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保存六年的情書
保存六年的情書。
“下班了,下班了,打工人悲慘的一天結束了!”
這句話像是打開了辦公室裏的某種封印,所有人的心情都變得歡快了起來,連窗戶旁那位發了有一會兒呆的俊美青年也默默站起身開始收拾文件,聽着周圍人嬉鬧。
下班當然是所有打工人的快樂源泉,為此特地有五音不全的音癡高歌一曲:“放棄啦!下班啦!終于可以吃飯啦!尼瑪拼死拼活終于可以下班啦!”
開腔的人一腳踩轉椅上,一腳踩辦公桌上,手裏拿着鼠标當話筒高歌,頗有種林黛玉倒拔垂楊柳的美感。
聽着這魔音繞耳的歌聲,有人忍不住脫了自己的鞋朝那個唱歌的男人砸去,罵道:“小紅!尼瑪你別唱了,不然我剛下班的好心情就要被你唱沒了。”
好巧不巧,那只板鞋正中那個叫小紅的男人的額頭,把他砸得一個踉跄。
他踩在轉椅上的腳一滑落地,另一只腳卻還在辦公桌上,結結實實地來了一個人仰馬翻的劈叉,以及一段撕心裂肺的high5海豚音。
“啊!”
衆人哄堂大笑,連窗邊安靜收拾文件的青年也看過去,挑了挑眉。
“乖,小紅,我們知道你很高興,但是shot up,我們并不想在下班的時候聽你穿腦魔音。”有女警道。
小紅一手捂裆,一手誇張地扶着心口,頂着額頭上的鞋印站起來哀嚎道:“……啊,我很傷心。”
“行了行了,別插科打诨,一起去吃烤肉嗎?”
“去啊,我要吃外面那家大排檔裏的土耳其烤肉,配上82年的可樂。”
所有人都在嬉笑時,有人問:“組長,你去嗎?”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下意識看向窗邊那個收拾完文件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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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沒關,窗外闖進來的風卷起了白板上的便簽,在半空中打了幾個卷又落在了地上。
從窗外照進辦公室的陽光是金色的,格外溫暖也格外明媚,讓漂浮在光裏的細小塵土也閃閃發光。
白晚風打開文件夾的手頓了頓,擡眸看向辦公室裏激動的衆人,開口帶着點吳語口音,回答掃興:“我就不去了,今天得趕着回家做飯。”
說話的青年眉目間隐約有斯拉夫人的特征,瞳色是性冷淡的灰藍色。
雖然一個24歲的成年男性已經不在中二期了,但是一看到他那雙睫毛狹長眼尾上挑的灰藍色眼睛,還是能感覺到他那出場自帶的青春BGM。
很多人對白晚風的第一印象是冷和傲,因為白晚風身上有一種由內而外散發的冷感。
但其實白晚風的長相并不是清冷禁欲的那一卦,反而是更偏向“一眼淪陷”的混血濃顏系,只是被他所散發的冷感給壓制住了,如果不是這冷感,那麽這樣的長相無疑是風流又風情的。
強烈的反差感讓他身上的性冷淡氣質更加明顯,因此隔壁科室的女警間還盛傳着一個有那麽點少女心未泯的、文绉绉的比喻:一支挂了霜的無人區玫瑰。
簡而言之:帶勁。
迄今為止唯一能在長相上壓他一頭的,大概只有他那個二妹妹成年體形态的SSR級神顏了。
“啊……”之前開口問他的人出現“白月光情結”,一時愰了神,回過神來又開始調侃:“也對,畢竟是有家室的人嘛~不能在外面亂晃。”
“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好好說話?”他旁邊的小紅對準他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呼過去,每問一句“能不能”就上一個巴掌。
後腦勺被打了三巴掌那個憨批還想說什麽,但是突然想到了之前聽說的,關于他們組長的白月光【抛妻棄妹遠赴國外還差點翹辮子】的傳聞,意識到自己在戳自家組長的心窩子,一時間啞然,撓了撓頭,幹笑兩聲。
“好了好了,等會去吃燒烤多叫幾個人呗。”
“隔壁禁毒支隊的敏姐也叫上呗!”
“叫上叫上,把她那青梅竹馬小嬌夫也叫上。”
“組長,你真的不去嗎?”一個女警又問了他一遍:“剛剛解決完一件案子呢,不放松一下。”
白晚風收拾好東西關了電腦,起身往外走。
見狀衆人只能道別。“組長再見!”
“嗯,再見。”
市局外已經有大排檔開始叫賣,不少實習警員和輪班的同事出來改善夥食。
天還沒有徹底黑,大排檔外卻已經支起了燈,暖黃色的燈光下隐隐有一些小飛蟲盤繞,燈光照在簡陋的塑料桌上,在夕陽下更添一股暖色。
幾個實習警員坐在塑料桌旁吃着串串香,一邊吃着串串香一邊抱怨。
“操,我們支隊是窮了嗎?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的犄角旮旯裏都翻不出一咪咪泡面碎。”
“你能找到就怪了好嗎,我們支隊的泡面不都拿去賄賂隔壁黑客辦公組了嗎?”
“哎呀,他們組真好,據說白組長出山一次就夠他們一個星期的泡面了。”
“嚯,你別說,你還真別說,我都有點想去他們組了。”
“清醒一點好吧!人家黑客辦公組都是技術流,哪個不是碩士以上學歷,白組長本人都在在職考研。”
“哎,對了,你們知道白組長有個出國留學的白月光嗎?”
“這誰不知道啊,組織上那麽多領導給他介紹對象,從大家閨秀到小家碧玉,甚至還有男人,我毫不懷疑,只要白組長喜歡,他們甚至連自己兒子都能洗幹淨送上門,但是白組長死活不松口,就是為了那個瘋批變态病嬌白月光。”
“我可聽敏姐說了,大學的時候他們還夥同一個心理學教授給他安排相親呢,不過最後沒成,小嬌夫還急了,連夜和人商量要給他找牛郎,結果被發現後又差點走馬上任獻出菊花。”
“咦~”
“話說回來,如果真的這麽喜歡,白組長為什麽不出國找他呀?他那白月光只是差點翹辮子,又不是C位出殡了。”
“大哥,你清醒一點,他是公務員啊!出國是要上級批準的。”
“啧啧,唉,依我看啊,白組長這樣的人不适合有白月光,更适合成為別人高高在上的白月光。”
“是啊,他完全長在我的白月光狙擊點上。”
“我也這麽覺得!所以能讓白組長那樣禁欲的高嶺之花惦念那麽久的人,絕對是美得不要不要的。”
“唉,白組長有錢有顏有智商,能讓他這麽記挂的人一定是天仙下凡,再不濟也得是傾國傾城。”
“誰說不是呢,真想看一……”話還沒說完,說這話的人卻忽然梗着脖子cos尖叫雞,驚恐地望着一個方向:“白白白白——白組長!”
白晚風從他們身邊走過,淡淡應了一聲:“嗯。”
青年就這樣從他們身旁掠過,好像他們談論的并不是他一樣,冷淡又疏離。
也是,他一直都是這樣,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欠揍模樣,像是一捧捂不熱就融化了的春雪。
“白組長現在的感情狀态簡直跟失足少婦一樣。”
“去你丫的失足少婦,明明是美豔絕情俏寡婦。”
美豔絕情俏寡婦已經走遠,正在公交亭等車。
春寒料峭,天氣預報說最近可能下雪,在書香江南一帶下雪是那麽不容易,不少人已經準備好了玩雪的工具,每天等着盼着嚴陣以待。
白晚風把脖子上灰藍色的圍巾攏了攏,初春的街頭很冷,但是他不想打車,在路邊等了好一會兒的公交。
公交車外的景色光怪陸離,高樓拔地而起,矮房零星坐落,鬧市裏喧嚣的人群,有的安逸悠閑,有的行色匆匆。
他屬于行色匆匆的那一類,匆匆地回了家,匆匆地打開門,剛一進家門手機就收到了消息。
秋:在檢察院,不回家吃晚飯了。
風:嗯。
回複完,白晚風嘆了口氣,看着靜悄悄的房子,徑直背着電腦包上了樓。
坐在書房裏,他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從一本暗紅色的高中教輔裏拿出一封有着深色小碎花玫瑰紋的信封。
這已經是他不知道是第幾次回家就拿出裏面的情書,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白晚風晃了晃神,這信封上瘋長的玫瑰似乎又讓他想起了過去,但是他不想清醒,只想沉醉。
送這份情書的人五年前的時候已經走了,這封情書似乎也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在六年前的秋天……
時間倒退,萬物回溯,曾經被斬首的玫瑰重回枝頭,墜入深淵的月亮重回天空,春寒料峭裏的風聲呼嘯着退回到那年秋天,時鐘上的三根指針逆行又停止。
噠——
噠——
噠——
……
分針又移動一格,又過去了十分鐘,又是新一輪的等待。
昏暗狹小的室內唯一的光源就是一臺不知幾手的老舊筆記本電腦,一串串代碼運行着,發出瑩綠色的光。
鍵盤上正擺着一封牛皮紙信封,上面印着的暗紅色玫瑰被微弱的光給照亮。
電腦桌前坐着一個少年,那個少年灰藍色的眸子看向窗外漸暗的天色,聽着巷子裏的聲音,最響亮的聲音是醉漢罵人的聲音,西家阿姨罵醉漢的聲音,以及東家阿姨罵西家阿姨的聲音。
半晌,他收回目光,将鍵盤上的信封随手放在一旁的書上,又垂眸拿起桌上的手機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并沒有讓他等太久:“喂,哥哥。”
“什麽時候回家?”
“等我找到晚童。”
—
終于從桎梏中解放出來的沐予明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看着那群幾分鐘前還掐着自己脖子往牆上摁的流氓被打成狗。
而巷子深處那個把人摁着打,看着有點混血的高冷酷girl是他的同班同學,只見那個酷girl一拳狠狠把為首的紫毛腦袋都給打偏了,再拖着人衣領子往前一摔,踩在那個紫毛的頭上。
女生很少見這麽利落打架的,拳拳到肉、招招致命,力氣大的讓人聽着心驚肉跳。
巷子裏陰暗而又潮濕,青石板的地面光滑且冰涼,角落的夾縫裏還有點點苔花。
臉貼在冰涼地面上的小流氓用被汗水酸澀的眼睛模糊地看着陰影裏的女生。
“我哥哥不喜歡我打架,但是他更不喜歡我受委屈。”
白晚童淺藍色的眸子冷冷俯視着被他踩在腳底的人,周圍一群人倒在地上哀嚎着,她無動于衷,只是又回頭冷冷瞥了沐予明一眼:“還不快滾。”
沐予明嗆咳幾聲爬起來趕緊往外跑,他狂奔在這陰暗的巷子中,慌忙之間他剛好踩在一塊濕滑的淤泥上,腳步不穩地摔了一跤。
“你沒事吧?”
聽見這句話,他立馬擡頭,擡頭時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溫和看着他的眼睛。
一個長相和白晚童有七分相似,卻又更溫柔更漂亮的女孩子蹲在他的面前。
女孩細軟的長卷發紮成低馬尾垂落肩頭,精致的濃顏系混血感五官,還沒長開就已經夠漂亮了,簡直是女娲炫技之作,一雙因為缺乏黑色素而有點發灰的淺紫色眼睛更是神來之筆,看着純潔又無害,這樣一張打上“小白花”公章的臉,不管幹什麽都讓人無法生起氣來,就算是幹了壞事也無法讓人懷疑。
白晚童明明和她很像,但是在這人面前卻又遜色了好多,甚至可以說是變得平庸。
而這人正是白晚童的姐姐……
“白晚秋!白晚童在裏面!”沐予明着急忙慌地找不到重點,他只是慌亂地扯着白晚秋的校服,“她和人打起來了!她——”
白晚秋拍開了他的手,卻沒有看他:“別出事呀。”
“不然哥哥會生氣的。”白晚秋對此似乎見怪不怪,微笑着低頭對他說:“趕緊回家吧,這邊她能解決。”
這明顯只是一句安慰,但奇妙的是,沐予明聽見這句話以後竟然安心了下來。
看着沐予明倉皇離開,白晚秋收回視線往裏走,沒走幾步路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晚童?”
正在教訓小流氓的白晚童背影僵硬了一下。
收回快要踹到對方的腳,再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回頭,看着朝她走來的女生說:“我在。”
“哥哥打電話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去。”白晚秋笑了笑,像是根本沒有看到倒在地上的那群小流氓,只盯着她青黑的嘴角。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愛美,白晚秋不是例外,白晚童卻是個例外。
顯然,比起擔心自己破相,白晚童更擔心自己會被哥哥姐姐叨叨。
“我們趕緊回去吧,先給哥哥打個電話。”白晚童心虛地摳了摳臉。
“嗯。”白晚秋似乎沒有注意她的心虛,擡手撥了號碼。
電話那邊幾乎是馬上接通了電話:“在哪了?”
聲音涼涼的,但是很溫和,像是夏日清晨的薄霧。
“還在景點,剛剛出了點事兒。”白晚秋笑了笑。
“打架了?”對面的人似是不太高興,問了一句。
“哥,研學活動結束的時候有人摸我大腿,解散的時候我又剛好撞見那個人在打劫我們班的同學。”白晚童有些委屈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漬。
白晚秋心疼地拿紙擦了擦白晚童的嘴角:“這嘴角都青了。”
“……”電話那邊沉默片刻,“那群人怎麽樣?”
“沒事,就是破了點皮。”白晚秋看着地上那群站都站不起來的廢物。
“那就讓他們有點事,不用着急回來,我煮了馄饨,腌菜豬肉餡的。”
“好。”白晚秋應聲,然後挂了電話。
“現在怎麽辦?”白晚童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我要不要把他們弄骨折?”
兩個女孩子都是身段欣長高挑的,站在一起讨論這種問題時頗具威懾性。
地上的人開始瑟瑟發抖。
“這八個人弄骨折需要多久?”白晚秋歪頭純真地問她。
“八分鐘?”白晚童歪頭想了想,又道:“四分鐘?”
“那算了,麻煩。”白晚秋把手機放回書包:“先回家吧,要是八點之前還沒回家,哥哥會幹死整個江南的小黃毛的。”
“哦,那走吧。”
—
她們趕上了最後一班公交,兩人下車後皆是互相打量,确定對方沒有任何不應該存在于“乖孩子”“好妹妹”身上的事物,白晚童才緩緩擡起手對白晚秋比了個“OK”。
白晚秋卻看着白晚童,點了點自己的唇角。
哦對,白晚童剛剛打架,唇角都淤青了。
白晚童再次emo 。
她們走進一條昏暗的路段,目标是一個幽暗的巷口,那巷口幽暗肮髒,白牆上随處可見小廣告和紅色刻章印章的印子,連路燈都是昏暗的,時不時因為電路短路營造一種恐怖片氛圍。
在這種中式恐怖的氛圍下,路燈下說話的魁梧大漢和穿着校服的清俊少年也染上了幾分暗色。
魁梧大漢聲音關切:“學習很重要,但也不要太辛苦啊,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看你高二下冊以後都瘦了不少,拼命也不是這麽個拼法,再這樣下去別是還沒進高考考場就……”
清俊少年有些無奈:“好了,不努力就想要好成績,你以為這是演戲呢,我高三了,現實一點。”
好吧,“高考比命重要”才是中式恐怖。
“哥哥!”
兩個女孩子叫了一聲,朝在巷子口和人攀談的那個清俊少年跑去,吧唧兩聲,兩個女孩子抱在了他的腰上。
兩個快一米七的女孩子站直了也才到少年的耳跡下方,現在微傾身抱住他的腰顯得更矮了。
要不是知道他們是兄妹,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說他豔福不淺。
“回來了。”
他的聲音涼涼的,無端讓人聯想到薄荷和檸檬,只是他身上的氣息卻和聲音大相徑庭。
可能是因為廉價的劣質洗發水,他身上總帶着一種堪稱豔俗的木質香,混着檸檬牙膏的果香和洗衣粉的皂角香,這種明明應該很豔的味道,在他身上倒顯得有幾分馥郁……大概是因為臉吧。
這個年紀的男孩女孩剛長開,不會過于稚嫩,也不會老油條,一般都不難看,更別說像他這樣帶着混血buff的少年了。
甚至有個傲嬌屬性點滿的青春期直男知道自己的crush喜歡他後,登記過一個數據:
每個正處于向往愛情年紀的少年每次見到白晚風,都會心跳加速并且有初戀的感覺。
與此同時産生比暈輪效應更加濃烈的信任,比美人效應更濃烈的好感,比契可尼效應更濃烈的遺憾(因為得不到)。
發現這個現象的人将這個現象取名為:白月光情結,別名白晚風效應。
對此,白晚風的評價是:傻叉。
白晚風總感覺這人是吃飽了撐的,想毀他名聲才傳出這麽中二的理論,畢竟正是因為這個理論,所以才有人覺得他是癫公Bking。
“我操,晚童你的嘴角怎麽了?”白晚風身邊那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開口。
“又哪個混不長眼的小子,我說你們怎麽這麽晚沒回來呢。”洪黑半蹲下來看着她們兩個,一臉兇相地擠出一個和善的笑:“來,告訴叔叔,叔叔明天就帶人把那幾個呃劉子給堵了。”
“……”
“黑叔,別慣着她們,遲早有一天慣壞了。”白晚風看着挂在腰上的兩個妹妹,伸手摸了摸她們的頭,淡淡道。
雖然這麽說着,但是他的目光也是盯着白晚童嘴角的淤青,似乎要盯出一片花來。
在這樣的目光中,白晚童也不敢擡頭,默默地把頭埋在他校服裏,悶聲悶氣地說:“你再看也好不了呀。”
“呵。”白晚風冷笑,但也移開了目光。
“你還說我,就你最寵她們好不好?”洪黑撓了撓頭,小聲逼逼:“哪天她們想上房揭瓦,你都得幫着她們架梯子,完了,還要問她們盡興了沒?沒盡興就繼續。”
聽到這句話的白晚風又看向他。
“你瞧瞧你瞧瞧,急眼了。”洪黑被他看得後退兩步:“本來就是,還不讓人說了。”
白晚風被他無賴到了,只能無奈笑笑:“行了黑叔,我們先回家了。”
“黑叔,再見。”白晚秋沖洪黑擺了擺手說再見。
“黑叔,再見。”白晚童也轉頭說再見。
洪黑還要上夜班,撓了撓頭笑着和他們告別。
兩個小姑娘,一人一只手牽着哥哥,就往巷子裏面走。
巷子裏的路燈慘白慘白的,時不時還會電路出問題,撲哧撲哧的閃幾下明明滅滅的,有的還直接壞了。
他們走進巷子裏一幢昏暗的筒子樓,筒子樓門口還貼着一對褪色風化了的春聯。
這個巷子陰冷逼仄,終年昏暗無光,牆上還爬着爬山虎,因為周圍高樓聳立的原因,很少有陽光能照進裏面。
但就是這麽一條昏暗無光、陰氣沉沉的巷子,有着一個很美的名字——
佳人巷。
—
三個人回到家裏,白晚童看着餐桌上三碗熱騰騰的腌菜豬肉餡馄饨,眨巴眨巴眼睛。
“吃飯吧。”白晚風幫白晚秋把肩上兩個背包拿下來挂在門口老舊的架子上,又随手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搭在沙發扶手上。
白晚童連書包都沒放,跑到餐桌邊。
筒子樓的地是細水泥的,因為常年帶着濕氣,所以是冰涼的。
“急什麽,能少了你的。”白晚風拎着白晚童背上的書包,幫她摘下來,放在沙發上。
“媽媽呢?”白晚童吃着馄饨,随口問了一句。
“不在家。”白晚風聲音淡淡的,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
白晚秋拿筷子的手頓了頓,勉強地笑了笑,當即離桌走到冰箱前,墊起腳尖,拿下被推到最裏面的雜牌鞋盒。
她打開鞋盒看了一眼,仔細數了幾遍,眉頭皺得死緊,眼裏好像還冒着厲火,過了很久才嘆口氣,彙報道:“少了兩千,也不知道是去喝酒還是打麻将了。”
當初她就說了不能把錢放在外面,但是白晚風偏要把錢放外面,說是如果有人遇到急事就可以應急,不會因為找不到人而發生意外。
“算了,先吃吧。”白晚風垂眸,只是神色晦暗地看着碗裏攪動的湯,“今天花店的工資結了,等會兒轉給你。”
白晚風剛說完就咳嗽了兩聲,因為最近秋日涼,晝夜溫差太大,他昨晚熬夜複習着了涼。
“哥哥,高三學業重,打工什麽的先放放吧。”白晚秋像是不經意開口,話音落下,白晚童也擡頭看向他。
只見白晚風并不說話,坐在位置上像是發呆,又像是在衡量利害,餐桌上就這麽靜了下來。
沉默片刻,白晚風才緩緩開口:“不。”
他垂眸,拿筷子攪了攪湯想:兩個妹妹都還在讀初三,明年就要中考了,最關鍵的時候,絕對不能讓她們因為錢的事情發愁。
最小的白晚童眼眶紅了一點,感覺馄饨湯的熱氣蒸得她眼睛鼻子發酸,她伸手捂了捂眼睛又捂了捂鼻子。
心口也酸酸的,好像也被水汽蒸過似的。
隔了一片氤氧,白晚童擡眸看白晚秋,只是隔着蒸汽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聽白晚秋帶了笑意的聲音問道:“最近有發生什麽有意思的事兒嗎?”
這事算是翻篇了。
“有意思?”白晚風擡眸看着她,想了想,搖了搖頭。
其實也不指望他能說出什麽有意思的事,畢竟一天三班倒,忙起來連喝口水都是罪過,上學加作業甚至不包括參加各種集訓營和競賽就等同于007,還要抽空打工的高三學生除了提前被社會毒打的經歷沒什麽可講的。
如果真的要說什麽有意思的事,對于白晚風這種剛滿18歲的高三學生來說也只有談戀愛了,不過要是真的的話那就不是有意思了,那是想死了。
獎學金根本不夠糊口,還需要出去打工,連自己都養不活,還想找女朋友談戀愛,不是想窮死,就是想餓死。
“不過……”白晚風忽然開口:“今天中午有人在我座位上放了一封情書。”
“……”
對面兩個女孩子沉默了。
青春期這個階段是人一生中最真誠也最幼稚的階段,少年從不在意階級、門第與財富,只會為某個人最純粹的本質所吸引。
所以白晚風是個窮小子,追求者也不在少數,送情書的更多,只是他自己沒有戀愛的打算,也沒有在家裏提出來的先例。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怕什麽來什麽吧?
“什麽內容?”白晚秋開口問他。
白晚風聲音淡淡的:“一首情詩。”
“那你覺得怎麽樣?”白晚童撐着臉問他。
“挺好的。”白晚風輕輕咳嗽兩聲。
“……所以,你打算戀愛了嗎?”白晚秋也撐着臉問他。
“談什麽戀愛啊?”白晚風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等着你們‘娶了媳婦,忘了妹’餘毒發作讓我跪鍵盤嗎?”
“什麽‘娶了媳婦,忘了妹’餘毒發作?”白晚童問他,然後搖了搖頭又問:“不對不對,這不重要,所以你沒有戀愛對吧。”
“嗯,而且送我情書的不是女生,是個男生。”白晚風很溫和地笑了笑,對她們說:“所以你們也可以放心了,應該是跟我鬧着玩,或者不明白那首詩的意思。”
“男生?你們班的林珂嗎?”白晚秋想了想,想找出最有可能和哥哥開玩笑的人。
“不是,是高二的。”
他垂眸喝了口湯,擡起眼卻發現兩個妹妹都看着自己:“怎麽這麽好奇啊?”
“所以是誰呀?”白晚童撐在桌上,前傾身子。
“他叫……”白晚風看着兩個湊過來的妹妹:“你們猜啊。”
“……哈?哥哥!”她們異口同聲地表達不滿。
吃完飯兩個妹妹收拾着碗,去廚房洗碗。
白晚風則是點完鞋盒裏的錢就回了房間,淺色的電腦桌上電腦還在運行着代碼,熒綠色的代碼發着幽幽的光。
電腦桌正上方是一面窗子,棕色碎花窗簾正緊緊的拉着,他坐在電腦桌前,雙手放松地擺在鍵盤上,輕快地敲擊着鍵盤。
他喝了口水,淡淡地看着電腦屏幕。
定金7比特幣。
按照當前彙率是$161,432.908。
是……1088977.9675人民幣。
面對如此巨款,白晚風卻好像只把它當一串數字,放下水杯後拿出一本記賬的本子,在上面一筆一劃寫下——
今日支出:2007
在校用餐,7元。
媽媽支出2000元。
今日收入:2000
花店打工2000元。
今日收支:-7
備注:收到一封情書。