現在掉鏈子可不行。
“喂！誰沖你來啊，多大臉。”海盜男手指間夾着一根銀灰色煙鬥，吞雲吐霧滿臉不屑，“我說誰就是誰，少玩英雄救美的把戲！”
下意識看向對方，視線在空中相撞，一個面色難堪，一個面色陰沉。
祁秦想不到這劫匪嘴這麽硬，和前幾批綁架他的完全不同。祁少爺經歷的綁架兩只手都數不過來，有純粹意外的，但更多是祁家主默許的。其原因可能是所有人都試圖向他解釋的，對未來掌權者的鍛煉。
但小祁秦始終覺得是父親根本不喜自己這個兒子。
最重要的是小七這麽弱的身子骨，兩下被折騰壞了怎麽辦。
不知道已被某人打下”弱”字标簽的李棋，平生最厭惡旁人誇贊自己的容貌。
美麗，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是褒義詞。但在沒有絕對實力保全自己時，尤其是對于身處惡劣環境的李棋，美麗與死亡畫等號。一張好看的臉給他帶來太多麻煩了。
這也不能怪唐八全，誰叫那個年紀的漂亮小孩大多看不出性別，他都不知道衛風盯上的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但凡他知道這小孩将長達十多年稱呼他為海盜男當作報複，他死也不會答應衛風來幹這破事。
學着秦哥那樣舉起手，朝海盜男走去。任由白皙的脖側被大掌控制住，脖後一層皮肉被尖銳的利器刺得生疼。
“現在，我宣布，這艘船——被我們第三，哦不，海盜小隊劫持了！”被左護法瘦子一個肘擊提醒才及時改口的唐八全拍拍胸口，還好，差點露餡了。
全船這才恍然夢醒般的躁動起來，發出帶着畏懼的讨論聲，還有少數的不法分子蠢蠢欲動。
即使早有猜測的李棋也有些愣住，這些...劫匪，看起來，真的不太聰明的樣子。
海盜男轉頭繼續威脅“這艘船，就賣給黑市，男的抓壯丁，女的賣出去，小孩嘛...就煮了當晚餐吃。”配上電視劇裏大壞蛋的專屬笑容，幾個小孩被吓得當場大哭。
“哈哈哈哈哈哈哈”現場一片混亂，突然，一個誇張的粗犷笑聲硬生生打斷了恐懼的氛圍，使船上陷入短暫的安靜，包括張大嘴的孩子在內的所有人一臉懵逼地看向壯漢。
“你幹嘛！”被右護法搶了風頭的海盜男很不滿，脫了帽子就是一下。
被海盜帽打得一個激靈的壯漢彎腰委屈地小聲說“頭兒，我看他們都這樣笑的。”
“誰？”
“電影裏的都這樣。”
......
“閉嘴。”重新帶上海盜帽，整理好發型的海盜男再次把尖刀抵在李棋脖後，大聲道“誰有意見，站出來說。”
一陣沉默，海風吹動船帆的響聲格外突出。
見沒有人站出來抗議，海盜男明顯有些失望，又說道“既然沒有的話...”
“我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