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八寶粥

八寶粥

走到一處分岔口時,衛風停下腳步,瞄向廢棄的雜物堆,示意李棋。

見李棋還站着不動,衛風不耐開口,“去翻。”

說完留下李棋一人在原地呆愣,擡腳就走。

沒走出幾步又回頭剮他一眼,意味不明,“拿不到第一,自己看着辦。”

威脅後快步離開,祁郁琅也警告似的冷睨他一眼,緊跟着離開。

什麽時候惹到他們了?

于是,李棋就看見兩人競速一般越走越快,直至一前一後消失在黑暗的甬道裏。

眼神飄向衛風指示的垃圾堆,皺了皺鼻頭,雖然疑惑但還是走向它。

路過的蜥蜴睜着豆大的眼看舉止奇怪的人類,它剛從被入侵的家園中逃出,歪歪三角頭,這人怎麽這麽眼熟呢?但它小小的腦子思考不了這個複雜的問題,停在原地不動,直到一個鐵塊抛在它身側,才甩甩尾巴受驚逃走,沒爬上兩步,山崩一樣的垃圾成堆的向它傾來——

“咳咳...咳!”

李棋一手揮去擴散開的灰塵,一手拎着髒兮兮的背包,身上也髒兮兮的。

埋的是真的深,他合理懷疑是打擊報複。

他都快忘了他其實有個包,早在被怪物追擊時就丢了,後面發生的事又太過雜亂,沒想到衛風撿着了。

衛風不會是一直跟着他吧?如若真是這樣,那隐蔽身形的能力也太強了,竟一點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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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棋心中升起一絲危機感,拉開背包看見東西全都在,松了口氣的同時不可抑制的想象衛風扒開垃圾藏包的畫面,簡直辣眼睛,但衛風身上一點灰都沒沾上。

不會是——

複想起祁郁琅衣擺上的灰跡,李棋及時制止思維的發散。

更辣眼睛,但是細想居然還怪合理的。

甩甩腦袋,按照記憶返回祁秦被丢下的地點,經過那扇緊閉的門時,還能依稀聽見撒嬌似的“老師”聲,李棋加快腳步離開。

“喂!”

祁秦以原來的姿勢倒在地上,頭磕在鐵皮牆面,寬肩挺毅,長腿蜷縮,和以前雜志上的男模似的。

李棋伸手拍拍他的臉,見人沒有反應,便盤起腿坐在他身側,身子後傾靠在牆面,微阖起眼,半晌又睜眼偏頭看,那人雙眼緊閉,眉頭皺起,眉弓骨的起伏完美,堅挺的鼻骨,流暢的唇形連成一條線,莫名讓李棋想起某年看過的一片海,鼻尖嗅到鹹鹹的海風氣息。

像海浪。

情不自禁的想要觸摸,意識卻漸漸模糊。

再次睜眼時,李棋還有點恍惚,指尖涼涼的,側頭一看,自己的手落在身旁人置手的腿上,兩手輕微交疊,指尖點在他凸出的腕骨,下意識摩挲。

祁秦猛地擡頭,慌亂将搭在他大腿上的手拂開。

兩人随即對上視線。

一人真正懵懂,一人強裝鎮定。

“你在看什麽?”

“什麽都沒看!”

李棋有些莫名的撐起上半身,睡了一覺的感覺很舒适,不自覺發出輕蒙的鼻音。

“別哼哼唧唧。”祁秦面上帶着嫌棄。

李棋瞥他一眼,“我睡了多久?”

祁秦不語,只是站起身,在高處凝視着他,臉隐匿在黑色中,“發生了什麽?”

他的脖子和後腦都很痛。

李棋想起剛發生的事,但又不能說,便想法子忽悠,避開黑暗中射來的目光,“你被咬了,暈了,叫不醒。”

祁秦面色不明,語氣微沉,“我後腦很痛。”

“磕到了。”李棋滿臉真誠。

“我看到了衛風。”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不代表他認不出。

“幻覺。”李棋目光誠懇。

祁秦危險的眯起眼,不知道想什麽,半晌才出聲,“好。”

這就是接受這個說辭了,李棋暗自松口氣。

祁秦冷冷的盯着他。

他不是傻子,不管是用血引走蛇,還是趁他昏迷與他人私會,他都心知肚明,但少爺沒有得不到的只有不想要,他要聽李棋親口說,說給他聽。

祁秦輕磨後牙,他們還有時間,慢慢來。

雖然他心裏也不明白為什麽這樣想。

“走吧。”李棋在這種凝視中頗不自然。

“不急。”祁秦輕聲,把一罐八寶粥推給他,自己拆開壓縮餅幹,“我找的。”

李棋先是頂着祁秦震驚眼神,從他手裏奪過餅幹檢查生産日期,再還給他。

他不是不信任祁秦,只是太過了解這人的少爺習性,不過這食品保質期格外的長,可以放心吃。

左手吃力的掀開最上層的塑料蓋,再用指甲去撬堅硬的拉扣時,八寶粥被一只手取走,他下意識的阻擋。

“幹嘛。”咔擦一聲,祁秦拉開鐵蓋,取出塑料包裝的勺,又展開勺子插入粥裏,調整方向,生疏的遞到李棋手前,面露不屑。

“誰稀罕給你開似的。”

“哦。”李棋收回到嘴邊的謝謝,輕動右手想要抓起勺子,這才發覺掌心的傷口邊,肉已經曲皮翻出,猙獰着發白,形成醜陋的痂跡。

他将手心側向自己。

“還要喂?”祁秦斜眼看他行動不便的模樣,眼底暗光閃爍。

“不勞煩。”李棋取出勺子,放在蓋子上,左手端起八寶粥,嘴唇貼在瓶口,咕嚕嚕的喝,滿足的眯起眼,又舔舔唇角,發現祁秦怔怔的看他,疑惑的回視。

“你不吃?”

祁秦移開眼,把餅幹收進口袋,包裝因為擠壓發出喀拉聲,語氣悶悶,“我不餓。”

可你肚子都叫了。

對着李棋困惑的眼,祁秦有些煩躁,“喝不喝,不喝就走。”

哦——李棋瞄他幾眼,又瞄粥幾眼。

明白了。

“我還沒喝完,給你喝。”

想喝就直說,他吃餅幹也行的,不過這粥甜絲絲的怪好吃。

李棋真誠又頗為舍不得的把粥遞出去。

祁秦胸口肉眼可見的起伏幾下,像是喘不過氣,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好喝你的。”

又過了好一會,補充到,“別亂想,我不喝這種低劣的東西。”

李棋沉默的盯着地面,無意識的用勺子戳弄瓶底,發出幾聲悶響。

因為劣質,所以不要嗎。

可它真的很好喝。

寂靜中,李棋喝盡最後一滴,才擦擦嘴,用勺子末端在地面複刻簡易地圖。

“我們在這裏。”勺尖圈向一個角落,“要上去的話,朝左走。”随着比畫,地面出現濕濡的劃痕,“穿過三個房間,一個管道,有能爬上去的岩壁。”

祁秦沒問地圖的來歷,也沒質疑,只是點頭,他們簡單收拾,繼續上路。

一路上沒人開口,兩人各自沉浸在心事中,一前一後悶頭的走,有了地圖這一路輕松許多,祁秦解開幾個題後,他們就到了陡峭的岩壁下方。

約莫十餘米高的地方有昏暗的光,地面有腐敗的動物屍體與白骨,李棋心中一沉。

這岩壁雖有落腳處,能當作出口其穩固性應也有保障,但對他這種沒什麽經驗的新手不太友好,尤其是身上的傷口與體力不一定會讓他堅持到頂端。

這樣的墜落,會要命的。

祁秦倒不擔心,他從小經受攀岩訓練,已然是老手,不過——

目光落在擡頭思考的削瘦背影上,是在害怕嗎?

一只手環過李棋手臂與腰間的間隙,長臂桎梏那截細腰,手指搭在腰窩上癢的很,溫熱胸膛抵在蝴蝶骨處,像是個不明不白的擁抱。

李棋一驚,這裏沒有旁人,那——

他擡頭,正好瞧見鋒利的下颚角與線條淩冽的側臉,帶着調笑的聲音貼着耳朵灌入耳中,“想什麽呢。”

擁抱一觸即離,溫熱也緊跟着離開,接着一個細物綁住他,勾勒纖細的腰線,祁秦垂頭在他腰側打一個死結,手指插進腰際與繩結密不可分的間隙中,硬生生捅出一個洞來,指背挨在腰部本就不多的肉上,在腰間軟滑的觸感中擠出一個小坑,又微微抽出,指尖一勾一拉——

“亂動什麽。”李棋一個沒站穩被拉向祁秦懷中,肩部又被寬大手掌抵住,往反方向推了推,祁秦低下眉眼,“系的很緊。”

說着将繩結的另一頭系在自己的腰上,中間大約留出一米多的繩長。

“......”李棋石化一般站在原地,也不是沒有和其他人做過這種親密行為,但這樣奇怪的感覺是第一次。

祁秦反過頭觀察另一側的岩壁,很自如的樣子。

但通紅耳尖與飄忽眼神不忠,出賣了他。

李棋下意識向一邊邁步,走了沒幾步就被一股重量拽住,祁秦也被一股蠻力拉動幾步。

他們連在一起了。

這種感覺強烈的要命,岩漿滾騰在心裏燙出一個洞,風呼呼的刮。

無數塊岩石的心髒跳動。

砰砰砰 ,山崩地裂。

“快走。”李棋小聲催促。

祁秦同手同腳的走了幾步,及到岩壁前才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你跟緊我。”面朝岩壁,提醒身後的人,話幹巴巴的。

李棋認真點頭,緊盯前人踏過的每一塊石頭與軌跡。

背後熾熱的目光讓祁秦後悔為什麽要多說那一句。

雖然過程艱險,但除了李棋踩中的石子滑落引得祁秦全身緊繃以外,并未出現其他意外。

“呼。”腳踏上實地那一刻,李棋大出一口氣。

祁秦站姿潇灑,雙手抱臂,嗤笑,“這就累了?站起來。”

李棋勉強站起,腿肚子有點抖,他極力克制,效果卻不大,只好擺出一幅無所謂,嘴硬道,“就那樣。”

祁秦笑出聲,其實他的肌肉也很酸,每次攀岩後教練都會按摩以免拉傷,不過那滋味不好受,又事關自尊心,他也不想在這人面前露出不好看的表情,不過——

眼裏湧上壞心思,伸手将李棋按到樹樁上,後者正渾身無力,這一下無法抵抗,竟直接坐下了。

祁秦不由分說的将他褲腳挽起,大手撫上那緊繃的小腿肚,有力的按起來。

“啊...”李棋咬住下唇,條件反射的掙紮。

祁秦蹲下身那一刻就後悔了,他不過想看這個人還能嘴硬多久,一時興頭卻沒料到要以單膝跪地的姿勢來看笑話。

這認知燒的他渾身難受,少爺哪裏做過這種事,但手一摸上那白皙細膩的皮肉,又忽然覺得,好像沒什麽不好的。

又不是雙膝跪地,又不是...求婚,想來也沒什麽要緊。

摁住那亂動的小腿,幾乎輕柔的撫摸青紫的傷疤,眼裏帶着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晦澀。

“可以了。”李棋偏頭,太變扭了,祁秦的眼神也讓他無措。

祁秦松開手,也有點變扭的看向天邊。

“太陽要落了。”

幾片銀葉搖落,反射黃昏的暗光,林子也模糊不清。

良久,空中飄來話音。

“嗯。”

篝火處。

“明天中午就結賽了。”喬婉輕颦眉。

“還有一場硬戰要打。”姜以儒冷淡的說。

“是啊。”喬婉愁眉不展。

第五天早六點會給出集合地點與自身方位,各隊要帶着信物前往,只有在指定範圍內的信物才算在最終統計。

“也是機會。”霍爍目光凜冽,他們現在拿第一的贏面不大,但待明天局勢混亂,就不一定了。

“但...小七他...”喬婉擔心的不是明天的混戰,而是如今不知身處何地的李棋。

“會沒事的。”喬玥輕語,但她明白說什麽都是枉然。

他們都不蠢,混亂過後很快意識到小七有意自己引走怪物,一人獨面危險,寡言的少年本不用刺傷怪物吸引火力,只需把怪物的選擇交予命運。

可他偏就為他們擋下一切,幾人心中複雜各異。

“他甚至走的是自己指的那個...”喬婉苦笑,很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多嘴。

姜以儒心中沉重幾分,保護不了的感覺,很不好受。

“都怪我...”孫和垂着頭,失落不已,要不是他自己沒用被抓走,怎麽會連累七哥。

“不怪你。”霍爍眼眸微沉,難得的認真,“要是我能早點察覺...”

“如果我能再厲害一點...”喬婉語氣低迷,說出大家的心聲。

氣氛沉重,黑雲壓抑。

“明天,”姜以儒首先揚起語氣,“只要他收到定位,肯定會和我們彙合。”

“好。”喬婉吐出一口氣,拍拍孫和的頭,“那我們在他到之前也不能掉鏈子!”

孫和勉強打起精神,用力點頭。

空氣依舊凝滞。

他們心事重重的休息。

清風拂過,月牙被一腳踹開,晨光占據天際。

滴滴刺耳聲驚醒一陣飛鳥,也驚醒睡夢中人,李棋猛的擡頭,後知後覺警惕的觀望。

祁秦肩上一輕,瞬間清醒,擡手按掉滴滴作響的黑環。

還有一處嘈雜聲不停,祁秦順着聲音看向一臉懵的李棋。

李棋試圖摸索着關掉,卻找不到關卡。

祁秦見狀,輕啧一聲,伸手扯過那只無措的手,靈活一按,聲音停下。

“這個是什麽?”李棋揚起睡意未散的眸。

祁秦眉頭一皺,“這都不知道?”,嫌棄的給他重複最後一天早上的規則。

他是後到的,都聽見老頭宣讀規則中包括這一條,李棋這個站在老頭身前的沒理由不知道。

李棋回想了下那時在幹什麽,忽然目光放空不說話了。

祁秦眉頭一壓,“在想什麽?”

只見那人黑眼珠一動,沾點心虛,含含糊糊的說,“在想祁湘。”

祁秦睨還坐在地面發呆的李棋一眼,轉頭就走。

“欸?...”李棋瞪大眼睛看遠去的背影。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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